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兴令：办妥了，人已交给了管家，引入内府去了。
夏竦：好，你又为本帅办了一件好事，劳苦功高啊！
天兴令：谢大人夸奖。
夏竦：你为本帅办事，不会亏待于你。近闻，范仲淹要高升，我这次保荐你接替范仲淹的庆州知州职务，你意下如何？
天兴令［一惊，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白：谢大帅栽培。
夏竦：先别忙谢。这里有一杯美酒，是御赐，我让家丁倒出一杯，赏于你，让我们共沾皇帝的恩典，好不好？
天兴令［站起来，忙不迭地］白：好、好、好，我喝。［家丁端来酒，天兴令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夏竦：好了，你先回去歇息，静昕好音吧。［冷笑两声］
天兴令：是。［下］
夏竦：家丁，请任夫人上堂。
家丁：任夫人，大帅有请。
李家妹：［上］唱：家丁高叫一声任夫人，
勾起我内心里仇与恨；
可恨宋军夜袭白豹城，
使我家破人亡任飘零；
传说爹娘已经成亡灵；
女儿难尽孝道伤感情；
狂风骤雨摧折连理枝，
庆哥又失至今无讯音；
任福自不量力强结亲，
谁料战死疆场得报应。
老天啊，你太不公，
为何祸灾双降不单行，
让我这女娇娥怎担承？［哭］
又听家丁二次高声唤，
老爷要见我呀为何因？
白：参见老爷。
夏竦：任夫人到了，免礼，请坐。
家妹：老爷错了，我不是什么任夫人。
夏竦：好，好，不叫你任夫人，叫家妹如何？
家妹：如此甚好。
夏竦：［上下打量过家妹后］背唱：
小小娇娥长得叫人心疼，
身高隆胸细腰偏能勾魂，
粉面桃腮眉黛眼内含嗔，
一身戎装自有一般精神。
吃惯樱桃尝尝带刺荆榛，
自有一番情趣令人心疼。哈哈。
［笑罢，又变为一本正经］背白：我并非只为她的容貌动心，听天兴令说，家妹的被抢，惹怒了羌人，不惜与我军重起战争，拘着她，也是在边关上为范仲淹制造点麻烦。想你范仲淹，找不见家妹，看你向羌人怎么兑现自己的诺言？［回过头来］：家妹！
李家妹：奴婢在。
夏竦：我想你家破人亡，双亲故去，无依无靠，孤苦伶仃，不如留在我身边，与我那众多的侍妾厮混，享尽荣华富贵，也不显寂寞，你看如何？
［家妹听言，先是一怔，但很快平静下来］
家妹：我还有庆哥在等我。
夏竦：［装着不知道］庆哥是谁？
家妹：我未成婚的夫婿。
夏竦：哦，你还有夫婿。不过，你们离散很久了，又不知他的音讯，就是他在，听闻你成了任福的侍妾，未必会等你。
家妹：不，他会等我的。
唱：我那王庆哥书生志诚，
喜结终身缘一言如金；
只要羌笛儿始终有声，
他肯定为我孤守终生。
我报他一个玉洁冰清，
怎肯为富贵随波逐尘！
夏竦：那么说，你要死等王庆哥？
家妹：是。
夏竦：不听劝告，可别怨我对你不客气。
家妹：任杀任剐，不改初衷！［夏竦一楞，正要说话，家丁上］
家丁：大帅，通判尹大人带着一位羌人求见。
夏竦：他来干什么？哦，请他进来吧。
家丁：有请尹大人！
夏竦［吩咐家丁］：快把家妹带下去。［尹洙、岁奴上，与家妹碰面］
家妹：［像见救星，忙喊］尹大人救我！
尹洙：你是谁？
岁奴：那是我侄女家妹！
家妹：我是李家妹。［家丁强拉家妹下］
尹洙［高声］：家妹，我正是为你的事而来。［转身进堂］参见大帅。
夏竦：免礼，坐了。他是谁？
尹洙：他是家妹的亲叔，名叫岁奴。
夏竦［一楞］：你们来此为着何事？
尹洙：范仲淹大人多次来信、派人寻找李家妹，我们为此事而来。其他羌人妇女都已找回，就剩李家妹了。
夏竦：她又不在这儿，你找我何为？
尹洙：外面已有传言，你让天兴令接回了李家妹；同时，适才我在帅府院里又碰见了她。
夏竦［一怔］：你既然见了，有何见教？
尹洙：我将她送往范大人那里。
