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缓了缓,看旁边的混混儿子还晕着,干脆上前从他腰里摸了摸,竟然找到一大块硬馍,真是喜出望外,能让全家解解馋了!
此时的徐三又累又饿,怀里揣着大硬馍,忍不住想立马吃掉自己那份,又怕别人看见过来抢,干脆窝到路边一个隐蔽的树洞里抱着馍啃起来。
也许是真的累过头了,吃几口馍,她就脑袋一歪在树洞睡着了,直到一阵冷风把她吹醒,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村边最近的一户人家的狗正冲着过路的黄油子狂吠。
用黑乎乎的袖子擦了擦睡觉流的哈喇子,意识到身上衣服仍然湿乎乎的,显然还没干透,摸摸怀里的馍,徐三开心的往家的方向跑。
远远地就觉得不对劲,这么晚了阿黑嫂还在屋外呆着,竟然是朝着自己家方向张望。徐三这才发现自家房子前面有噼啪作响的火把光亮,和层叠的人影,偶尔传来呼喝之声。
心下一紧,不绕正门直接从屋后的稻草堆里钻过去,徐家房子四处漏风,没钱修缮干脆用稻草堵上,徐三平时经常进出的不是前门反而是小屋后脚处一个两尺见方的洞。
“娘!”
徐三看见即将生产的娘亲扶着门框朝外张望,挺着大肚子,还一脸惊慌之色。
“娘……”还没等徐三说完,徐家婆娘转头发现是自己那个不知道死哪去的三丫头,赶紧掩上门,回身一把抱住徐三拖到屋角隐蔽的地方,低声警告“别吭声!”
怎么回事?徐三突然听到门外边传来清晰的喝骂。
“说!那贱种跑哪去了”
“张大哥,三儿她没有回来,我跟她娘今天整天都没见她呢!”是爹的声音!
“哈……没回来?把我儿子打的半死,敢回来才怪!”
张彪?难不成那个混球的爹找来了?不就是昏过去了,哪里有打得半死?徐三此时仍不忘腹诽。
没等细想,刚才一直在翻找东西的娘亲突然塞给她一个小布包,眼睛红红的摸着她的脑袋低声嘱咐,“三儿啊,你先到你邻村祖母家旁边那个山洞躲几天,你小时候经常跟二姐玩的地方记得不?过几天娘就去接你回来,包里有衣服和火折子……现在就走,赶紧的……”
徐三脑袋蒙蒙,被娘从刚才的洞口推出屋,徐家婆娘见她还在发愣,低斥道“快走!路上别让人看见!”
她没敢犯倔,听娘的话朝南方向猛跑,一路上很顺利的没碰到任何人。从小居住的小村庄被甩在身后,越离越远,家也越来越远。
徐三不敢停,一刻不停的朝南狂奔,恍惚间不知道跑出去多少山路,感觉自己已经跑了好久,却迟迟看不到任何村落的影子,怎么祖母家还不到,心里难免开始焦急。
整个天地黑压压连成一片,星子被云遮的严严实实,万籁俱寂,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喘息声和脚踩草叶的沙沙声,远处隐约几点零星的灯火。
突然脚下一空,身体猛然失去平衡,徐三急乱中手脚撑地妄图阻止身体下滑,但是周围黑灰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顺着一个坡翻滚着跌下来,天旋地转间双手挥舞,感觉到藤茎的形状立马死死抓住,前后扯断十来根枯藤,堪堪稳住向下翻滚的势头。
好陡的一个大斜坡!
浑身许多地方传来钝痛,顾不得看哪处摔伤,徐三稳住身体,抓着几根枯藤想要爬回原来的地方,但是很郁闷,枯藤根本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
无奈……往上爬是不可能了,擦掉流进左眼的温热液体,估计头部磕破流血了。喘着粗气强镇心神,停在原地太危险,只有小心的往下摸了,再深的沟总有底。
怎么这么深?不知道手脚并用的往下挪了多久,总是触不到底,四肢一阵阵的发软,徐三干脆找个安全的姿势斜靠在在这个陡坡上,从怀里摸出干馍咬了几口,等到缓过劲来不再发晕,又咬着牙继续一点点往下挪。
似乎没有尽头的往下挪了好久好久,徐三四肢酸痛如针刺,不停颤抖,终于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左脚往下探,踩到了一块面积很大的坚实的岩石,又小心的往周围挪了挪,是平地,已经到底了!
