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带陈嘉莉去了S城新开的一家酒楼，这里原来就是一片70年代的烂房子，转眼间，就拔地而起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楼。一楼进驻了许多国际知名品牌，S城人民的消费能力就在陈嘉莉一点无意识间提升了许多，不过看着人影萧条的一楼，陈嘉莉也还是觉得，这里的主人会不会太高估了S城人民的消费能力，不过或许是人家有陈嘉莉所没有的远见，否则人家也不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就建成一座三十层的大楼，傲立于S城的闹市区。
二楼是和大厦同名的酒楼，一进去，一屋子的灯光直晃眼，果然还是很符合S城人民的审美观，到处都是耀眼的光芒。小方要了一个小包厢，里面环境比大厅舒服许多，至少没有了满眼的光。
小方拉了把椅子，让陈嘉莉坐下，他拉了陈嘉莉旁边的椅子坐下。
“其实我们在大厅就好了吧，才两个人，没必要弄个包厢。”陈嘉莉说。
“没事，这里安静一点，大厅里闹哄哄的。”小方拿起菜牌，递给陈嘉莉，“看看想吃点什么？”
陈嘉莉翻了一遍，除了对价格印象比较深之外，没有一样菜式让她非常有食欲。她把菜牌合起来，递回给小方说：“你决定我，我都可以的。”
小方边翻就边点，看来是之前有来过，感觉很熟门熟路。
服务员刷刷写好，和小方确认了一遍就出去了，随手掩上门。
一下子，包厢显得好安静，小方今天话也不多，陈嘉莉想说点什么，可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终于她想起个事儿：“昨天喝那么多，今天头很晕吧？”
“休息了一天，没事了。昨晚让你见丑了。”
“不会啊，你算是酒品不错的，喝醉就睡。”
“呵呵。”小方是不这么认为，他希望在陈嘉莉面前是完美的，任何一点瑕疵都不能容忍。这点他和陈嘉莉挺相像，只不过两人的目的不一样。
陈嘉莉有点生气了，这个人今天怎么啦，不说话，想尴尬死吗？“你是不是不舒服，今天怎么有点沉默。”她憋不住，直接问了。
小方扶了扶眼镜，看着陈嘉莉说：“有件事情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直接说，没关系。”陈嘉莉只是想知道有什么事情会令小方如此吞吞吐吐。
“你是有个堂哥在我们省厅对吧？”小方下定决心说之后，又恢复到平常那个说话不紧不慢的节奏。
陈嘉莉第一反应是，“我应该没和你说过我堂哥的事情吧？”，她问小方：“是啊，你怎么知道？”
小方坦言：“有一次吃饭陈叔提起的，是这样的，最近有内幕消息说，省厅会从下属单位里调几个人上去。我还知道，你堂哥的岳父是一把手，我问过陈叔，他说你堂哥过几天会回家。你看，到时候能不能找他出来一起吃个饭。”
陈嘉莉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堂哥的？”
小方也不隐瞒：“其实认识你之前我就知道了。”
这个答案，在陈嘉莉心上划了一条痕，她就知道，小方心里只有条件，他的周到细致，都依附于这些条件而存在。可她也反问自己，难道就不是因为小方的条件才和他一起的吗？这一切都是追求安稳的前提条件。“哦，那我先问问我堂哥时间。”
“嘉莉啊，这个机会很难得的，这次就摆脱你了。你知道我在这边一个人，家里也帮不到我什么。所以我迫不得已才找你，官场很复杂，你刚进来不知道，要获得一个往上爬的机会不容易，即使你有实力，没有人帮你，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小方解释了很多，也做出掏心窝的样子，他不想陈嘉莉对他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陈嘉莉的心被扎了一下，可是她告诉自己，人家对你这么好，你也该回报点什么。她笑着说：“我都知道，我帮你安排。”
小方眼睛里闪过一丝的兴奋，他之前是怕陈嘉莉不答应，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单纯得很，这样的事情，绝非她愿意接触的。“嘉莉，谢谢你愿意为我做这些。”
陈嘉莉笑着摇摇头。
“那你堂哥喜欢什么东西，我给他准备点礼物。”小方问。
其实在陈嘉莉的印象中，堂哥还是那个大喇喇性格的男生，他也不会喜欢这些东西。不过想起之前在大学和堂哥聊天，他说了一句：“你这些都是学生的想法，出来社会就不一样了。”所以，也许堂哥也不是以前那个堂哥了，只是她真不知道堂哥喜欢什么，她只知道他怕什么，那是小时候拿来对付他的法宝。所以她和小方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你看着送吧，其实不送给可以的。”
“当然不行，这个你不懂的。他是你堂哥，可是对我来说是领导。”小方一脸认真地说到。
“那随便你，你看着办。”陈嘉莉不想再说什么。
“还有他岳父那边，你见过他吗？”
“没有，我只在婚礼上见过一回儿。我现在可以做的就是帮你安排和我堂哥见面，其它的，我也不确定。”她连嫂子都没见过几次，何况嫂子的爸爸。陈嘉莉心里也挺没底的，她总觉得，那么疏远的关系，人家为什么要帮呢？
小方发现陈嘉莉的不悦，他知道要适可而止了。“没事，到时我自己看看。”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你现在可能很排斥这些东西，但是这是这个社会的现实，你也会慢慢接触到这一部分。在社会上生存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你算是很幸运的。”
陈嘉莉不愿想太多，至少她现在不用想这些事情，她也就懒得放一点心思去苦恼这些不存在的东西。幸运，她倒不觉得，她今天的一切也没有通过任何手段，凭什么说她幸运呢？“反正我现在懒得想这些东西。”
“其实要想的了，你也不会想一辈子做个科员吧？很多东西都要从长计议，比如，你得想办法在领导面前体现自己的优势，让领导看到你的成绩。有时候要懂得谦虚，但是也要让别人看到你做的事。”一说起工作，小方的道理就一套一套的。
“告诉你一句真话，我对往上爬真的没兴趣，那种生活太累，不适合我，我也不懂如何去迎合领导，我觉得我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就好了，如果领导看得见，升我，我很开心，看不到，那也无所谓。”陈嘉莉对自己的胸无大志一点不惭愧。
“也是，女孩子，有份稳定的工作就好了，和男的不一样。”小方说。
这时候门开了，服务员开始上菜。菜上完之后，两个人都低头吃饭，偶尔小方给陈嘉莉夹点菜，和她说吃多点。再聊点无关痛痒的事情，其余时间，两人都在想见面的事情，小方想的是怎么去公关，陈嘉莉想的是如何开口和堂哥说。
陈嘉莉担心的，其实都有点多余。她要鼓起莫大勇气说的一句话，别人看来再正常不过。这种事情，在她堂哥这个位置，每天都得经历许多遍。可是，这种担心是好还是不好呢？是不是每个人都要变成这个现实社会的标准化生产人群才合格呢？
如小方这种人，生活得规规矩矩，平平淡淡，目的性强，其实会不会幸福一点。小方是实打实地一步接一步，陈嘉莉看的总是那虚无缥缈的未来，想要的都是那在云端的东西，进了这个单位，对她来说，是一种磨练。最后，要么她变成了小方那样的人，要么她便一直挣扎，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把工作当成兼职，维持生存的一个工具，再在工作以外寻找自我认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