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凌回到琤善贝勒府。见琤善还在等着,便对他笑了笑说:“还是让他跑了。”
琤善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骁凌,面上沉净无波。骁凌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笑却又有点不敢招惹他的火爆脾气,便端起茶盏,故作模样的吹了一下正要喝,就听见琤善的冷笑:“那是先前的茶,我都没叫人换过,早就是冷的了。你这都出糗到家了还淡定?”
骁凌听到这话,讪讪的将茶盏放下,将脸上的嬉笑之相收起,佯装正色道:“好吧。其实,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白莲教经去年一役本就已经算是没了,我想这次张晋的现身,应该只是来寻仇的私人恩怨罢了,于大清而言,并无大碍。”说完便对着琤善露出一个微笑。
琤善皱眉,放在桌上的手不住地敲着桌面。语带疑惑地说:“如果真如你说的,那为什么又是针对佟佳夕罗呢?”
骁凌将折扇打开,看着空中明亮的月亮,微笑道:“我想你已经知道原因了,既如此,你自己看着办便是了。我看这张晋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所以你最好还是小心。”
琤善陷入沉思,针对佟佳夕罗恐怕多是因为镇国公的,朝中掌握重权的肃亲王若是与他这掌握兵权奉国将军有重大私人矛盾,那国家江山社稷……可是,让他时时护着佟佳夕罗,那嫣儿要怎么办?先前因为那个女人,嫣儿已经很委屈了,他是绝对不会再让嫣儿受到半点委屈了的。想到这里,琤善看向骁凌,想到骁凌不正这最佳人选么?
看着好友眉间的挣扎,骁凌却不想插手,若是琤善真心想要护得佟佳夕罗周全,不说只一个佟佳夕罗,即便是一百个他也可以。只是琤善现在这般眼神……骁凌只管把玩着手中的骨扇,还不及琤善开口便微笑道:“她不是你的福晋么?这事我帮不了你。”骁凌只当没有看见琤善听完他的话后似欲喷火的眼睛,只一味笑得纯良。
“那我就只管这样办了。”琤善呼了一口气,脸上是全无顾忌的邪笑。骁凌看着琤善,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也只是附和着琤善笑了笑。若是他真的叫得动那人,也随他去。
“格格,你醒了,小玉伺候你梳洗吧。”小玉将清水放在盆架上,伺候着夕罗穿衣。
门外敲门声响起,是管家墨叔。“福晋,我带来了一个嬷嬷。这琼嬷嬷今后就是福晋你的管事嬷嬷了,福晋的一切事物皆由琼嬷嬷负责。”
夕罗轻皱了一下柳眉,管事嬷嬷?小玉也面露疑惑,她不是格格的掌事丫头么,怎么现在又要来个嬷嬷?
墨叔给燕琼了一个眼神,燕琼会意,便走过屏风,向夕罗行了一礼,便说道:“格格,奴婢名叫燕琼,今后便同小玉姑娘一起打理格格的事物。?
夕罗大量了一眼这跪着的琼嬷嬷,像是个温和的人。所以便也不好怠慢,便说:“嬷嬷起身吧,嬷嬷从前便是府中的嬷嬷么?”这琼嬷嬷倒很与方嬷嬷不同,方嬷嬷成天扳成这脸。这琼嬷嬷看样子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相貌倒不甚出众。夕罗只见她一脸微笑,心中却也的生出了一些敬畏。
小玉倒是觉得这嬷嬷一脸干练模样,还一脸柔和的笑,想来定是个有本事的嬷嬷。只是刚才她口里似乎是叫了格格?小玉顿时斥问:“嬷嬷,不知为何方才要叫福晋作格格,这是大不敬,嬷嬷会不知?”夕罗先前也并在意,却不想小玉为何在意起来,便惊异的看向一脸冷然的小玉。
门外墨叔严谨沉着的语调响起:“小玉姑娘,这是贝勒爷的意思。在府中一律仍称福晋作格格,今后但凡贝勒爷不在格格身边。格格一步也不能离开琼嬷嬷。若此间无事,那小的这厢回完话就下去了,小玉姑娘若还有事可再问琼嬷嬷。”说完墨叔便下去了。
夕罗听到这话,不曾想这琤善竟敢这么逾越礼法,一时愤怒不已,气急之下便对着门外道:“叫格格?这可并不仅仅是对我个人的大不敬,这是对我佟佳氏一门的轻蔑与侮辱,他琤善是吃了豹子胆了是不是,去找琤善来与我说个清楚。”吼完后夕罗便瞪了一眼一旁垂手而立的琼嬷嬷,这人是他找来监视她的还是来圈禁她的。她要去找琤善说清楚他到底想要怎样,这么想着,夕罗便等不及梳理好头发就要向门外冲去寻找琤善。
燕琼此时只伸手一拦,微笑着对夕罗说:“格格,贝勒爷不在府中,格格还是耐心梳洗吧,有事等晚上贝勒爷回来再说。”
夕罗气恼不已,猛地转过头看着燕琼,亏她刚才还在心中敬畏过她。夕罗一时气极反笑,冷哼道:“你是哪颗葱,敢拦本格格,不要以为你是嬷嬷我就怕你。给我让开,不然我叫你吃不完兜着走。”夕罗说完还狠狠地瞪了一眼燕琼,又一手将燕琼伸出来拦路的手用力撇到一边。
燕琼也不反抗,仍旧微笑着,“还请格格最好听从奴婢的话,贝勒爷的原话是:无论如何,他不想发生的事最好不要发生。我想格格是知道贝勒爷的意思的,所以就请格格不要为难我这个作奴婢的。”
“放肆,他琤善算什么东西。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凭什么?”夕罗对着燕琼大声呵斥道。
