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的考证上面，比较有意思的是籍贯上写着“原籍两湖府东湖县湖旸乡小溪镇，现籍京中城内城县”，三代履历“孤儿，未知”。
按督牙司的规定，考生不得越籍参考，牙人资格考虽然不似科举考试一般要对考生查籍查底甚至查宗，但至少也要身家清白，父母不能是带罪之人。这些问题，和风行自然也没特权，但郑家有啊！
籍贯，直接牵籍就成；三代履历，就算不明不白，但有当朝左相的孙女为金兰姐妹，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当然，这些事情何管事和行里的人都是不知道的，都是郑风和暗自去处理的。但是，看到准考证上柳柳的籍贯里填写的资料，何管事再猜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他这管事也白当了，自然也不会多嘴说些什么。
这时，一位长得有点像长了头发的影帝葛大爷的管事嘴皮子一翻，问道：“我说老何，这姑娘是你们和风行的？和风行什么时候也招收女学徒了？”语气中颇有些不屑。
何管事斜睨了他一眼，道“我和风行唯才是用，不分男女尊卑，不像某些牙行尊卑严谨……”
“那是。我大福行一向是谨守礼教……”
“哼！我和风行虽不像某些牙行死守俗礼，但至少也没闹出过被撤收资格牌的事情来。”何管事此言一出，那葛大爷一双门缝小眼立时瞪大了，满脸的褶子微微抽搐，看来何管事是戳中了他的痛脚。
“哼！”葛大爷甩袖而去。
另一名风顺行的冯管事平日里就与何管事交好，上前说道：“你又何必激那李猴子，大福行自打上次闹出牙人故意哄抬价格被检举的事情被收回银牌资格后，整整四年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今年才重获银牌资格。大福行后面那位，可不是我们得罪地起的。”
“大福行后面那位厉害，和风行后面那位也不是任人揉捏的。再说那些是上层的争斗，那位也不可能为了李猴子，来为难我们这些人。而我们这些做小的，就要在下面给主家争面子，不能弱了主家的颜面。”何管事深不以为意，能在京中做大了生意的，又有几个没有些背景？
“那倒也是。对了，这次和风行就这一个学徒参考？那我风顺行可有希望夺得牙魁了。哈哈！”
何管事嘿嘿一笑，下巴上的赘肉抖动了两下。“你倒想得美。这次金印行可有五人，还有那个大福行，更是有八人之多。更何况，谁说我和风行只有一人，就不能考得牙首牙魁回去？”说完斜睨了一眼柳柳。
冯管事跟着看向柳柳，眼中有笑，嘴上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柳柳在一旁听着，想着冯管事说那大福行也是极有背景，能让左相忌惮的会是谁？不禁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是说一阵大风吹倒了一块广告牌，砸了人。在广州，砸了十个其中有九个是经理，还有一个是副经理。在北京，砸了十个有九个是处长，剩下一个是副处。而在大倫内城，路上随便遇个人可能就是个小侯爷或者哪位朝廷重臣家的公子，平头百姓若是进内城办些事，那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就是不小心得罪了哪家的奴仆，也不见得有好果子吃。
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昂……”，督牙司沉重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名蓝衣牙官，手里捧着一本卷宗，后面跟着两名皂吏。走先的那名牙官在早已摆放在司前的一张桌案前坐下，打开卷宗，沉声说道：“肃静。”一名皂吏站定在桌边，另一名皂吏走到当中站定。听那牙关说了话，站中的那名皂吏朗声重复道：“肃静。”这时，督牙司门口的两队轻甲卫兵，一齐喊道：“肃静。”
喊声震天，督牙司门前的两亩空地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数千多人一时噤声。
“大倫国清治六年，京中城牙人资格考第二次，辰时入场，巳时开考。凭考证入场，没有考证，一律不得入场考试。只得携带笔墨纸砚入场，不得携带其他相关及无关物品，随身不得携带钱银。入场后，保持肃静，不得交头接耳，按号入座，不得随意离开座位，有疑问可举手请示监考，违者一律作考场舞弊取消考试资格。”那名牙官缓缓说道，皂吏一一重复，只是卫兵不再呐喊震场。
“现在开始唱名，唤到名字的立即上前来，带好考证以及笔墨纸砚。”
“金印行，宋得广。”
“到！”这一声“到”实在响亮，这名少年男子就在柳柳身边不远处，显然这少年也是异常激动，一时没控制住嗓门大了一些。少年健步如飞，三步并两步就跑到门前，将手中的考证交给立在桌案前的皂吏。那皂吏拿着考证在那里说话，柳柳虽是站得不远，却也听不见那皂吏说些什么，只是猜想应是在念考证上的内容，旦见那牙官不时点头，最后抬头细细看了那叫宋广德的少年，应是根据考证上描述的样貌特征核对。只是这考证上的样貌特征多写的是“浓眉大眼，厚唇方脸，肤白无痕，右唇边有一颗黑痣，”一类的形容词语，真要找人冒名代考的话，并非难事，只是在于值不值得。
这样核对一番后，宋广德又走到一旁的乌棚里，这是要检查随身物品，
“和风行，柳柳……”柳柳正看得起劲，那皂吏连连喊了三四个名字后，就念到了柳柳的名字。这唱名是按照牙行在京中的排名，和风行目前在京中城排名第二，第一的就是那金印行。
“到。”柳柳微微一诧后，赶紧应声道，急急走上前。
那牙官皂吏先是听到清脆的女声便抬头看，微微有些惊疑，多看了柳柳两眼，都没想到怎么牙行还有女子学徒。又赶紧叫来女吏，给柳柳检查。那乌棚里有一间间的简易分隔，可分开检查考生。
这检查令柳柳多少有些不喜，那女吏将柳柳浑身细细地摸个遍，连**也不放过。幸而不用脱地赤条条地供人检查，据说如是科举的话，便是要那般，无人可例外。也不知郑馨儿怎么能忍受。
待得检查完毕，发了一个位置号牌给柳柳，第五分场二十二座，这才进入督牙司。进了督牙司，司里与平日不太一样，用白色的帷幔拉出几条道，岔路口有不同分场的指示牌，沿途十步一岗，这阵势有些骇人。没走多少步，就见到一个分考场，门口竖着一块牌子，“第十五分场”，探头望了望，里面密密麻麻地摆了许多桌椅，一人一桌，桌上放着号牌。
在穿过一个个分考场之后，柳柳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分考场，不多时，便找到自己的座位，将物事摆放整齐，用桌上放的清水，细细研了墨润了笔。一切准备就绪，只待考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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