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冯盈盈没有来,冯老爷使唤杜笑影去叫了一次,却也没叫来。问了女儿在做些什么,丫头只回话说在涂胭脂,又问怎么不来,丫头便说不知了。
杜笑影是有意说不知的,要不然冯老爷一定会找她的麻烦!
丰盈妹昨日在李凝儿的鼓动之下决心减肥,死活不来吃饭。这话还是让丰盈妹自己告诉她爹,免得她跟着一起遭殃!
冯老爷见丫头请不来女儿,便有些不高兴,他白了杜笑影一眼,便放下碗筷,准备自行去叫女儿吃饭。
冯老爷的白眼在杜笑影看来实在已经习以为常,丰盈妹都是跟她爹学的,两人眼睛长得一模一样,白眼也是一模一样。
冯老爷大步走到了东厢,路过窗子便停下来看进去。可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他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啊”的惊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爹!”
对镜涂胭脂的冯盈盈瞥见了她爹,欢喜的站起身走到窗边,大红的衣裙飘呀飘呀,面上抹得像张白纸,脸蛋处却又有两块红红的胭脂,瞪大着她那双吊梢小眼,血红的唇瓣一张一合。
冯老爷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冷汗瞬间浸湿了新做锦缎衣衫的后背。他瞪着眼不可置信的指着冯盈盈,心有余悸的问道:“盈,盈盈?”
后面闻声跟过来的王大膀四人也被吓得一个哆嗦,谁都不敢上前。杜笑影见状亦是大惊不已,没想到丰盈妹又开始练她的大眼睛了!
“盈盈,快去把脸上那涂得乱七八糟的胭脂洗了去!”
冯老爷一缓过神,便是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板着脸对冯盈盈道。上一次他就被女儿涂的胭脂吓着了,没想到今日又来一次,而且还更吓唬人了!
冯盈盈闻言立即便瘪了嘴,满面委屈的看着冯老爷。为什么她爹就是不让她涂胭脂,她涂一次就要凶一次!
“盈盈!爹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快把那乱七八糟的胭脂洗了去!”冯老爷瞪着吊梢小眼,见女儿不动,更是觉得一股邪火上涌,指着冯盈盈的手都气得哆哆嗦嗦。
“哇……呜呜……”
冯盈盈委屈又气愤,再被冯老爷一吼,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却死活也不挪步。
她面上的胭脂花了,泪流过的地方留下几条水痕,脸上乌花不堪,眼睛也被抹泪的手蹭上了胭脂,却还是张着大嘴哇哇哭个不停。
冯老爷见状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冷哼了一声,朝厨房方向走了几步,不想理女儿的小性子。但他刚一回过身就看到这几个下人都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热闹,心里也被女儿的哭声吵得烦乱不堪。
说不清是为了面子还是因为别的,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狠狠瞪了冯盈盈一眼。
可冯盈盈根本没理他,仍旧自顾自的哇哇大哭。
见此,他是真急了,火气直冲脑门,提了一口气,举起手就要上前。
杜笑影看到这里,急忙推了王大膀一下,朝他使了个眼色,便冲上前去拦冯老爷。
“老爷息怒啊!”杜笑影拽住冯老爷的胳膊,一边又好言相劝道。她其实是颇为无奈的,冯家这两父女还真是够愁人的,都是火爆脾气,一点就着,这种事以前肯定也没少发生。
“老爷!你可不能打小姐啊!”王大膀一愣,随即明白了杜笑影的意思,也急忙上前拉住冯老爷,附和了一句:“小姐金贵着呢!”
“就是,老爷啊,你可息怒啊!”
“是啊,息怒息怒!”
另外三个人见状也都冲上前来。
冯老爷被几人拽住,上前不得,但还是怒气难消,瞪眼指着冯盈盈气道:“大清早的,你红口白牙的哭个什么劲儿!我叫你把那涂得跟个女鬼似的胭脂洗了去,你连动也不动一下!我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你拉扯大,好不容易盼着你要嫁人了,你就不认我这个爹了是不是!”