“凭格格是镇国公的女儿!”燕琼心平气和地将话一字一顿地缓缓说出。坚定的语气,倒叫夕罗立时一怔。随即燕琼又转过头对小玉说道:“贝勒爷要我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格格,我想我的意思你是懂的。”
小玉了然,便拉着夕罗的衣袖扯了扯,小声的说道:“格格,要不我们还是听嬷嬷的话吧,再说今天这般时候贝勒爷也需到宫中值守啊,等到晚上贝勒爷回来,我们再找他理论也不迟啊。”小玉心想,这个嬷嬷是贝勒爷特地找来保护格格的,想来应该不是歹人。
燕琼见夕罗仍有些迟疑,便又对夕罗正色说道:“格格也知晓一旦女子嫁了人,便要知礼仪遵守《女训》,女子的三从四德格格想来是没有忘记的。格格这般鲁莽前去质问贝勒爷,即便有理但也失了礼仪,倒让王爷蒙羞落下个教女无方的恶名,如此格格又当如何是好所以还请格格听奴婢一言。”
夕罗也知她说得有理,但是,这个事情不比先前,这个名分可不单单关乎她一个人,它关乎整个佟佳氏一族。她可以因为琤善爱别的女人而接受他对她的威胁和警告,但是这件事情不可以,若是他琤善胆敢真这么做,她也绝不会忍气吞声。
小玉见格格像是冷静下来了,便将夕罗拉到妆台处坐了下来,微笑着说:“格格,嬷嬷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事儿现在咱们气极也无用,倒不如先等贝勒爷回来。格格那现在我先伺候格格梳洗吧。”边说着边一手绾着夕罗的纯黑的乌发。
夕罗只随小玉和燕琼侍弄,定定的盯着妆台上的铜镜。此下她的怒气已消减了一半,理智也恢复过来了。顺着刚才的思绪,她在想,眼下她到底该怎么办才是最好的,其实就算刚才嬷嬷没有拦住她,那她见到琤善之后除了大声斥责以外她又能实际做些什么呢?就像昨晚的那名贼人的轻佻,夕罗不敢告诉小玉,不只是怕小玉知道后担心,更有就是那人所说,她唯一能依傍的丈夫不爱她,不能护她周全。琤善也说过,因为她的关系她父亲与琤善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他们之间不只是翁婿,还更是大清的官员。现在这般想来,原来所有的事都是她自己的错,当初去求太后赐婚只是单纯的因为她爱慕琤善贝勒,所以她自己并没有考虑这之间的许多事情。如果阿玛只是希望她幸福,那么想来阿玛应该是知道这其中隐藏的利益曲折,但是阿玛却并没有点明,仍旧同意她嫁给琤善。阿玛难道没有想过琤善不爱她?不可能,阿玛精明老到绝不可能没有早先料到。只是阿玛为什么没有阻止她呢?为什么,阿玛明明那么疼爱她,夕罗不明白。
“格格,发髻已经梳好了。格格还满意么?”燕琼轻笑着问道。也不知是为什么,燕琼觉得这夕罗格格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她很容易相信别人,一点也不像通常的大家闺秀那般沉稳内敛,或者说这个佟佳夕罗很单纯,单纯到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完全没有任何心机可言,但是却又很想让人亲近。对于作为一个隐卫来说,其实燕琼一向是最讨厌这种没有心机的人了,因为感觉很累赘。
夕罗缓过神来,看着镜中艳丽绝然的自己,夕罗突然间就感到很厌倦。她开始有点讨厌自己这张美丽的脸了。“小玉呢?”夕罗因为美看到小玉便出声淡淡的问道。
“小玉去拿汤药了,想来也就要来了。”燕琼说。
“哦。”夕罗没精打采的说。
门外小玉端着药进来,对夕罗笑笑说:“格格,喝药吧。”说着还拿了药匙舀了药轻轻的吹了吹,作势要喂与夕罗。
夕罗将头一撇,说:“我不想喝药了,你端下去吧。我再不喝这药了,以后也都不喝了。”说到后边就变成了大喊,还任性的一把将药碗推倒了。
“格格……你这是做什么啊”小玉大惊。小玉看了看夕罗的神色,也猜不准格格这到底怎么啦,这个药可是茗君福晋要求的,还有两天呢?格格这样不喝药那病可怎么好,所以小玉此时心中焦急不已。
燕琼轻轻拍了拍小玉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看了一眼闷声作气的夕罗,便轻声对小玉说;“你再去盛一碗药来,我再劝下格格。”
小玉看了一眼燕琼,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便同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出去盛药了。
燕琼看着夕罗,顿了顿便开口说道:“格格还是保重自己的身子最好,在这府里唯有格格自个儿保重才是最要紧的。我让小玉再去盛一碗药来。”
夕罗仍旧不吭声,蓦了又说:“我不喝药,就算我变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一样不看重我,我不喝。”
燕琼笑道:“格格此言差矣,貌美乃是世间女子都渴求的,即便男子不懂得欣赏,我们也不可放弃。毕竟只有女子才最看重容貌,所以格格要自己想清楚,你的美貌究竟是要美给谁看。”
“格格,可要喝药?”小玉端来了药,小心翼翼的问道,说完又看了看嬷嬷,燕琼向她投来一笑。只见夕罗犹豫了一下,便将药碗端起,径直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