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夫人一步三回头，珊珊知道她还在等着曹操回头，哪怕是看她一眼，她都能觉得安心。可惜曹操没有回来，也不可能回来。今天是曹乘的丧礼，顾不上环夫人，何况环夫人的身份还如此敏感。
可是，珊珊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丁夫人。她们都是这样深爱着曹操，却丢掉了自己，卑微地俯伏在一个尊贵的丈夫面前，永远期待着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不论是受了委屈还是拥有自己的期待，都不得不依附一个也许还不如她们自己可靠的男人来实现。
她们的爱情这么卑微而可怜。
环夫人最终还是被连嫫嫫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珊珊目送着她离开，却觉得她的背影和丁夫人当初离开时候的背影竟然如此相似。也许，那时候的丁夫人也是带着一心的伤痕离开的曹府。
不知道她那时候的感受是和现在的环夫人一样，还是比她的内心更加悲凉呢？这个答案，谁也不知道。
“同情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曹丕已经走近了她，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珊珊看向曹丕，他也在看环夫人，可是他的眼神里多是鄙夷和冷意。
“所以，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你谋划的吧！”珊珊的心里已经肯定了，只不过差他的一个回答而已，“彰弟和植弟都不会有这么多心思。我很奇怪，母亲一房若算是曾经羞辱过你们，和你们之间有仇恨，那环夫人他们算什么呢？”
过了年，曹丕十一岁，一个十一岁孩子的心思竟然如此深沉，珊珊只觉得有些不战而栗。
曹丕却笑了，“背叛。因为背叛。”
背叛？珊珊想，应该指的是环夫人同卞夫人撕破了脸皮，依附了丁夫人的事情吧，可珊珊却只觉得可笑，“若说要背叛，也该是你们先背叛了她了，冲儿当时为何难产，你们心知肚明，我也心知肚明，父亲也心知肚明。”
卞氏算计环夫人的孩子，当时几乎是一尸两命的状况，若到了这般，难道环夫人还得忍下去？
曹丕只是微微挑眉，“那又如何？”仿佛那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那又如何？”珊珊反问曹丕，“是，对你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搅出了这么多事情，你想要干什么？父亲如今已经是权倾朝野，也是有侯爵的身份，你想要争那个世子之位吗？”
曹昂和曹冲本都是他有力的竞争对手，如今曹昂已经身死，而这一次，曹冲也将会受到牵连。
他想要的是曹府的继承权吗？
曹丕也盯住珊珊的眼睛，“我以为你懂我呢！”
珊珊微微皱眉，“以前是的，现在未必。有些是的，但也有一些未必。比如今天你出手了，我就未必能懂。因为在我的心里，你还是我刚入府的时候所见到的那个，刀子嘴却热心肠的二哥。”
曹丕不置可否，“你都能看出父亲对这个天下的心思，怎么就看不出我的呢？”
珊珊心里“咯噔”一下，对这个天下有心思的人何其多，的确也不差曹丕一个。珊珊没有再说话，她并非真的完全没有想过，可是曹丕才多大。
“你说这话，不怕我说出去吗？”
曹丕一副“请君便”的表情，“你会吗？”
不会，珊珊在心里说。她保持了沉默。
曹丕环视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在，上前一步靠近珊珊，“这件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别插手。环夫人也算不上一个好人，她对你的好，也多有利用的成分。就算她不说，你也看得出来，那个正院的位置，她也绝对不是没有想法的。至少丁夫人要离开，她没有推波助澜，却也从来没有试图挽留。”曹丕的嘴角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你觉得很得意吗？”珊珊问他，“你若是想要挑拨离间，好叫我和你一样，对他们落井下石，我做不到。环夫人是不是利用我，我心里很清楚。”
“用不着你落井下石。这样的事，我来就够了。”曹丕又凑近了珊珊一点，珊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保持了和曹丕之间的距离。曹丕觉得有些扫兴，却也没说什么，“我只要你旁观就好。不过，如果你觉得被利用也无所谓的话，被她利用，何不被我利用更好？至少，我对你，比她们对你都要好吧！”
若说先前珊珊对曹丕还抱有一丝侥幸，如今也都没了，他将利用而已对她说在嘴上，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被羞辱了一般。尽管她明白，若一个人还有被利用的价值，那么就证明还有用。
可是珊珊觉得，她的价值不应该是用这样的方式证明出来的。
“今天的话，我当自己没有听到过，丕公子，你好自为之。”
珊珊从来都没有喊过曹丕这个称呼。但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喊曹丕为二哥了，她心里的二哥也已经死了，和曹昂死在一起。不，比曹昂死得还要早一些。
只是她一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珊珊对着曹丕行了一个平礼，然后转身就走。曹丕对着珊珊背影微微皱眉，“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你还能做什么？”
“是，我什么也做不了。但我也没再想过要搅进你们的算计之中。”
“不论你想不想，这件事情你没有别的选择了。你真的以为父亲为什么还要认养你？”曹丕忽然抬高了声音，“如今宫里步步紧逼，父亲想要破局，打算将你以曹家嫡女的身份送入宫去。”
珊珊忽然脚步一顿，果然，还是要来了吗？
身后的曹丕以为珊珊不相信，又加了一句，“正月十五的官宴，父亲一定会带上你一起去，到时候你就可以知道，父亲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了。”
良久，珊珊转过身来，“你想要什么？”
曹丕舒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