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劲躺在地板上,噗通作响的心跳声,一声声搏动分外有力而清晰,他恨不得让心脏停止跳动,生怕任何轻微的声响被村长老婆听到。
屋子里,村长老婆的声音响起:“狗狗乖,是我回来了,不要乱叫,别把小红菱吵醒了!”声音轻柔如风,在路劲耳朵里却是阴风阵阵,这温柔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破锣嗓子的大吼大叫还要恐怖上一万倍。
吱扭一声,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小白狗趁着缝隙钻进卧室,摇着尾巴钻进了床底,它早就认定路劲是个款爷,热情地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弄,希望再被赏上几只火腿肠。路劲被狗沙沙的舌头弄得浑身不舒服,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想一脚踢开这只拜金狗,或者拿只火腿肠打发它一会儿也好,可是这个时刻他哪敢动弹半分,生怕弄出了什么声响。
村长老婆走进了卧室,缓缓地走到小红菱的床边,她没有开灯,借着窗户透进屋里的几分月色,深情地望着熟睡中的小红菱,目光中充满着温柔,可两行泪水忽然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坐在床边,伸出手,撩开小红菱额头几缕凌乱的头发,手背微微蹭弄着小红菱光滑的脸颊,脸上的泪水滚落在被单上,鼻尖发出了细微的抽泣声。
小红菱不敢睁眼,心里好奇:“妈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刚才她从门外回来,难道是发现我不在屋子里跑出去找我的吗?可是,她进屋不让小狗叫唤,生怕吵醒我,这不是说明她压根不知道我偷偷外出的事情吗?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冥思苦想了一番,想起晚上当她提起父亲的时候,母亲眼泪便流个不停,难道和父亲有关?
她心里不由得胡乱想道:“难道是爸爸不要妈妈了?不会的,我爸那么老实,他见我妈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他怎么敢不要妈妈?可是,难道就是因为妈妈太强势,爸爸才会想要离开她吗?难道女人太强势,男人都会敬而远之吗?……”小红菱心中猜疑不定。
村长老婆深情地痴望着小红菱好久,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起身离开了卧室,小白狗也摇着尾巴跟着村长老婆欢快地跑出了屋子。
村长老婆出屋之后,小红菱听到母亲在卧室门外鼓捣什么似的,弄出了不小的声响。随后,母亲的脚步声走出了屋子,走出了院子,关上了大门,离开了家。
许久,直到夜色重归平静,四周万籁俱寂,小红菱才敢从被窝里偷偷坐起身来,压低着声音喊道:“路劲不好了!”
路劲从床底爬起身来,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小红菱皱着眉头说道:“我妈刚才肯定是发现你了,她刚才在我门口弄了一会,我听好像是拿锁把门锁起来了。”
路劲试了一下,果然,卧室门被从外面锁住了,用尽了力气也打不开。
路劲瘫坐在地,说道:“你妈可能出门叫人去了,这次我死定了!”
小红菱一脸不信地说道:“怎么会呢?她带外人来,那我不丢死人了,难道她不考虑她女儿的面子吗?”
路劲心里想着,我一条小命都要被打死了,居然没你脸面重要。
小红菱伸出两只小手,托着腮,满脸愁容道:“都怪我,为了捉弄你一下,半夜跑出去,闹出这么多事情!”
小红菱抬头望着路劲茫然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路劲想了一会儿,说道:“你这里有什么偷偷溜出去的暗道没有?”
小红菱摇了摇头。
路劲知道问这种问题压根等于白问,她这间泥瓦房怎么能和自己那间破烂的草屋相比,老鼠想在这里打个洞也不是那么容易。他又用力地试了试开门,结果毫无作用,卧室门十分牢固,门外的锁也非常结实,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童可以用蛮力撞开的。
小红菱无奈地坐在床上,心里着急,说道:“怎么办啊!”
路劲尝试了半天,苦苦思索,可实在没有脱身之法,干脆放弃了尝试,朝小红菱床上一躺,四肢摊开,一脸绝望的样子。
小红菱被他压住了双腿,伸手推他,说道:“你干嘛躺在我床上!快起来!”
路劲斜眼望着她,小红菱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说道:“看什么呢你!还不快起来!”
路劲灵光一闪,说道:“我有办法了!”
小红菱惊喜地问道:“怎么办?”
路劲得意地说道:“等你妈带人进来,我就装作挟持你,然后咱俩就都能逃走了。”
小红菱先是一喜,忽然觉得不大对劲,怒道:“那你是有办法脱身了,我呢,难道就这样一直被你劫着?我还得回家见我妈呢!”