周围明显温暖了很多,有混着松木花草清香的夜风拂过鼻尖,耳边不再是寂静一片,传来轻轻的叶片碰撞的微小沙响,浸着浓浓的夜色,周围黑暗一片不能视物,徐三却能想象出这里草木繁茂的样子,深深吸一口湿润的空气,浑身舒泰。
前面隐约有光亮!虽然很是有一段距离,看样子与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同样高度。
刚才在峭壁往下挪的速度很慢,但是挪了这么久,坡又这么陡,想来已经到了离地表很远的深处,根据光亮判断,这底下显然不止是一个狭小的坑洞——难道是个山谷吗?可是原来从没听说过村庄周围有山谷。周围还是很暗,夜色正浓,根本无法判断这里的确切地形。
话说自己儿时记忆模糊一片,娘亲说的那个山洞的位置也已不甚清晰。刚才跑了那么久,离家已经很远了,而且还在这么深的地方……张彪那伙人不可能一晚上就找到这里来。
反正迷路了,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明早天亮了再找山洞,拿定主意,便朝着前方那点飘渺明灭的灯火走去。如果是个人家,还能借宿一晚。徐三侥幸的猜想。
不知道爹娘和弟妹怎么样?张彪找不到自己会不会为难他们?徐三这样一想,又担心起来,现在却是后退无路,只能继续往前走了。
隐约传来哗哗的水声……有河?
徐三用包袱里的火折子点了支火把,拨开脚下及膝高的藤蔓,路越来越难走,而且周围越来越像深山老林,开始只是些水桶粗的大树,现在身旁可视范围内,随处可见几人合围的巨木,遒劲的根系在地表纵横交错,树干直插进漆黑的夜空。
紧了紧肩上的小包,徐三无他处可去,只能望着远处的那点亮光继续朝前走。
水声越来越大,听起来不像是条河,反而像是一跃而下的瀑布砸在水面的轰隆声,徐三已经能从水声确定,朝着右前方走大约几百米,就能看见那个瀑布。
也许是在水边建的猎人打猎时候居住的小木屋,徐三仍然没有放弃有人家的猜测。
终于,那片光亮越来越近了,可那不是灯光!
继续靠近几十米,徐三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青绿色的磨盘大的光球,一跃一跃仿佛有生命似的跳动!
呵!她死死盯着那个跃动的光球,毛骨悚然!
周围根本没有房屋,甚至连一颗树都没有,在这个密林里,突兀的出现了一片直径数丈的圆形空地,那个诡异的青色光球静静的浮在空地正中央,旁若无人的跳动着。
徐三浑身肌肉紧绷,头冒冷汗,赶紧熄灭手里的火把,敛息闭气半掩在一颗树后,脑子里飞快的闪过村西头孙奶奶给自己讲的那一堆山精鬼怪故事,天知道这团一跳一跳的光球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这样一个黑漆漆没有半颗星斗的夜里,任谁看到这个绿森森的光球都会吓得魂不附体。
徐三毕竟是听多了鬼故事,虽然笃信鬼怪存在,但是被孙奶奶从小吓到大,胆量没有三分也有一分半,所以即使害怕的要死,稍稍冷静之后,倒是发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个光球相当诡异,发出的青色光晕边界竟然十分清晰,她身处的位置,根本没有一丝亮光,如果让她转过身子背对光球,她会以为周围一片黑暗,根本没有一丝青色的光线照到身旁的树干或草叶上。
按生活常识,身后点一盏灯,你能通过身边被光线照亮的东西判断身后的灯的存在,但是这个青色的光球很神奇的把自己的光线约束在了圆形空地以内。
徐三又向光球上方望了望,确切的说,光球把青色光线约束在了以自己为中心的半球形空间之内。光球照射范围以内,地面上只有光秃秃的土块石头,没有任何植物。光球上空正好是自己身旁这颗巨大的榕树的树冠,榕树除了粗壮的主干,周围巨大的伞盖状树冠也生着向下垂至地面又钻进土中的碗口粗支根,颇有独木成林的气势。但是,那个青色的光球上方空荡荡一片,仿佛有人把密密麻麻林立的支根沿着半球形边界整齐的剪掉。
这样,这个青色光球周围数丈宽的半球形空间,成了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领域。
徐三看着光球,满腹疑问,那个光球从刚被发现到现在没有任何异常,一直以恒定的韵律跳动着,不急不缓,不高不低,就在离开地面三尺的空中,始终如一的上下跃动。
看样子这个光球应该不会攻击自己,徐三缓缓的挪到光晕边界处,又抬眼看了看那个没有任何反应的光球,咽了口口水,小心的蹲下身子,随手捡了一根长颈绒尾草,捏住根部,把毛茸茸的草尖探进青色光幕内。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长颈绒尾草的草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化成灰落到裸露的地面,徐三继续屏息把草茎往里送,草茎同样飞速枯萎化成黑灰。
她收回胳膊,愣愣的看着那些灰,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又随手把手里剩下的草根也扔到了光幕里,那一截草根猛然间仿佛活过来一样,根部飞速伸长探进土壤,地面之上的部位竟然重新生出草茎和毛茸茸的头部,没有保持片刻,这株嫩绿色的长颈绒尾草竟然像变色龙一样通体转为深青色,茎叶粗壮宽大了一倍,根的周围冒出一圈新芽,数息之后颜色又变成了紫褐色,从孤零零一根飞速长成毛茸茸一大丛,尔后通体化为金灿灿的颜色。但是没过一小会儿,这丛长颈绒尾草就迅速枯败化成一片黑灰。
呼……徐三被彻底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