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青石墓碑上只是简单的刻着慈母王秀慧之墓,而马文才就是蹲在这墓碑前,细细的说着他在书院里的生活。说起祝九妹被许高捉弄后,憋屈的样子时会笑出声,而说起王允林找他麻烦时会皱眉,说起他又反击回去时,又会一脸自豪的翘起嘴,表情生动的像是在和活人说话,而不是对着冰冷的坟。
头上是紫花的帘幕,身下是整齐的草坪,偶有花瓣掉落,落在地上,也有落在他头上,很是温馨的一场画面。
“对了,我这次又给你带了花。”马文才边解开包袱,边说道:“这次这些可都是从海外带来的,为了你啊,我都成小偷了。”
马文才把几种小苗一字排开的放在了墓前。
“别看这些小苗现在难看,等长大了,可是会开很漂亮的花呢。比如这个,这是薰衣草,别看它现在像根杂草,等大了,它可是会开紫色的花哦,而且它的花香能安稳心神。”像献宝的孩子般,马文才迫不及待挑选了他认为最好的做起了介绍。
介绍完薰衣草,马文才想拿其他小苗时,停顿了一下,看着墓碑,嘟着嘴道:“你一定又在偷笑了,笑我又被人骗是吧。但我告诉你啊,这些是那个讨厌的祝英台种的,我都已经看过花了,这薰衣草他种了一片的菜地,那紫色像花海般可不比这紫藤逊色。我也闻过他送给夫子用这花做的香囊,气味闻着很好。等它开了花,我也做一个给你,但你别想我会绣花,最多是用袋子包着一束口的那种。”
“接下来这个是昙花,佛经里提到的‘优昙花者,此言灵瑞。三千年一现,现则金轮王出。’,祝英台那里也还没开花,所以我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昙花,要是真的昙花也得等三千年才能见到花。”马文才笑笑道:“所以这个,你可以笑我,但也别笑的太夸张哦。为了这些我可是半夜偷折的枝条,趁夜里没人,偷偷摸摸的又跑到偏僻的书院一角扦插上的,没下雨时,还得大半夜跑出去给它们浇水,好不容易的长了根。所以就算这个不开花,你也得护着它们茁壮成长。”
马文才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如孩子般天真有朝气,看到这样的马文才,祝九妹惊讶的合拢不了嘴。这是马文才吗?那个除了冷笑,就是一脸欠扁的鄙视样,要嘛就是绷着脸,像是别人欠他三百两似得的马文才?不会只是长的像而已吧,可他又提到她的名字和书院的事,应该是马文才无误,但这和他在书院里的表现差别太大了吧!
听的够多,也不好意思再听别人的隐私,而且她得快点从这里出去,以免梁山伯担心。祝九妹从她躲着的桃花树后走了出来,顺便轻咳了一声,让马文才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听到动静马文才立马的往祝九妹这边看了过去。见是祝九妹,而且还是一身狼狈的她,马文才很是惊讶。
那个通道除了最初下滑的速度快了些,之后就慢了,所以她试着让自己的身体停止下滑。但泥壁太滑,下滑的速度也还是快了些,因此除了弄的满身泥,尤其是后背,和手脚关节处,她什么也没得到。因此现在她头发散乱,衣服也撕裂了几处,现在她要是说自己是乞丐,别人也不会怀疑。
“你好。”祝九妹笑着打招呼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惊讶过后马文才马上反应过来。
祝九妹回身指指了桃花林,道:“那边有个洞,我从里面滑进来的。走到这就看到了你,就忙过来了。”意思是我才刚来,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什么都听到。
提到桃林里的洞,马文才就知道是哪里了。果然就应该把那洞填上。
“你马上给我离开这里。”马文才冷起了脸厉声道。
这才是马文才嘛,那么他刚刚的表现……望了眼墓碑上的字,也就明白了。
马文才挪了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到也为时已晚。
面对马文才冷然的脸,祝九妹依然笑如平常道:“要我离开也得指条路给我吧。”
一面是高可入云的悬崖峭壁,连猴子都爬不上;一面是迷人眼的桃花林,怕是会有进无出。这里都有人可以带路了,她可不会冒险自己去找出口,所以想让她离开,那就请带路吧。
“跟我来。”马文才瞥了眼她说道。
祝九妹看了眼墓前的那些花草,也就跟着他离开了。就说她的花草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少枝缺叶,却没看到“尸体”,原来是被马文才拿去扦插了。
有熟人带路,这场奇妙的遭遇是有惊无险的告一段落了,她也有了心思欣赏这里的风景。
这棵紫藤蔓延不到的地方,种着一圈各异的花草,种类多的数不过来,而且大多正开着花,使人目不暇接。走了一段路,路过花丛,又走过几棵桃树,眼前出现了一堵由各种蔷薇花构成的植物墙,她还来不及细看,马文才就进了蔷薇丛,她只得跟上。看着被剪的整齐的蔷薇花墙,踩着由鹅卵石铺成的路,祝九妹恍然。在没有桃树的地方构建了这座由蔷薇构成的迷宫,是想完全把那棵紫藤围护起来呢。
祝九妹摘下一朵蔷薇花,闻了闻。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做了这番设计,就这蔷薇的迷宫就该花大量的精力来维护了。祝九妹看着明显是新修剪过的蔷薇墙,又看着马文才的背,一个荒唐的想法一闪而过。不可能是他修剪的吧。
“公子!”
