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天气越来越炎热了，昼长夜短，卯时时分，天已大亮。柳柳一大清早就带着月珠出了门，铜牙开考的时候郑馨儿曾说放榜时也要一起去的，今日不知怎么没有一同前去。也许是因为柳柳另约了人。
柳柳将北宫易约在内城南门的“信”字牌坊下，是有用意的。在这内城南门的中央主道一路向北共有十块牌坊，均是一字牌坊——仁义礼智信忠孝节勇和。到了皇宫前又有两块牌坊，上面分别写的便是大倫定国八字“德待世人”，“诺定天下”。将北宫易约在“信”字牌下，暗有以诚待人、以信取人之意。
郑家的马车停在南门外，柳柳与月珠徒步前行，经过一座座牌坊，似乎是在感受大倫数百年来文化的积淀。远远望向皇宫，不知此时在金銮殿上端坐的清治皇帝是怎样的人。郑馨儿常说皇帝哥哥是个很温和的人，一个温和的皇帝会是好皇帝吗？
来到“信“字牌坊下，北宫易与笑贰已经等在那里。看到柳柳来了，北宫易笑着便迎了上来，做了个揖，“柳柳，早。”
“北宫，早。”柳柳也微微一福。
几人也不多话，直奔督牙司。
柳柳与北宫易走前，月珠与笑贰隔开三步跟在身后。北宫易突然轻声说道：“不出十日，你便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这十日，请相信我，我是可以信任的。”
柳柳心中一动，这北宫易也是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居然能看穿她的心思。可是，北宫易为什么要特地对自己说这些话？
柳柳想得入神，脚下没有停，只觉得身边突然空荡荡的。回头一看，却见北宫易站在那里，见她看过去，灿烂一笑。随后便跑了上来，朗声说道：“果然，离得远了，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
一语激起柳柳心中千层浪。
……
到了督牙司前，还未到放榜的时辰，司前又是人头攒动。笑贰身形一闪，护在北宫易身前，柳柳看在眼里。
月珠踮起脚尖，在找和风行的人。“小姐，小姐，在那边，我看到白普牙了。”
柳柳看向北宫易，用眼神问询他的意见。北宫易微微一笑，说道：“笑贰，开路。”笑贰得了指令，便拨开人群，柳柳几人就跟在他的身后。别看这笑贰瘦瘦小小的，年纪也不大，手上功夫却着实了得。将众人拨开，动作悄无声息，众人似乎也未有察觉，就辟开了一条小道，这是什么功夫？不多时，柳柳几人便来到和风行的阵营之中。
白越眼尖，先就看到柳柳几人，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柳柳来啦，这位是……？”
“北宫易，闲人一个，只是来凑个热闹。”北宫易拱手道，答得是风轻云淡。柳柳未加解释，也无从解释起。与北宫易，两人不过相识至今还未满五日，朋友吗？却又似乎连他的姓名也是假的，两人之间还有一种莫名的情愫。
岔开话题，“白大哥，钟主牙呢？金牙放榜了没？”
“嘘……，别说。钟主牙一脸臭臭的，肯定是没成。昨日风顺行的老刘头在永味楼里大摆筵席，说是庆祝终于参加了一次金牙考，虽然没成，但也是值得骄傲的事。这老刘头今年五十了，再没几年就要回家颐养天年了，这次能得见圣颜，自然是极风光的事。”
柳柳迟疑道：“只是，钟主牙这好像已是第二次冲击金牙了，这次考不取，估计以后不再有机会了。”
“谁说不是呢。两次都失利了，这督牙司也不可能再举荐钟主牙参加殿试了。东家今日也来了，看面色也是十分紧张这次考试的结果。先不说了，柳柳先去跟东家打声招呼。”白越今日里有些啰嗦，看着沉着冷静，其实心里应该也是十分紧张，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铜牙考。
柳柳点点头，回头看向北宫易。北宫易对她笑笑道：“柳柳自去吧。不用管我，我就在此处等着，等着柳柳的好消息。”
柳柳灿烂一笑，一个愿意等你的男子，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也许正该像郑馨儿说的那般，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心。“月珠，你也在这里等我。”
正在这时，督牙司的大门打开了。卫兵举着两块放榜的案牌鱼贯而出。这两块案牌略有不同，一块上面盖着银色的布，还有一块盖的是金黄色的缎布。银色的放在西侧，黄色的放在东侧。柳柳见了，赶紧先去见郑风和。
郑风和见柳柳来了，意有所指地说道：“听说今日有人陪柳柳一起来的。”
“馨儿姐姐的嘴可真大。”柳柳撅着嘴嘟囔道。
“没你想象得那么大。别忘了我可是和风行的东家。不过，你那北宫易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也未查出。你自己还是要小心。”郑风和话语之中并未有多少情绪。
柳柳“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左顾右盼，不让自己的思绪飘飞出去。
只见宋宇站在何管事身边，双眼直盯着那盖了金黄缎布的案牌。曾小山则站在钟云华一旁，脸上也是罕见的严肃。这两人今天是怎么了？宋宇之前都是很淡然的，对此次参加铜牙考并未抱太大希望，自己也是坦言，将希望寄托于下一次。曾小山一向都是嬉皮笑脸的，钟云华虽说这次他若考不出铜牙就赶他走。不过钟云华一向雷声大雨点小，曾小山考普牙之前，类似的话他都说过不下五遍。怎么今日曾小山如此反常？
眼光一转，那个消瘦男子正如轻松般挺立在那处，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笑容。
郑风和嘿嘿笑道：“便是他嘛？的确一表人才，柳柳眼光不错。”
柳柳被郑风和如此一说，顿时霞飞双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也不知郑风和是不是故意的，这句话说得特别响。原本静等着放榜的宋宇和曾小山立时回头，望向北宫易，心中十分复杂。
北宫易先是对着郑风和遥遥一揖，似乎也感受到两人的注视，转向二人，微微一笑。
白越站在北宫易的身边，笑道：“起先的时候，有些后悔为什么要那么早娶妻。如今想来，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福气。我待柳柳如妹妹一般，她若受了欺负，虽然也许根本轮不到我为她出头，但白越有自己的方法，也定不会让那人好受。以柳柳的奇巧心思，她也定是自有主张。”
北宫易收回看着曾宋二人的目光，远远又看向柳柳，道：“原来白兄已经成家，自然是好福气。”几人各怀心思。这时，牙官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