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程紫烟便是长安四大富商之一的程府千金。只因程父不善经营竟将所有钱财铺面都赔光了,最后不得已竟上吊身亡,留下紫烟、紫墨两姐妹相依为命。谭慕雪遇见两姐妹的那一天,正是两人被父亲债主赶出程府之日。与谭慕雪分别后便遇见了魏府管家冷泉,两姐妹实在无处容身,便随他来了魏府。那魏家与程家原也有生意往来,程紫烟也曾听父亲提过‘魏老爷’此人,知道他是个大善人,便决定暂时在魏府住下。
听程紫烟说了自己的身世,谭慕雪不禁问道:“不知程母现在何处?”
“她在我5岁的时候便已离世。”
听此言,谭慕雪不禁手抚栏杆感慨道:“想不到姑娘身世竟如此悲凉。”
程紫烟却突然站起身,将那石榴花远远抛出,正色道:“悲凉?倒也不见得。人生的际遇,谁又说的准呢。”
谭慕雪因两次见她皆是愁容满面、难有笑容,还曾暗自担心,今见她说出此言,便知她是位坚强勇敢且随性洒脱的女子,心中不禁升起敬佩之情,“想不到紫烟姑娘如此豁达洒脱!”
“你只知道那首诗表达了他怀才不遇之情,却不知韩愈也曾说过‘大凡物不平则鸣’,他虽是儒家,却讨厌那敦厚怯懦、唯唯诺诺之人。他信儒学,却不是腐儒。我既已有此遭遇,徒然做些小女子之态,又有何用!”
原来,因家中有书铺,程紫烟从小便去铺子里翻书瞧,诗词歌赋读了不少,野史武侠也没有少看,故虽也爱吟诗作画却并不会伤春悲秋,性格里倒颇有些豪迈之风,于金钱并不看中。此次家中遭此剧变,钱财散尽铺子全无,她皆不计较,只是难舍父女亲情,妹妹年幼母亲早逝,她满心愁苦却没人倾诉,满腹心事便全堆到了脸上。只是不想竟然遇见了谭慕雪,让她毫无防备的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倒不知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程紫烟灿然笑道:“这你倒把我问住了。”
她虽是洒脱之人,但毕竟只是一名女子,连容身之地都无,那今后的打算,却真是不敢去思量。纵使主人好客,也总不能一直赖在魏府,想到这,她不禁一阵苦笑。
“姐姐,姐姐……”不远处跑来一个紫色的身影,一边跑一边喊个不停。
“紫墨,慢点,慢点。”见她跑的那么急,程紫烟不禁嘱咐道。
待到跟前,看到谭慕雪在此,不禁又惊又喜,“你?你不是就是那天救我和姐姐的那个人?你怎么也在这?”
谭慕雪便笑道:“是啊,正是在下。见了救命恩人,总该有点表示吧。”
那程紫墨倒甚是乖巧听话,对着谭慕雪便要跪拜行礼,谭慕雪便一把拉住了,“如此大礼就不用了”,说完便瞧瞧贴到她耳边道:“其实,你姐姐刚才已经对我行过大礼了。”
他虽是将嘴巴贴到她耳根,却又故意放大声音使程紫烟听到。那程紫烟当然不同意,娇笑道:“少胡说啦。”
程紫墨便走到她姐姐身边,伸手右臂,“姐姐你看,这是刚才魏夫人送给我的。她说看我乖巧的很,便将这个送了我,我倒挺喜欢的。姐姐你喜欢吗?”
还未待程紫烟开口,谭慕雪走到旁边,原来是一支玉镯,通体白色,“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价值不菲。”
“真的吗?真的很值钱吗?那我和姐姐就不用再住在别人家了。”程紫墨拍手道。
“真的。不过,你不喜欢住在这吗?”
程紫墨伤心道:“我不喜欢这里的床,那么大,我喜欢自己家里的床,我和姐姐挤在一起,她还给我讲故事,姐姐讲的可有趣了。而且,那个魏夫人怪怪的,有时候好好的就哭了,有时候正哭着却又笑了,看着挺吓人的。魏家的小姐对我倒是挺好,可就是太……太……,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她说话又慢声音还小,整天拿着一块帕子,也不怎么出房门,可能是怕见太阳吧。”
谭慕雪便道:“你想回家吗?”
听到回家,她的眸子便闪亮起来,可只一瞬,那流光便黯淡了,“姐姐说,父亲没了,家也没了。”
正说话间,却听到谭慕剑粗重的喊声:“老三,老三……”
谭慕雪应了一声,谭慕剑边走过来便喊道:“正找你呢,前面开饭了。”待看到程紫烟,却一下子惊住了,只傻傻的望着她,早忘了此行的目的了。谭慕雪见其失态,急忙说了句“以后再见”,便拉着他离去了。那谭慕剑还一个劲的回头看程紫烟,口中念叨着:“美人,美人,真是个美人。”
待两人回到前厅,见魏老爷已经落座,遂忙向前请罪,那魏老爷倒是不介意,只吩咐厨房开饭。
想不到这一餐饭,在座五人却各怀心事。谭慕剑自是不用说了,心中一想起那程紫烟的美色,嘴巴就如乐开了花一般,人也变的聪明礼貌了许多,不仅知道向魏老爷敬酒,还不停的夸魏府菜好景好人更好,夸得那魏老爷抿嘴直笑。魏老爷也是忙着,端详这个琢磨那个,想为自己的女儿选一位良婿。至于那老四谭慕然,则是一味只顾着吃了,因为这魏府的厨子手艺确实精湛。谭慕雪的心事,不需多事,自是程家姐妹无疑。倒是那谭慕之,刚才在花园竟遇到一位年轻的女子。那女子本坐在花阴里,未曾瞧见他,王慕之刚一开口说了句“姑娘……”,那女子便如受惊一般迅速跑掉了,只留下一道美丽的背影,惹得他浮想联翩。
饭后,魏府又准备了糯米粽、上等布匹、精致小吃等作为回礼。魏老爷送至门口,兄弟四人谢过,正要离开,却见门前大道上出现一对人马,共有五人,前头一人骑一匹白马,一身绿色长袍,长袍下角绣着一株墨绿的君子兰,其后四人抬一顶白色小轿,轿帘上绣着一株紫色海棠,抬轿之人则是一色的蓝衣,只在裤腰处绣一枝松柏。
倒不知这五人来历,但看这方向,倒像是向着魏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