“英台!”
“祝公子!”
梁山伯在找不到祝九妹的情况下,就先跑下山,找了村里人帮忙到山里找人。这都快把这山找遍了,依然没有祝九妹的影子。
“公子,你到底在哪啊!你快出来啊。”银心急得眼泪掉个不停。
“银心不要着急,一定会找到的。”梁山伯拍着银心的肩安慰道。
银心一手甩开梁山伯的手,怒气冲冲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带我家公子来山上,我家公子就不会下落不明!你还我家公子!还我家公子!”
确实是他没照顾好英台,若不是他让英台单独离开,英台也不会……梁山伯低着头任银心捶打着他,四九看到后,连忙跑过来拉开了银心。
“是你家公子提议山上的,也是你家公子乱走才不见了,这怎能怪我家公子!”四九拉着银心的手,毫不相让的吼了回去。
“四九!”
“公子,你让我说完。银心,平心而论,我家公子对你家公子平常有多照顾你是知道的,这次你家公子失踪,我家公子比谁都要担心,那担心不亚于你!是,我家公子是带你家公子上的山,所以我家公子在担心你家公子的同时,也深深的自责着,虽然我认为我家公子没有错,根本不需要自责。现在你还在我家公子伤口上撒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虽然知道小姐的失踪梁公子没有责任,毕竟小姐都那么大,脚长在她身上,不吱一声就离开,还可能是她的错;也知道梁公子对公子的担心不亚于她,她不该这么无理取闹,但是但是……
银心捂住自己的脸滑落于地,四九顺势松开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银心蹲坐在地泣不成声,从哭声中勉强的能分辨出支离破碎的道歉的话语。
马文才带着祝九妹左转右拐,走了很长一段路,走出迷宫,却又见桃树。感叹桃树之多的同时,又想这些桃树是野生的?还是人种的?要是人种的,这该是多大的工程啊。可惜她的疑问没人解答,马文才默不吭声的只知道走他的路,从未回头看她一眼。
在祝九妹接了接近满手的落花后,终于走出了桃花林,眼前豁然开朗的同时,一幕瀑布还有瀑布旁的竹屋也出现在了视线内。
来到瀑布旁。
马文才指着瀑布内若隐若现的的洞口道:“从那里出去就行了。”
祝九妹看看马文才,又看看瀑布,意思是问就这么淋着水过去?瀑布流得很急,打在身上一定很痛,而且不知道这里离山下有多远,打湿了衣服,就算现在天气暖和,吹了风也有得风寒的风险。
“你贴着岩壁从侧面进去,打湿不了多少。”马文才不耐道。
“哦。”
照着马文才的话,果然到达洞口时,身上也就被溅了几滴。半人高的洞穴,只够一个成年人猫着腰通过。望着黑漆漆的洞穴,祝九妹吞了吞口水。
“你还在磨蹭什么,快给我进去!”等的不耐烦的马文才语气恶劣了许多。他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蔷薇才修剪了正确路线的那段,其他的还没修剪,还有其他的花也没打理,可没空陪他在这磨蹭!
都在那湿滑的通道里待了那么久了,这洞穴不算什么!何况这是通到外面的路,银心和山伯可还在等着她回去呢。祝九妹一咬牙,一头钻了进去。
见祝九妹终于走了,马文才松了口气。
天降的麻烦,阴魂不散的家伙,在书院碍他眼还不够,居然跟到这里来了,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