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将军府的一众女眷望穿秋水之后,得到了大云军队得胜还朝的消息。大家的嘴角都有掩饰不住的笑意。然而这段时间,侯府却是出奇的平静,每次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李氏都一概是温和细语,一派慈眉善目,而罗月娥更是没有出现在子衿的眼里过。
子衿不知道这诡异的情形是怎么回事,但徐氏却把事情缘由猜了个七八分。在前世的时候,老夫人就特别偏疼老大秦世源,即使这个大儿子文不成武不就,但依然把他立为世子,取的也是门当户对的公侯世家之女。对作为庶子的秦世昭却百般刁难,最后走恩荫,捐了个八品校尉,平时整个人在家里面的存在感极弱。而最让徐氏觉得不能理解的就是自己的夫君虽然也是嫡出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同样不受老夫人待见。最后自己的夫君只好另谋出路,弃笔从戎,谁曾想却打开了另一番局面。
当初立世子的时候,老侯爷是考虑过自己的夫君的,毕竟当初祖上是军功出身,虽然现在有式微之势,但自己的夫君在武艺上头表现出众,应该能够重新振兴侯府。奈何李氏极力反对,这个念头只得作罢。立了秦世源为世子。
现在自己的夫君打了胜仗,一时风光无俩,他们当然要夹紧尾巴做人。以前对自己的那些明嘲暗讽,下的小绊子还少吗。前世更是间接夺去了自己的性命。如今就怕自己有人撑腰报复回来。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天,子衿正在午睡,突然外面一阵吵嚷,把子衿正在啃鸡腿的美梦吵醒了。她非常郁闷,虽然现在已经断奶,但离可以吃鸡腿的年月还是很遥远的,只好在梦中解解馋。
“思语”,既然已经醒了,那就起来吧,不然要是又睡过去,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位十岁左右的小丫头,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襦裙,面庞清秀,手里正端着一盆热水。
“思语姐姐,外面怎么这么吵啊?”打扰姐吃鸡腿的美梦,可惜还差一点就吃到了。
“小姐可不能叫奴婢姐姐,这不是折煞奴婢吗!”思语诚惶诚恐的说到。思语就是徐氏为子衿配的大丫头,是玉芙苑年纪最大的丫鬟,因为性子稳重而被提为三小姐身边的大丫头。不过子衿却想“思语”这名字真是取得妙,思语何止是性子稳重,简直就是一个闷嘴葫芦。“思语”应该是让她多说几句话吧。
子衿有的时候对于这严格的等级制度还是很不习惯的,但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子衿并没有天真的想要去改变什么,只是打定主意对身边的人好一点。
“思语,外面究竟在嚷嚷什么呢?这么吵”
“回禀三小姐,今天早上出征大昭的军队已经进城门了,全城的老百姓都出来迎接呢,现在大街上好不热闹。方管家说老爷现在进宫面圣了,想来今天晩上就能回府了。”一说到自家将军,再稳重的人也是掩不住的一脸喜色。
子衿对于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一面的将军老爹总是有些好奇,有时禁不住想,这位老爹是身材魁武,面色黑红,如张飞一样;还是一把美髯,一柄大刀如关公。如今终于可以见到真人了。
现在美人娘亲应该是最高兴的了,我得去看看。要是待会儿上演久别胜新婚,我可以在旁边看看热闹;要是冷场,我也可以负责活跃气氛。
果然,待子衿来到海棠苑时,发现里里外外全都焕然一新,而娘亲已经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品茶了。
“衿儿,快过来。”徐氏今天显然是特地打扮了一番,梳着高髻,身穿红色纻丝织金五彩通袖,下头是垂地百鸟翟纹镂金八幅裙,头上插着一支银丝缠枝红宝荷花簪,整个人往那儿一坐,更显得仪态雍容,富贵端庄。
而子衿的打扮也很讨喜,一身红色小襦裙,头上再梳个双丫髻,眉心处点一红痣,这副打扮和徐氏的穿着相得益彰,已经初具古代亲子装的雏形。子衿心想,要不过年的时候让哥哥们也这样穿上,说不定红包都要多得两个。不得不说,三小姐,你真的很“见钱眼开”。
今天是自家老爷回来的日子,三位姨娘当然也是挖空心思装扮自己。朱姨娘是一身水烟月华裙,上罩粉色镂空夹纱衫,头梳朝天髻,耳垂湖蓝明月珠;蔡姨娘则是百蝶穿花衣衫配上石榴裙,发间也是插的红玉金簪,看上去整个人都很精神;当然江姨娘还是一贯的婉约风格,一袭流纱白裙,随意挽了一个凌虚髻,只用几朵粉色绒花与白色珍珠点缀其间。
