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那多时不见的龙公子,从跟前的太监手中取过一只信笺,拆开来看时,上面赫然写着那首,卜算子·咏梅。
他见了一笑,接着想一想又是一笑,十分愉悦的样子,侍奉的首领太监见皇上对了心思,也来凑趣,“万岁爷有喜事?”
那彼时扮作龙公子出行的正是皇帝姬康,他听了太监问,笑道,“确是喜事,朕有了知音了。”
那首领太监心中暗想,谁敢做您老人家的知音呢,面上赔笑道,“真是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话分两头,几人在梅园中粗看了一回,无论安亲王世子和林府的长孙林允之怎么逗星辰说话,她都坚持不肯多说了,得意便要忘形,吾辈亦当慎之。
林嬷嬷终于赶在林允之胡闹之前回来,带了老爷的口信儿,说想给世子爷请安,那二位富贵乡里长大,不知多精致肚肠,怎么肯受他请安,携了林允之回去前院便要告辞回府,林老爷也不甚留。
姬静宸是要去向诗韵问安,姬静宇也一定要同往不可,静宸见疑,“你又不识得姨妈,何故非要凑热闹,姨妈如今身怀六甲,哪有精神打发你。”
不想姬静宇一反往常,涎皮赖脸的上来,“你说的星辰妹妹倒有些意思,万一将来娶了做妾,这会去打个照面总错不了的。”
“胡闹些别的当然都由得你,可你若拿星辰开玩笑休怪我翻脸了!”
姬静宇见他认真起来,笑道,“不过玩笑,怎么倒认真起来,你莫非动了别的心思?”见静宸依旧一脸肃穆,诧异道,“你当真动了要不得的心思?”
静宸回道,“怎么就要不得了?”
“你今年已十一岁了,转眼便过新年,便是十二岁,姬家的规矩,你忘了不成,因我族子息单薄,男子十二岁议亲,女子十三招赘,冠礼一过便要完婚的,那李星才是个毛孩子呢,你莫非要认真等她不娶不成,别的不说,光是门不当户不对这一点,就不成了,劝你别做白日梦!我可是好心。”
静宸半晌不语,低笑道,“倒要对你说声抱歉了。”
“怎么说?”姬静宇皱眉道。
“我原本把你当成纨绔,如今一看,世子爷胸中自有丘壑,并不是草包。”
姬静宇气道,“我好意劝你,你倒拿话挤兑我,你真是好兄弟!”
静宸见他动气,笑道:“好了,不玩笑了。”美目远望片刻,接着道,“以后的事,自然以后再说,不到那一天,谁又知道是怎样呢,我原以为四岁那年便死定了,可却有姨妈救我,平平安安的长到了现在。”
姬静宇见他感慨,蹙眉道:“真是恶心,口气像个老头子!”
二人打闹一番,通秉进去,没一时林夫人亲迎二人进了二门,去寻诗韵问安,不一一赘述。
静宸极力要带星辰回府给老王妃请安,诗韵怕拒绝了他让他难过,又者星辰因不放心自己,也有一阵没有出门了,便道,“如是也好,她最近十分聒噪,你要多担待了,傍晚会去接她回来。”
静宸道,“不劳姨妈操劳,用了晚饭我自送她回去。”
诗韵略一考虑也就同意了,不过道,“静宸不听我的话,都说不要叫我姨妈了。”
静宸回说,“母亲常说同您姐妹一般,就是祖母也是这么说,姨妈是不喜欢静宸不成?”
诗韵无法,只好不再提了。
静宸骑马前来,也没备马车,便要差人回府取了,还是林夫人劝他说不要麻烦,将红玉姑娘的马车借了他。
星辰多日未曾出府,便是二舅舅那里也去不得了,终于出府,倒是十分愉悦,不断隔着窗同静宸聊天,口气上毫不避讳,姬静宇一路跟随也自称奇,这小姑娘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像游离世事之外,像是个法外之人。
一路到了平亲王府,先去给太妃请安,太妃有段日子没见她,一见面便抱到膝头,逗她说了半日的话。
诗韵虽不能过府,可对平亲王府中之事也关注着,姬容月远在异乡,总有些不服水土,时常有些大病小灾,有她身边的王府下人悄悄递消息回府,阖家都愁容不展,前一段更加有下人来说,容月病重,看着不好了……
只有太妃一人不信,“容月尚未能回来一次,我不信她会有事,若她有些什么,便是漫天无佛,从此我再不念佛了。”
*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平亲王府是皇亲国戚,边壤不安、实力不殆之时,更加要做出表率,自古便有的联姻一途,便成了可以解渴的杯水。
平亲王姬俊上表请命,王府掌珠便就要下嫁吐蕃,蛮荒之地、茹毛之邦。
先帝当即赐婚吐蕃王子,因感念平亲王大义,特赐容月封号固伦和硕。
到将出嫁之时,王爷自是心如刀绞,还是容月劝说方回转一二,时还是太子的永昌帝,同容月说过这样一番话,“有一天,我要四方来臣,民康物阜、久治长安,我姬家的女儿再也不用负重忍辱,我向你保证,容月是我朝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和亲的公主!”
容月当时泪盈于睫,叩地而拜道,“殿下高德,容月有幸成为姬家的女儿,能为我朝做些许微末之事是容月的福分,此番一去,后会无期,但请太子殿下牢记今日所言!”
言犹在耳,佳人却命在旦夕,怎不叫人肝肠寸断,星辰看出太妃兴致不高,也想极力逗她开心些,半日下来,倒十分疲倦。
好容易出了来,姬静宸却被王府中客卿请去,余她主仆二人在府中闲逛片刻,只说少时便回来。
星辰不以为意,平亲王府,这些年是来老了的,一草一木也熟悉到十分,连冬眠的青蛙也能知道在些什么方位。
一时想到了,便起意去看青蛙,素琼虽觉那些小东西腌臜,可奈何姑娘主意大,只好由得她,紧跟在身后守着。
星辰找到府里挖出的活水最宽处,那有一株老树,背人处更有个大大的树洞,那些冬眠的青蛙就在那里躲着。
到了近前也没见什么人,她在别人府上调皮,当然不想人看见,一时还十分开心,不想转过来便顿住了,先入眼的便是一地的青蛙残肢。
一个小小人影蹲在树后,此刻边发出笑声,边伸手将那些青蛙的四肢扯下来,用树枝戳的肠穿肚烂,那笑声传达出的情绪如此快乐,若不知她正在做些什么,想来都会被那快乐所感染。
星辰愣在当场,接着弯腰呕吐起来。
素琼见星辰一顿,接着便呕吐不已,惊慌到十分,忙近前细看,见到地上蹲着的女孩受惊回首,素琼赫然见到她的脸,那是惜月郡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