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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重生篇之 泥沼

“谢夜。”

我看着谢夜将世南一点点地拉过去,直到他把世南接到安全的地方后,才低低地叫道。

他低下头来看我,眼里满是急切:“你等等,我找找工具,不要乱动。”

我看着他翻着背包,心里却满是沉甸甸的感觉,缓缓道:“不,不是这样,你……你带着世南走吧。”

谢夜怔了一下,看向我,似乎完全不相信我说的话一样,我只好又道:“……你没察觉到吗?这里附近的硝烟味已经越来越重了,谢夜,他们已经在这附近了,你,你必须……带着世南快点走,世南的伤势这么严重,不能再被他们抓到了。”

他见我这么说,却连想都没想,立刻道:“不行,我得先救你出来。”

我苦笑了一下,看着他:“你不明白吗?我们带来的背包里已经没有可以用来救我的工具了,你如果强行过来拉我,自己也会跟着陷进来的,谢夜,现在已经不是能救我的时候了,你必须带着世南快点走。”

“不可以!”他定定道,语气里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只见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急促地找着任何一切能把我从沼泽地里面救出来的工具,我看着他焦急的身影,自己却感到一切都已经无能为力,心里也渐渐地意识到,即便是我变成了不死人,有些事情,就算是长生不死也无法做到。

而如果谢夜能够带着世南离开这里,两人平安地活下去,那么我将不会有任何奢求,原本从一开始,我在地下室里时就已经应该死了的,是阿杰强迫我服下不死骨灰,又是谢夜救了我,给了我再一次活下去的机会,但是现在,如果我的生命成为阻挡在他们逃生道路上的绊脚石的话,成为世南和谢夜安全的威胁的话,我又怎么会忍心让谢夜继续想办法来救我呢。

“不管怎样,带着世南快走……”我怀着最后的一点希望,无力地说道,却看见谢夜焦急的视线忽然定格住了,他望着不远处的地方。

他在看什么,赵家人已经追来了吗?我心里疑惑着,顿时就急了起来,想要转过头去看谢夜是看见谁了,却无奈身体完全动不了,一旦我挣扎太大,又会陷得更深。

这时候,一个声音在我身后的空地里出现了。

“小南。”

我顿时屏住了呼吸,这个声音我曾经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却从未想过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想来做什么?在这危急万分的时刻,谢夜和世南被隔离在沼泽地的另一边上,而我则是陷在里面动弹不得,而这个人——二叔却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是要来做什么?

我完全捉摸不清二叔的目的,这个为了自己的长生不死,而将我们自己家族的亲人一个个逼入死境,强迫他们服下不死骨灰的人,为了隐藏自己的私欲,将所有变成活死人的亲人藏进鬼崖里面,又隐瞒了我和世南多年的人,此时此刻,他会想做什么?

我忽然很想大声叫谢夜快点走,带着世南快点走!因为我根本无法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怀着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感,但是,我却不敢这么叫出来,因为我不清楚二叔身边到底有多少人手,万一我惊敌了怎么办,他们会第一时间去抓谢夜和世南怎么办?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跟着进了沼泽地里面,随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我背后出现,将我用力地推出了沼泽地。

我完全吓呆了,只知道凭着本能的直觉伸出双手,拼命地抓着沼泽地边缘岸边的草丛和枯枝,用力地跟着那股把我往前推的力量,猛地一拉,身体渐渐离开了沉甸甸的泥沼里,爬到了岸边。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转过头去,顿时惊住了,二叔的大半个身体陷在了我身后的沼泽地里,他的一双手还在朝我这边伸着,保持着一个推我的姿势,身体却随着他的这个用力的动作,缓缓地沉入泥沼。

“二……二叔?”我瞪大眼睛,喉咙里嘶哑着,支吾道。

二叔的身体还在继续下沉着,但是此时此刻,他用着一种我曾经无比熟悉的,那种长辈对自己子女的疼惜神情看着我,那双眼,仿佛饱含着他所有的感情一样,清澈地印出了我和世南的身影。

而我只是看着他,怔怔地看着他,二叔为什么要救我?他知道我已经完全陷在了泥沼里,为了第一时间救出我,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冲入沼泽地里,将我推了出去,如此奋不顾身,他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在那么一瞬间,我仿佛一下子全部都明白过来了,就像有一道光劈开了我所有的思绪,将我之前的所有猜想一下子全部浇醒过来一样,我的大脑中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声音,在朝着我身体里的所有神经大喊:不可以!不可以让二叔死!

我忽然像发了疯一样地扑过去,伸出手试图抓住他,嘴里大叫道:不!不不不!不可以!二叔,快抓住我!

在我的身后,谢夜从树上一跃而下,冲上前来抓住我,我知道他是想阻止我再一次陷进沼泽里,可是我什么都不管了,只知道拼命地朝二叔那边伸出手,哭喊着要他抓住我。即便二叔是不死人,一旦陷进沼泽地里,那就是活埋,是万劫不复啊!

