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睁开眼,看见还是在这个亭子里,巫一放开我的手,眼眶微湿,转过头去,像是不忍再看。
我一摸自己的脸上,摸到满脸的泪水,一瞬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眼泪在框里流不出来,开始模糊地看见阿冥,不,青冥一脸怒气地推开亭子外的其他九巫,一掌把巫一打倒到一边,说:“巫一,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瞒着孤施展记忆之术。”
我看着这个回复往日的青冥王的冷峻,心里一阵混乱,只知道,他又开始记不得我了。他斥完巫一后,向我走过来,捏着我的喉咙,冰冷的手指让我意识回过来一点。
“甘医师,你别以为孤封你为官,就可以为所欲为…….”他停了停,“咦,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哎,你怎么哭了?”
我推开他的手,喃喃道:“不过是舍一段记忆罢了,是吧,阿冥。”
我转身就走,不再理会他的目瞪口呆,他伸手想拉住我,只拉住了我那个长衣袖,我没有回头,手上的银针一划,衣袖便“嘶”一声断裂,“自此以后,我便断了我的情罢了。”
那一刻,我脸上定是那悲伤而又决裂的表情,是的,此刻,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我的轻功因着那悲愤,发挥出最大的极限,速度比往常快了不止一倍。
“我不会原谅你的,阿冥。”我像是对自己说,又像不是,我最后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施展我在中州的轻功,谁都没有发觉这个时候我的轻功又精进了一层,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快如流星,就那样翻出了那个深宫大院,被我惊起的侍卫运着风之术,也只不过捕捉到我一闪而过的痕迹。
我没有辨清方向,我只知道我想离开那个鬼地方,我只是用尽全力去奔跑,脑海只有一个念头,要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等到我筋疲力尽地倒在一个小山坡那里,已是第二天的旁晚。
我就那样躺在草地的斜坡上,看着落日渐渐地下去,月色柔和地上来,一动也不动。那时体力极度支配的后果,身体达到极累的时候,脑海就不会有太多的想法了,尽管作为一个医师,我知道这不是个好方法去排除坏心情,但是我还是这样做了,因为只有这样极度累倒之后,我才开始清醒地想问题。
脑海也渐渐开始清晰了,在王宫里藏书阁看过的描述才醒了过来。感谢他的赐封,我才得以接触沧海国的最高级的藏书,他眉心那个半月形,根本不是胎记吧,是封印吧。用一种强大的力量锁住某一些益生俱来的东西,若果我记得没错,这个叫“锁忘忧”,这是一种用幻术锁起来的记忆,据说只要授予者同意,人生所有想忘记的记忆,都可以锁住,不再记起。
让我不可原谅的,“锁忘忧”定是要本人同意才可以施展封印的,那一年作为代价的痴颠记忆对他这种伟大的王来说,不过是一种耻辱吧。也只有我这种人才会当真,还会以为他如我爱他这般爱我。不过是自作多情,我下意识擦了眼眶,发现泪已干,想想还有三个月就是回去之日。当初的打算是想找到阿冥,然后和他一起回中州。现今,唯有自己一人回去罢了。
“就当这是做了个好长的梦吧。”
我站起来,像是跟自己说。突然,一个白色的东西窜到我怀里,往我衣服上蹭了蹭。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上次在月华之境救下的白狐狸。那天醒来,他们都说没看见这个狐狸去哪里了,我也渐渐忘记了此事。此刻看见它,竟有一种熟悉感。我安抚着狐狸,自言地说:“胡兄啊,以后,你就陪我了,好不好?”
狐狸抬起他的眼,眼帘微垂,依旧还是那副不爱搭理人的感觉,“你不出声,就当你答应了哦。”
我一时心情竟好了许多,“你说,我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就叫你小胡吧,”我感到他在怀里抖了抖,叫了两声表示不满,不过我才没有理会,“你出声就当你答应了啦。”
我抱着他,说:“你说,你愿不愿意跟我回中州呢?”
看着他瞪着眼,“若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呢。”
“当初其实就是我勉强他的,勉强这种事情我以后都不会再做了,小胡。”我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就自顾在那里说,我想我只是需要一个听不懂的倾诉对象罢了。
“你说,他有喜欢过我吗?”狐狸扔过来一个白眼,“也可能有吧,也可能不是喜欢呢。当时只不过是我救了他,他答应和我成亲,是不是只是为了报答呢。”狐狸此时却是微微点了头。“以后我再也没有人敢娶了,是吧。我娘说过,女人过了二十还嫁不出去,就会没人要了,是吧。”没想到,狐狸跳出我的怀里,抖了抖身子,“你是说,如果我没人要,你娶我?”我猜测着它的意思。
“那就算了,我还没悲剧到要嫁给一个狐狸呢。”我仰着头,看着天空,感觉风有点大了,便把狐狸抱过来,它就一直挣扎,似乎很不同意我的说辞。
“好吧,等你也变成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我就考虑嫁给你就行了吧。”它果然没再动,我叹了口气,说:“可是,我怕我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了,这个该如何是好。”
我一手托住脸,过了好一会,自言自语地说:“我没想到他是沧海国的王呢,沧海国的王,竟然被我逼着去洗碗、种菜、劈柴这样的粗活,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呢?”
而狐狸此时早已睡了过去,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回答我的问题。我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