看到江姨娘这身装扮,子衿脑海中不自觉的就冒出了:“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江姨娘不愧为婉约派代言人,尽得其中精髓啊。
不过,待到将军回府时,已过二更时分,并且直接回了正院,歇到了夫人处,几位姨娘这么精心的打扮还是沦为炮灰了。所以,时机是很重要的。子衿相信,明天各位姨娘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细细装扮了吧。不过,子衿还是猜错了,后宅女人的战斗力是超强的,第二天的打扮比起头天来有过之而不及。为子衿以后的宅斗课程写下序言:“永远不要小瞧了任何一个女人的战斗力。”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再回到这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将军府的主人秦世信终于回来了,不过他一回来就进了夫人的正院,而且也没发话要见大家的意思。所以朱姨娘不知揉坏了几方绢帕,蔡姨娘不知暗暗咬坏了多少银牙,而江姨娘也凄凄地弹奏了一夜的古琴。
都说小别胜新婚,子衿真的觉得在自己父母的这个团圆时刻,闲杂人等应该回避,当然闲杂人等也包括自己。奈何娘亲说,爹爹还没见过自己,应该先拜见爹爹才行。子衿只好厚脸皮的在心中默念:“我是小孩我怕谁”。不过子衿见到自家爹爹时,才知道,这位既不是张飞,也不是关羽,他是周瑜,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如果这位中年美大叔走上街,保不齐还有人认为他是一介书生呢。不过,兵法也有云:“上善伐谋”,看来自家爹爹是智慧型将领。
还没等子衿从自己的意识中恢复过来,徐氏就一把将她抱到怀里,子衿只听得自家老爹说什么“夫人辛苦了”,便听徐氏又道“这当不得什么,原就是妾身该做得,老爷在外保家卫国,妾身则理应让老爷断无后顾之忧。对了,这是我们的女儿子衿,当时老爷走的时候,她还在我的肚子里只有几个月大,这一转眼啊,都可以叫爹了。”徐氏复又低下头对子衿说:“衿儿,你不是说想爹爹吗,快,叫爹爹。”
子衿无奈,只得继续扮乖小孩,用糯糯的童音唤了一身爹爹,然后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徐氏,意思是“礼物呢,怎么没有礼物?”
徐氏当然懂自己女儿的眼色是什么意思,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而秦世信却是一头雾水,不知夫人和女儿在打什么哑谜。
徐氏又笑了笑便对夫君解释起来:“知道你要回来后,我就问衿儿,想不想爹爹啊,谁知她说,要是爹爹会给她带礼物她才想。老爷啊,咱们的女儿是个小财迷,你还是赶紧将送给衿儿的礼物拿出来吧,不然女儿可不想你了。”
秦世信听了这翻说辞也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这个女儿这么活泼可爱,不,应该是古灵精怪。他又摸摸子衿的小脸蛋,然后拿出一个暗红色浮纹锦盒,递到徐氏面前道:“当然有衿儿的礼物了。”
徐氏打开一看,盒里整整并排放着六颗有小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明亮亮的差点晃花了子衿的眼,不用说,子衿当然对这份礼物非常满意,也就不介意当当爹娘之间的润滑剂。
“衿儿当然想爹爹了,也很喜欢爹爹的礼物。娘亲没有礼物吗,不过我知道,就算没有礼物,娘亲也会想爹爹的。”拜托,你们之间不要再这么含蓄了,就让我来为你们添一把柴吧。
徐氏听到这童言童语,不知道是该哭呢还是该笑:“时候不早了,衿儿也该去睡了吧。”于是叫奶娘把子衿抱下去了。徐氏的本意是不想让子衿在这儿又冒出一些让人不知怎么回答的话,不过现在怎么有点赶人的意思在里面,这不是欲盖弥彰吗?越是这么想,脸越是红了起来。
秦世源看到自己的妻子眉眼如丝,一脸娇羞,早就已经心猿意马了:“衿儿的衿是哪个衿啊?”
“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子衿”
“哦,这么说,你是因为我改的这个名字吗?”
秦世信一个俯身下去,压在了徐氏的身上,而大红的蜡烛照得屋子里一室的明媚。
这一晚,正房的灯半夜才灭,而姨娘们的灯也亮到了二更。明天还有一战,谁笑到最后还未可知呢!
果然,女人的战斗力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