“二叔!二叔求求你!快抓住我啊!快啊!!”我撕心裂肺地大喊道,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地伸手,眼前的距离还是那么的远,谢夜用力地抓住我,抱着我的身体不肯让我多前进一步,我挣扎着,哭喊着,拼命地往前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碰到他的手指尖。

二叔用那种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我,苦笑了一下,忽然道:“拿好,这是你们最后要的,最后的真相,就在这里面……”

我忽然感到自己的手心碰到了一种纸张的触感,二叔将一卷旧纸塞进了我的手里,而他自己的身体却越沉越快,终于双手也没入了泥沼里,他用那种深切的眼神望了我最后一眼,嘴里低声道:“走啊……傻丫头。”

“不……不不不!二叔!二叔你抓住我!拜托你抓住我!不要走!!不要这样……”眼看着他的脸渐渐地沉入沼泽里,我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哭喊声冲破了我的肺,我的身体的一切,我使劲所有的力气想要往前扑过去,想要抓住他沉下去的身体,将他从那深不见底的泥沼里拉出来,却无奈谢夜将我紧紧地拉住,我用力地挣扎着,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完全消失,离开了我的世界。

“不要……不要……”泪水模糊了双眼,我痛苦地哭倒在地,手指狠狠地抠着地面,谢夜将我抱起来,我整个人完全无力地趴倒在他的怀里,只知道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二叔最后塞给我的那卷血章。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只感到谢夜将我抱到了一边的树下,我靠着那棵老树,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知道眼眸空洞地望着前方,身边躺着失血过多昏睡过去的世南,周围只剩下丛林里细碎的虫鸣和风扫过枝叶的声音。我抬起头,看着天空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的黑夜与一片细沙般的星辰,风丝溜溜地拂过我的头发,耳边仿佛回响起一曲无声的童谣,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我和世南在乡下的屋子外面院子里乘凉时,二叔坐在我们旁边的竹椅上抽着烟,时不时用手里的蒲扇给我们俩扇凉的情景,而那时的天空,似乎也是撒着这样一片细碎的星辰。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感觉心脏像在被刀割一样,知道这一切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也许从我和世南发现那个铁盒子的那一天起,这一切就是错的。

我的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二叔临终前的最后那句话,他叫我傻丫头,叫我快走,就像一个父亲在责备自己的儿女一样,单纯的,没有任何的埋怨,只是在嘱咐我,只是在担心我,想要保护我们。

但是二叔走了,永远地离开我们了,就像凯弟一样地离开了。然而到了此时此刻,我才终于彻彻底底地意识到,无论二叔当年是否真的像世南推测的那样,为了自己的私欲谋害亲人,他都已经离开我们了,但他对我们的感情却是真真实实的,我们对他的感情也是真真实实的。因为,无论他是怎样的人,他始终都是把我和世南看成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他的亲生子女,是他唯一的亲人,而我们,无论二叔当年做出怎样的事,也都不可能会去恨他,我和世南这么久以来只是在追寻真相,而无论真相如何残酷,我和世南其实在内心深处都很清楚,自己只是想知道真相,从未想过要为了这个真相而伤害二叔。

然而一切都晚了,二叔已经走了。我和世南,在一天之内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亲人,这种痛苦来得如此猛烈,使得我完全不知该如何承受。

我忽然想到,世南当时是否还醒着?我记起自己掉进沼泽里的时候,他似乎是醒着的,那那时他看见了吗?看见二叔为了救我,扑入沼泽里将我推出去时的样子了吗?

我痛苦地闭上双眼,手微微地颤抖,嘴里模糊地呻吟着,用力地咬着自己的嘴角,一双冰凉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握着我,睁开眼,我看到谢夜俯下身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手上传过来他的身体冰凉的温度,仿佛是在一点一滴地支撑着我,慢慢地找回自己的知觉一样,我移开视线,再次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和世南被转移到了一个树林外面的岩石洞边,身旁生着一堆篝火,而我之前竟然完全感觉不到篝火所带来的任何温暖。

我张开嘴,嘶哑着声音缓缓问道:“这是哪……?我和世南,是你一路带过来的吗?”

谢夜点了点头,随后用一种柔和的声音道:“放心,世南现在的状态已经比较稳定了,我也已经想办法通知了村民,天亮之后,他们就会找到我们,带世南出去治伤的。”

我转过脸,看见世南正躺在篝火旁边,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身上的伤口似乎也重新处理过了,腿上的血也似乎止住了。这才稍微放了心,看向谢夜道:“那……赵家人呢?”

谢夜道:“不清楚,不过可以暂时确定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在树林里的时候,那些硝烟味其实很有可能是你二叔的人在和赵家人交手时留下的。”

这么说,二叔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是为了和赵家人对战的?他是为了我们?为了帮我们拖延住赵家人,而在齐那桶出现?那时我和谢夜所闻到的树林的硝烟味,我们所以为的充满敌意的硝烟味,其实是来自两方人?其中的一方人,是一心一意要保护我和世南的二叔?

我怔了怔,心里一阵抽痛,低下头去,看见自己的手心里还紧紧地捏着一卷破旧泛黄的纸卷。谢夜见我缓和过来了,便问道:“那么,现在你要看吗?最后的一篇血章。”

我闭上眼,感觉内脏还在绞痛着一般,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过会吧。”

也许是因为我们在一天内失去了两个至亲的人的缘故,我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什么精力,或者说是没有勇气和力量来看这些血章了。虽然心里很清楚,也许我即将看到的血章里面,会记载着二叔是怎样迫害着当年自己的家人亲属,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无论当年二叔犯下了怎样的罪孽,失去他的痛苦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所以如今,我实在没有什么勇气再去翻开那些记载着二叔过去罪孽的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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