夏竦：为什么这样做？你一个堂堂的通判，到处寻找个女人，成何体统，不怕人笑话？
［岁奴正要说话，尹洙用手挡了一下］
尹洙：大人差矣，这绝不是小事，而是关乎边界稳定的大事。
尹沫唱：李家妹是白豹城主千金，
羌人索要不迭动了感情；
若不归会造成边界不稳，
难以面对黎民枉报皇恩。
夏竦：一个李家妹有那么大的作用，不要抬高她的身价。
尹洙唱：家妹庆哥一对好鸳鸯，
几次成婚都遭受了祸殃；
有情人难结亲实在恓惶，
积阴德有心人慨然相帮。
夏竦：李家妹是任福的未亡人，你把她送给王庆哥，能对得起功臣吗？这岂不有损阴德？
岁奴：我们侄女是被抢而来，沦为任福侍妾，我都不同意，何况我侄女呢？
尹洙：任福与家妹的婚姻，实非家妹所愿。他们之间有其名而无其实。
夏竦：为了功臣，这件事实难从命。
尹洙：夏大人，我是你的下级，我真心为你着想。你可知范仲淹范大人的脾气和厉害，他连吕相国都敢硬碰，何况乎你哉！
夏竦［心虚］：他能把我怎样？
尹洙：据我所知，范大人把你在边界上的所作所为查得清清楚楚。他最近逼和了西夏，立了大功，取得圣上的信任，你不答应他的请求，他向上递送一封弹劾奏章，你可知其后果？
夏竦：这……
岁奴：你若不答应放我侄女，我现在就掐死你！
尹洙：岁奴，你少胡来。夏大人，你是个聪明人，不要为一个女子而丢了自己的前程，请三思！
夏竦［瞅了瞅岁奴，岁奴双眼圆睁，面带杀气；又瞅了一瞅尹洙，尹洙面带微笑，瞅着他，等待答复，他考虑再三，无可奈何地］：好！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听你一言，将李家妹带往庆州。
尹洙：是。［三人同下，闭幕］
第八幕难尽结姻
时间：庆历二年（1041年），秋天硕果累累。
地点：庆州郊外。
［几次大雨过后，旱情解除。田野里，范仲淹与农夫正在忙于收割秋庄稼、播种冬小麦，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秋收秋种，可用舞蹈表现］
［幕内合唱］：烹葵剥枣古年丰，
莫管时殊俗自同；
太守劝农农勉听，
从今再愿诵豳风。
［歌声中，范夫人（即张姨）与杏儿提罐端碗上］
范夫人：老爷，歇息一会，喝口水吧！
范仲淹：有劳夫人了。哎，杏儿，你不在家中温习功课又出来玩！
杏儿：哪里是玩呀，杏儿专门来看爹爹与百姓同收同种呢。
范仲淹：这么说，是爹爹错怪你了？
杏儿：就是吗，爹爹常说，庆州是周先祖发迹之地。农神后稷的儿子率族来到这里，拓土开荒，教民稼穑，形成了豳风。爹爹，这豳风究竟是什么风呀？
范仲淹：豳风乃兴农之风、昌盛之风。最近西夏国主赵元昊在内外压力下，服输罢兵，上表求和，宋夏边境归于平静，乡亲们才安心秋收秋种，过上了太平的日子。
范夫人：好了，好了。一见到你爹，就问这问哪，也不让你爹歇歇。
范仲淹：孩子年幼，多问极好。
杏儿：爹爹，西夏诚服，农风形成，咱们是不是可以回京城了？
范仲淹：杏儿呀，
唱：德惟善政在养民，
养民必得重兴农；
兴农食足众民乐，
民乐国宁盗不兴；
忧乐大志重实践，
江湖之外报君恩。
［军士甲上，范仲淹示意范夫人、杏儿下］
军士甲：禀大帅，尹通判带李家妹到。
范仲淹：迎请尹大人。［尹洙带家妹上］
尹洙：希文兄，又见面了。
范仲淹：有劳贤弟帮忙。
尹洙：何足挂齿，你的辛劳才值得赞颂。那次一别，形势果如兄长预料，不服你不由人啊！好水川战败，我正在泾川。数千名阵亡将士的家属拥在韩琦公的马前，放声大哭，哀声震动山野，不由人不落泪。由此观之，你的深谋远虑之智、关怀民众之心，难有人可比。
范仲淹：为帅之重，万命所系，要慎之又慎。今不说这事，请师鲁弟暂且歇息，待为兄处理了家妹之事，再与弟长谈。［尹洙下］
范仲淹：先传王庆哥与李家妹相见。
军士甲：是！
［范仲淹，军士甲下，李家妹、王庆哥上，二人相见，悲喜犹疑］
