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S市，叶祺按计划带着父亲去专业医院做检查，西医建议化疗，而中医则说化疗基本没意义，最好是喝中药保守治疗慢慢调理。
叶祺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也不敢全信任何一个。
叶深坐在餐厅里嘟嘟囔囔地数落着医院巧立名目、不认可小医院诊断说明、乱收费、收费贵等等一系列他自己加诸其上的恶劣行径，发泄这几天在医院的各个检查室、门诊室里兜兜转转、漫长等待的怨气。
等他唠叨完了，叶祺把西医和中医的建议重新跟他总结一遍，让他自己做决定是选西医还是中医。
“哪个也不选！”叶深愤愤地说道。“把那些钱都买酒买肉让我吃个够，死了也值了。”
“爸，等您身体好了，多少酒肉都能吃，不是更划算。”接触了这几天，蓝山对叶深的脾气有了初步的了解。这老头儿极度好吃好喝，属于无肉不欢的类型，偏偏能让他吃的肉也没多少，所以积攒了不少怨念。
“小祺啊，哪个见效快？你爸他老说肝那个位置疼，有时候疼得半宿睡不着，总要先找个见效快能止疼的办法。”
“中医效果肯定慢，医生也说了是保守治疗，就是吃中药慢慢把身体免疫力先调养调养，稳定病情不扩散，也许不能杀死癌细胞，但是也不会再影响身体的病变。”叶祺又解释一遍。
“这么说还是西医好一点儿？”
“我从网络上查的信息都说晚期化疗基本没意义……”
“就是！化什么疗？你看看电视上那些化疗的人，都成秃子了，还都治不好病，我不去化疗！”叶深立刻搭腔。
“化疗是不是很贵？”谭耀凤没有和叶深一起进门诊室里，所以没听见医生对于化疗费用的介绍。
“一个疗程两次，一星期一次，一个疗程大概一万块左右。”
“这么多，你是不是……”谭耀凤欲言又止。
“不是。妈，如果真能只好病，砸锅卖铁也要给我爸治，但是没有效果的话，只会让我爸更遭罪，化疗有副作用的。”这就是叶祺最怕的问题，她的出发点是能得到最大治病效果的方法，而谭耀凤想的是她舍不舍得花钱。
叶祺从开始代购赚钱以后，每个月都给家里汇一千到两千不等的钱，前年得知自己不是两人亲生女儿之后，更是把汇款钱数提升到每个月收入的一半。
然而人心终究隔着肚皮。叶珍出生被罚款一万元是叶深和谭耀凤觉得最窝囊的事情，早知道自己能生，又何必要把叶祺抱回来。
当年的万元户实在不多，那是他们两人起早贪黑自己摸索着养水貂、养兔子，偷偷倒买倒卖各种听说能赚钱的玩意儿才攒下的家底，罚了款，什么都没有了。
之后两人对叶祺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虽然不至于虐待，但也不特别亲厚，和亲生的女儿叶珍自然是无法比的，就是当做亲戚家的孩子长期寄养在他家一样。
这并不是最终的影响，当年不止罚款，连职工涨级都停了一级，导致现在退休工资比同工龄的人要少几百块。归根结底，都是因叶祺而起，两人心里又怎么会没有芥蒂。
“叶深，你自己拿主意，选哪个？”谭耀凤压下内心的不自在，把问题重新推给了丈夫。
“我不是说了，哪个都不选，把看病的钱给我，我自己乐意干啥就干啥。”
“你半夜疼的睡不着直哼哼，那就得劲儿了？”
“等我喝点儿小酒迷迷糊糊睡着就不知道疼了。”
“喝喝喝，就知道喝！”
“你闭嘴！又没喝你的，你叫什么？我这辈子就这么点儿爱好，总比你整天东家西家打麻将强！”
谭耀凤瞪了一眼叶深，没有说话。
叶祺叹口气，妥协了，“那么先做一个疗程化疗，看看情况好不好？”
叶深咂么嘴不说话，谭耀凤起身回房间，头也不回地甩了一句，“你自己定吧。”
“爸？”叶祺询问。
“做吧做吧，反正怎么折腾都得死。”叶深也暴躁地站起来，赌气似的说完，去二楼另一个房间看电视。房门没关，电视声音放的特别大。
“对不起，没影响你吃饭吧？”叶祺转过头小声向蓝山道歉。
“没有。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肯定越来越像小孩儿一样，你才要注意身体。”蓝山安慰她。
在蓝山的记忆里，父亲还在的时候，没和母亲拌过嘴，有什么事情都是商量着来。而叶祺的父母，几乎每天都在争吵中度过，让蓝山十分诧异他们是如何相处了三十几年的。
“你回房间休息吧，我收拾厨房。”蓝山说。
“你去休息吧，我收拾。这几天就是陪我爸去医院，没干什么累活儿，你们爆仓这么久了还没有派完件，我看丁斌都快疯了。”叶祺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可见现在网购有多流行。从没想过竟然有收件收到手软、派件派不过来这么久的一段时间。”蓝山一边感慨一边帮她的忙，“发展太快了。”
“快才有钱赚。我刚工作那会儿，实习期工资才600多，转正之后也才1400，现在工资最低限都快要2000了。刚来那会儿房价才几千一平，现在咱们这片的二手房也上万了，多吓人。”
“这个房子也快到五年租期了，明年三月份。”
“房东续租不知道要涨多少房租了。哎！当时没远见，没趁着房价还便宜的时候贷款买房子，现在想买都有限制，要么本地户口，要么社保证明缴纳几年的，想买都买不了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想那么多没用的。”蓝山淡淡地回应。
“怎么能不想呢。孩子出生之后，还是希望能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住，那才是家。”
“按现在的房价来算，租房子住比买房子住划算很多呢。”
“可是搬家比较麻烦。不是自己的房子，也不能装修，家具添置也不能按自己的喜好来。”
“你很想买个房子？”
“啊？没有。如果有能力自然可以买，现在既没有能力也不符合条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叶祺意识到自己说多了，长长叹了一口气，补充：“先把我爸的病稳住了，其他的，等以后再想吧。”说完开始就着水槽刷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