路劲说道:“你傻啊!我们是假劫持,等我脱身就把你放了,见你安全回家,你妈疼你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怪罪你!到时候,我也脱身了,你也不用挨你妈的骂,岂不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一……一……反正,咱俩都有好处,你觉得呢?”
小红菱听完他的分析,抿着嘴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可得装的像一点,被我妈发现真相,那咱俩都完了!”
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天真无邪地策划着一起像模像样的人质劫持案件,你一言我一语,整个计划从初具雏形到具体而微,两人正儿八经地商量了大半夜。
不料,从出了家门之后,村长老婆一直没有再回家。院子里悄无声息,只有偶尔的时间,被锁在院子里的小白狗会从喉咙里发出委屈而可怜的声音,用爪子不停地挠门,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把自己锁在屋外,逐渐地夜越来越深,小白狗似乎也找到了安身之处,门外没有了一点动静。
圆月渐西,已经是后半夜了,夜色深重,两个孩童在村子里胡闹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早已累得精疲力尽,加上精神上的紧张,更是难以承受,逐渐地眼皮重如千斤,涩涩地睁不开眼,两人坐在床上东倒西歪地沉沉地进入了梦乡。小红菱蜷缩着身体躲在温暖的被窝里,路劲则侧着身体躺在床边一角,身上盖着毯子勉强御寒。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路劲轻飘飘地感觉到身体离开了柔软的床,穿过一扇扇暗影迷离的门,走过狭小昏暗的巷子,走进了王寡妇的院子。
窗帘上,小红菱正在换衣服的身影,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布,随着一抹柔和的烛光在风中绰绰约约,摇曳不止。
路劲按捺不住心底的冲动,想要冲过去,冲破那帘子的遮挡,忽然被一双手拉住了肩膀,他惊讶地回头,看到拉纳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拉纳怒视着路劲说道:“你偷看小红菱被我抓住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路劲想要挣脱,却被那双手臂用力地抱得更紧,他只觉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村长老婆跟在拉纳身后,手里抱着一根脑袋粗细的擀面杖,冷笑着看着他。
路劲心里一阵害怕,这么粗的擀面杖,打在自己的脑袋上,只怕可以打扁整张脸了。到时候鼻子、眼睛、嘴巴,全都凹在一张扁平的头骨上,上课时假如趴在桌子上偷偷睡着了,整张大扁脸扣在桌子上,没有一点缝隙可怎么呼吸呢?他不禁发起愁来。
路劲忽然感觉脖子一紧,鼻子已经呼吸不了了,低头看到拉纳的手臂搂住了自己的脖子,紧紧地勒住。他伸手想要掰开拉纳的双手,可是拉纳的手力量非常大,他害怕太过用力激发出拉纳的巨手,不敢用全力,于是更加难以掰开,拉纳的双手反而搂得更紧。
忽然间,王寡妇满脸笑容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身后拉着娇羞的小红菱。小红菱换上了一件大红裙子,满身绣着金线花纹和彩色鸳鸯,头上一顶夸张的头饰,凤冠霞帔,通身上下,穿着服饰,和路劲曾经偷看过的新娘子一模一样。
王寡妇拉着满脸娇羞的小红菱,一把推进路劲的怀里,柔软的身体,路劲抱了个满怀,头发散发出阵阵香气,直钻进路劲的鼻子里。
忽然间,紧勒脖子的手臂松开了,身后的拉纳消失不见了,路劲感觉一丝奇怪,又看到村长老婆抽泣着扔下了擀面杖,打开了大门,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里。
王寡妇笑着说道:“怎么抱着新媳妇还满脸不开心呢?”
路劲低头看着埋头在自己怀里的小红菱,原来她要嫁给自己了!他不由得高兴起来,咧开嘴傻笑起来。
王寡妇笑道:“傻样!我把屋子都收拾成新房了,还不快入洞房!”
路劲说道:“还没拜天地呢!”
王寡妇说道:“拜什么天地!你爸妈早就死了,你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又都气死了,村里的小伙子听说小红菱嫁给你也都气死了,小姑娘们看到村里小伙子都死了,一个个都恨死你了,谁来参加你的婚礼!”
路劲说道:“那瓦萨呢?他该为我高兴才是……”
王寡妇说道:“瓦萨打野猪去了,他说要为你打一个野猪王,让你风风光光地结一个大婚。”
路劲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抱起小红菱,向挂满了红色绸布和大红灯笼的新房里走去。
忽然间,怀里的小红菱挣扎了起来,一脸嗔怒地说道:“你抱着我干嘛?”
路劲双手紧紧地抱住她,傻笑着说道:“我抱着你进洞房啊!”
小红菱眉毛挑了起来,怒道:“不要脸~!”
“啪——”响起一声清脆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