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张剑南愁眉苦脸的来找我,说:“虫子,领导派我去海南。”
我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说:“去呗,我早就习惯你出差了。”
张剑南玩弄着杯子,说:“这次要时间长一点。”
我不以为意的说:“要多久?两周?三周?你最长也就一个月嘛。”
张剑南沉默了一会儿,说:“一年。”
我刚要喝进去的水差点没喷出来!我激动的站起来说:“一年?”
他默认的点了点头。
我问:“你答应了?”
他摇了摇头,说:“领导让我考虑一下答复他。”
我问:“他们给你什么好处?”
张剑南清了清嗓子,说:“职位加一等,工资翻倍。”
这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我问他:“你想去吗?”
张剑南眉头紧锁,想了许久,开口说:“可是我舍不得和你分开……”
我心领神会的说:“那就说明你想去喽。那就去喽。”
张剑南兴奋的说:“这种机会不常有的,领导也是考察了几个人后,最后觉得我最合适。过去之后他们就提升我为销售经理,还可以有自己的助手……”
我把手扶在他的膝盖上,说:“你去吧,我支持你。”
张剑南眼神黯淡了下来:“那样的话,我就要和你异地一年。我说过房子装修好我们就结婚的,我舍不得离开你……”
我笑了一下,说:“分开一年,又不是一辈子。你担心我们的感情会被一年的异地摧毁吗?不可能的啊。再说我觉得这一年的锻炼对你很好,既然领导看上你了,你就去。”
张剑南叹了口气,说:“我再想想。要是决定去,十一过后就要走了。”
我惊讶的说:“那么急?怎么说走就走啊。”
张剑南沉默的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动作生涩的点上了一支烟。
我从他手里把烟夺过来,生气的说:“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了?”
他说了句:“我难受。”然后默默的从我手里拿回烟,痛苦的吸了一下。
我的眼泪忽然就不可遏制的滴落下来,慢慢扩散开来的烟圈隐藏了我的脆弱,氤氲在我和他之间,充斥着我们之间那各怀心事的沉默。
考虑了两天后,张剑南还是决定了去海南。我了解他,正如一开始他在痛苦挣扎时我就预见到他现在的选择。我在那一刻才深刻体会到我是多么小女人,其实我一点也不希望他有什么飞黄腾达的事业,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可是看到他对未来那么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又怎么忍心做那块绊脚石?
张剑南走之前,我去帮他打包东西。我一边打包,一边不停的唠叨他:“你要好好吃饭喔,别总吃方便面那些垃圾食品,你要是愿意做呢就自己做饭,卫生又合胃口;不愿意做呢,就去快餐店买点。反正别饿着,餐餐都要吃饱不能马虎,不然会得胃病的……”
“你要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你看你就是睡太晚,总是有黑眼圈。去海南肯定更累,你可不能像现在这样了。真搞不懂,游戏有那么好玩吗?”
“奥对了,你把吸烟的毛病改了啊!好习惯没学会一个,坏习惯学的倒挺积极。吸——烟——有——害——健——康,懂不懂?”
我拾起一件衬衫,估计是两年前我买给他的吧?领口都已经磨毛了,他还在穿。我举起衬衫,头也不回的高声问他:“这件就不带过去了吧,都快穿坏了,你可是销售经理,穿上多跌份儿啊!”
看没反应,我回过头继续说:“我到时候再买一件寄给你好不好?哎,张剑南,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却回过头反问我:“你说,销售经理好不好当?”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说:“慢慢来,肯定没问题的。你想想你刚进公司时也很紧张吧,现在不也都搞定了吗?”
张剑南心事重重的看着我,手在我脸上轻轻摩挲着,说:“嗯,应该吧……”
我钻到他怀里,说:“好好照顾自己,勤打电话。”
张剑南扑哧一声笑了。
我疑惑的抬起头,说:“笑什么呢,这有什么好笑的。”
张剑南捋着我的头发,说:“我每次离开家时,我妈说的话和你说的一摸一样的。”
我委屈的说:“你还有心情笑!是不是想着大好前程和海南沙滩大把的三点美女,晚上睡觉都得笑醒啊?”