［幕内唱］意绵绵、情深深，
好事多磨苦深沉，
劫后重逢犹疑惑，
心灰意冷不相亲。
［庆哥吹羌笛］
家妹唱：一曲羌笛梦成真，
两眼泪纷纷；
原想今生难见来世见，
谁知今日又重逢。
呀，又是天作怪，
三番五次苦我这有情人。
庆哥唱：不怨天，不怨地，
只怨战事乱纷纷；
两次相遇两分离，
好梦难成真。
范公戍边靖烽火，
和谐天下再重逢，
与妹相携手，
前往叩谢拜范公。
家妹背白：不知庆哥对我情意有多深，待我再试他一试。
唱：不要慌，不要忙，
妹有一事言端详，
残花败柳难侍你，
妹是任福亡遗孀。
庆哥唱：早闻此事心难忍，
思前想后定了心，
重情重义结知己，
不计其它伴终生。
家妹：你不记恨？
庆哥：不记恨。
家妹：你不嫌弃？
庆哥：绝不嫌弃。
家妹唱：听哥一言喜胸中，
哥对妹心一片真；
慧眼识哥大丈夫，
来生还做哥的人。
白：妹哄你哩！
庆哥：哄我什么？
家妹唱：家妹虽然成侍妾，
任福施暴要成婚；
弱体奋力抗强暴，
只愿一死酬哥情；
突然上峰命令到，
刻不容缓赴征尘；
好水川里鏖战死，
家妹还是女儿身。
庆哥：当真？
家妹：当真！
庆哥：你不哄我？
家妹念：家妹不忍欺哄你，
新婚燕尔你自知！［掩面作羞状］
［范仲淹、范夫人、纯佑、岁奴、王廷玉等与原野众农夫、农妇同上］
范仲淹：可喜可贺，有情人终成眷属。
庆哥、家妹：叩谢范公大恩。
范仲淹：何可言谢？这都是皇恩浩荡，将士努力，促成了这和谐社会，才使你们重逢，再续前缘。你也有功劳，建议修筑大顺城，大功一件，我已上奏折，推荐你为庆州通判，你意下如何？
庆哥：谢范公的提携。但庆哥不愿为官，想辞职为民，携家妹居住大顺城附近，耕读为业，相伴终生。
范仲淹：这你错了，无国何以有家？看宋夏形势，和平是暂时的，战乱还在后面。以你的才干，在庆州任上，多发挥作用，制止战争、延缓战争，使更多人安居乐业，使更多有情人结为连理，千万不要只顾自己，忘了众生。我曾以你为知音，协奏大乐，你可忘了？
庆哥：未曾忘记。
范仲淹：不曾忘记，就得实践。我再赠你一言，你可愿听？
庆哥：请赐教诲。
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庆哥唱：懵懂初醒心自悔，
忧乐教诲如警雷，
谨记修身守边寨，
维持和谐利众生。
家妹唱：家妹虽然为女流，
略知大义明是非，
愿助庆哥勤王事，
承继大志紧相随。
范仲淹：好一对男唱女随，这样的有情人不结连理有违天理。
范仲淹：岁奴在哪里？
岁奴：龙图老子，我在这儿。
范仲淹：家妹父母双亡，你当叔的要为侄女做主，是否愿意将家妹嫁于庆哥？
岁奴：家兄在世时就同意了的事，不但不会有麻达，我还要把你当神，立庙不断叩拜呢！
范仲淹：过分了。
岁奴：不过分。你救了我的命，又找回了我侄女，使我后半生有了依靠。大恩大德，不这样报，怎么报？
范仲淹：［转向王廷玉］王先生何在？
王廷玉：草民在此。
范仲淹：你可同意接纳李家妹为儿媳？
王廷玉：实难从命。［众人闻言大惊］
庆哥：爹！
岁奴：咳，好你个王秀才，你原同我哥嫂说得好好的，你今天怎么变卦要悔婚！
王廷玉：此一时彼一时也。
岁奴：什么此一时彼一时？
王廷玉：原来家妹是黄花闺女，现在是任福遗孀！［庆哥上前欲言，被家妹拦住］
岁奴：这又怎么了？
王廷玉：这对你们羌夷来说是无所谓，可对我们汉人就不能不计较了，更何况我们是诗书传家，要遵循圣贤之言，不纳已婚之妇。
范夫人：王先生，我想问你一句。
王廷玉：你是何人？
范仲淹［上前介绍］：我的原配李夫人去世过早，她是续弦，我新结的夫人。
王廷玉：哦，原来是范夫人，失敬了！有什么问题但问无妨。
范夫人：读圣贤书，你与希文相比，谁优？
王廷玉：范大人乃当今大儒，他的一言一行是我辈的楷模，我算什么？岂能与他相比！
范夫人：那好，我再问你，你能猜出我的出身吗？