冯老爷气得有点语无伦次,而冯盈盈闻言则‘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我要娘!我要我娘!呜……呜……”
冯盈盈一身大红衣裙,披头散发的,面上还花得不成样子,加上这凄厉的哭声,在这大清早着实有些让人心悸。
“小姐,小姐!”杜笑影见状急忙又跑到冯盈盈面前软声道:“你先别哭了,不然一会儿老爷打你,谁也拦不住了。”
“打,打就打!”冯盈盈揉着肿的像核桃似的吊梢小眼,哭得直抽搭,瞥了杜笑影一眼,颇有些悲壮的道:“我,本,本小姐,才不怕!”
杜笑影闻言微微拧起了眉,看着冯盈盈瘪着嘴,纵然委屈,却又很坚定,明明害怕却也要死撑,她不由得在心底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丰盈妹这股子悲壮劲,让她想起了一个人,还有一段深埋的岁月。
“老爷,您回屋消消气吧,我来说服小姐。”她回过头颇有些无奈的叹道。
“对对!”王大膀见状也立即煞有介事的点头,大声附和道:“老爷,小影跟小姐好,肯定行!”
杜笑影闻言暗叹了一声,王大膀这几天似乎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了……
冯老爷看了看依旧呜咽的女儿,刚才那丫头跟女儿说完了话,女儿的哭声确实小了下来,看来他这爹都要赶不上个丫头了。
他心中颇抑郁,也不想再被王大膀他们看热闹,一把甩开王大膀几人拉着他的手,瞥了冯盈盈和杜笑影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大步回了主屋,‘砰’的一声,将主屋的门摔上。
王大膀几人站在院中看看杜笑影又看看关了门的主屋,大眼瞪小眼的愣在了那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了。
冯盈盈低沉的呜咽声一时间显得很突兀。
杜笑影见状便微拧起眉朝他们摆了摆手,叫他们该哪去哪去。她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也并不想让王大膀几个人站在那看热闹。
护院刘二柱一见杜笑影摆手,立即裂开了嘴,喜得一路小跑进了厨房吃饭去了。另外两个看见刘二柱跑进了厨房,也急忙乐呵呵的跟了进去,他们关心的只是什么时候能吃饭而已,像父女吵架这种事,只要不影响他们当护院赚银子就行了。
王大膀眨巴着眼,看看小跑进厨房的三人,又看看杜笑影,犹豫着该不该先去吃饭。他想让小影重视他,可又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表现出来的也只有局促的拽着身上的土褂子,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事啊?”杜笑影见王大膀站着不走,不由得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凝眉问道。丰盈妹还在一边哭哭啼啼,她也还有许多事要做。
“小影,我想,我想帮忙。”王大膀黝黑的国字脸上透出了点点红,却似乎并未听出杜笑影言语中的烦躁。
“不用帮忙,你快去吃饭吧,叫他们给老爷和小姐多留点饭菜!”杜笑影烦躁的摆了摆手,便直径走进了东厢,又将门窗都关了起来。
王大膀突然的倾心让她很为难,她并不想跟王大膀扯上什么关系,更不想被冯老爷知道,可是王大膀表现的也太明显了点,看来她必须要尽快想个办法解决这件事。
王大膀看着杜笑影的倩影消失在窗口,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垂头丧气的走进了厨房。
东厢里,冯盈盈坐在床上依旧呜呜哭个不停,嗓子都哭哑了,眼泪也不怎么流了,面上的湿胭脂泛着粘腻的油光。
杜笑影站在她身旁,轻叹了一声。冯家并没有冯夫人,她早就猜想到丰盈妹大概是没有娘的。
“小姐,别哭了。”她从铜盆边取过湿布巾递给冯盈盈,轻声道。
“呜……小影,我想我娘,我想我娘……呜呜……”冯盈盈停下了抹泪的动作,泪眼婆娑的看向杜笑影,并没有伸手接湿布巾。
“小姐的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杜笑影见状便无奈的走上前,亲自给冯盈盈擦脸,又轻声问道。丰盈妹此时的神情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