张剑南嘿嘿笑着说:“你还真提醒我了,对哦,那边美女可是很多的……”说着,摸着下巴单挑着一根眉毛对我奸笑。
我使劲捶打着他胸口说:“我就知道你喜新厌旧,一点都不会舍不得我,哼!”
张剑南轻轻拍着我的背,说:“乖啦。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你要乖乖的,家长不在家,不要胡来噢。”
我推开张剑南,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坐下来,说:“哎哟喂,这天高皇帝远的,谁能管的着我啊?”
张剑南撸着袖管,凶神恶煞的走过来,说:“这位小姐,是不是又皮痒了?要不要我给你松松皮啊?”
我连忙跳开来,摆着手笑嘻嘻的说:“没没,我皮松着呢,不牢您动手。”
我绕到整理一半的箱子前,继续收拾东西。张剑南把一个不倒翁塞到箱子里,说:“这个要带上。”
我捡出来丢在一旁,说:“带它干嘛啊,占地方还增重量。”
张剑南固执的放进箱子说:“这个不倒翁对我有重要意义,我就带。”
我酸溜溜的说:“是不是哪个美女送的啊?”
张剑南说:“还真是。”
我斜眼看着他:“谁啊,劳您这么费心。”
张剑南无奈的摇摇头说:“丛无,你真不记得?这不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吗?”
我简直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拿起那个不倒翁端详道:“少唬我。你把哪个狐狸精的情节安在我身上了?我送你这个干嘛?什么时候?”
张剑南无奈的翻个白眼,说:“那你说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是什么?”
我胸有成竹的说:“不就是那个你用的快烂掉的钱包吗?”
张剑南仰天长叹道:“唉!我就知道你这女人不够爱我,苍天啊!大地啊!”继而转头对我说:“你不记得大三那年的圣诞节,系里要求互送礼物,然后我抽到了你的,你抽到了我的?你记不记得我盒子里是手套,你盒子里是不倒翁啊?”
我哭笑不得的说:“哇靠有没有搞错?那也算?谁会记得啊……不过说真的,我当时买了这个东西?”我一边把玩着它,一边困惑着: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张剑南把不倒翁从我手里夺过去,塞回箱子里,说:“对我就算,我可是一直珍藏至今的,哪像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不用问,那双手套肯定被你丢了。”
我不服气的说:“你才没心没肺呢,哼。”
张剑南一边朝厨房走,一边说:“好啦,今天我给你做最后一顿午餐,下午我就走了。”
我连忙冲到他面前说:“那可不行啊,这顿饭说什么也是我做。”
张剑南斜挑着一根眉毛怀疑的看着我。
我大声说:“看什么看?做饭谁不会啊,编程我都会!”说着把张剑南拦在厨房外,关上门对他喊道:“您就请好吧!”
在我折腾了足够久后,张剑南看着我低眉顺眼的端出一盘盘“杰作”后,痛苦不堪的摇着头说:“媳妇,以后可不能这么糟蹋粮食了。”
我狡辩道:“可不能看菜色妄下定论啊,您得先尝尝啊对吧,到时候再批判再也不迟啊。”
张剑南将信将疑的举起筷子,夹了口青菜放嘴里,点着头说:“嗯,我刚才的定论确实是下早了——你这不仅是糟蹋粮食,还糟蹋盐。媳妇啊,咱家的盐也是用钱买来的啊,你下手怎么就那么黑呢?”
但意志力坚强的两个人还是吃掉了大半菜。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你看,能吃就行,你要求那么高干嘛?”
张剑南走的时候我没去送他,因为送别总让我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我站在家门口强颜欢笑的说:“那我就送到这里,你到了来电话啊,好好照顾自己。”
张剑南亲了一下我的脸,轻轻的说:“亲爱的,等我回来。”然后转过身拉着箱子走了。
我站在11楼的阳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眼泪不可遏制的成串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