王廷玉：这还用猜，能配范大人的女子必是大家闺秀。
范夫人：非也，我乃风尘女子！［王廷玉闻言一愣］
唱：原为闺秀是实情，
家父遭诬死狱中，
母亲气恨相继去，
我被欺骗落风尘。
有幸识得大人面，
百般相救出牢笼；
不嫌贱妾形质陋，
结为夫妻度春秋。
如按先生前面语，
岂不背圣又辱君？
王廷玉：这……
范仲淹：圣贤之言并非句句正确，如“小人与女子最难养也”一句。我们都为母亲所生所养，恩重如山，难报万一，我们岂能信这一句！读圣贤书要掌握要义、精髓。
王廷玉：愿闻其详。
范仲淹：圣贤书的要义在于忠君、仁人。忠君不必说，仁人就是爱人，包括有缺点和污点的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的人身上的污点并非个人所为，而是社会所造成的。由社会给她们造成的污点，难到要她们承受一生？不过我与夫人结为夫妻，并不是可怜她同情她，而是在相互交往中，发现她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唱：人生难得一知己，
红颜知己更难寻；
风尘之中识真金，
相偕相伴度残生。
有此知己应自豪，
何能亏负红颜心！
白：王先生！
王廷玉：草民在。
范仲淹：庆哥与家妹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虽然婚姻历经数遭磨难，但矢志不渝，正应了好事多磨古语。你看这事咋办？
王廷玉：我错了。我收回前言，接受家妹为儿媳！［众闻言均喜］
军士乙上：禀大帅，边界两面上千个羌寨头领及羌民代表要见大人。
范仲淹：快请。［羌寨头领及羌民代表打着各种旗帜，抬着锦匾，敲锣打鼓上］
范仲淹：各位头领到了，有何见教？
头领代表：龙图老子，您耗费心血，运筹帷幄；罢停兵戈，缔造和平；兴牧兴农，重开边贸，使汉羌人民受益多多。我们无以回报，送“龙图再造，汉羌一家”锦匾，以达谢意。
范仲淹：汉羌人民和谐相处，是皇天圣意，我敢不夙夜于怀；边人复见康乐，是大家努力的结果，范某不敢独叨。我还要感谢众位头领相助之力呢！今送来锦匾，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不如将锦匾上“龙图”二字改为“皇天”，悬挂于新修“镇朔楼”上，让大家共同遵守之，可好？
众头领：愿听龙图老子安排。
范仲淹：恰好今天为庆哥、家妹完婚，大家一起同喜，如何？
众头领：同喜！同喜！再好不过了。
范仲淹：好，现回州城，为庆哥、家妹成婚。
［众下］
［陈设喜堂，一对新人拜天拜地、拜高堂、拜范公］
范仲淹唱：了却一桩儿女事，
汉羌人民喜结缘。
何必征？何必战？
互通有无重开边。
同为华夏黎庶民，
和谐相处皆安然。
［使者上］
使者：圣旨下，范仲淹接旨。
范仲淹：臣，范仲淹接旨。［范率大众跪在地］
使者：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范仲淹不辞辛苦，自荐赴边，执行孤的“有征无战、不杀非辜“的御旨，训练将士，善抚羌人，修建寨堡，实施军屯，威镇西夏，为孤解忧。现元昊致书求和，重开边贸，互通有无，边关归于安宁，无辱使命。现命范仲淹回京，另有重用。王庆哥建议重修大顺城，建立功勋，着任庆州通判。钦此。
范仲淹等：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恭送范仲淹一家后下。悠扬的羌笛声响起，幕内唱］
范公治庆一年半，
功勋卓着人民钦，
州城南街建生祠，
汉羌同敬启后人。
［落幕，全剧终］
二00七年元月二十日初稿
二00七年八月二十七日稿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