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小方出现了,得到的只是陈嘉丽的臭脸和冷言冷语,而他也不知道为何。小方有时候也挺可怜的,当初陈嘉丽还想着在离开前尽力对人家好一点,结果本性未移。这里也只是假设而已,小方并未撞到这枪口上。
陈嘉丽最后决定,没到必要时候,她绝口不提这件事,晚上去了就和陶文说,小方晚上要去应酬。
不过陶文到底从哪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打得陈嘉丽一个措手不及。原本隔在两个世界的东西,被陶文生硬地放在一起,原来陈嘉丽潜意识中自欺欺人幻想,他们各自是两个世界,不冲突。今天陶文的一句话,她便无法再蒙混过关。
陶文这是划清界限么?这想法吓她自己一跳。
回到家,把吉他一放,她立马拨通了梅嵘的电话,梅嵘那头听起来很吵闹,“喂,嘉丽啊。”
“你在哪里,怎么那么吵?”
“我在花店,在问婚礼拱门的事情。怎么啦?”
陈嘉丽本想说点什么,但是听着那头已经有人喊梅嵘过去看了,她忙说:“没什么,你忙吧。”
“哦,那好,我迟点再打给你。”电话随即就挂了,陈嘉丽也未来得及说再见。
她憋着这个疑问,想还可以跟谁说,发现除了梅嵘之外,她真的不晓得还可以跟谁说了。她心里还是期待着梅嵘在没那么忙的时候会打回来。
这么熟悉的S城,从小生长的地方,居然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这是一种多孤寂的境地。大学以前,她都是一个内向封闭的人,是一个典型的认真读书成绩优异文静的女生。初中有一帮曾经玩得很好的朋友,但是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偶尔聚会,发现已经聊不到一处去了,于是渐渐地也就不联系了。高中一个劲沉浸在高考中,大学呢?前半段时间恋爱,后半段时间失恋,于是大学就这么过去了。时间最终淘剩了梅嵘给她,唯一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这也是她对小方不愿放手的一个原因,至少偶尔还可以有个人陪在身边。陈嘉丽从小方身上得到的,仿佛从来都不是爱情。如果小方只是她的一个朋友,一切或许会变得快乐很多。
“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假设那一天来到了,她就这样说。而她也觉得,小方是可以做到这样的。不过他也快要离开S城了,哎,朋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这么想着有点失落。
小方还是打电话过来了,四点多,陈嘉丽已经练过吉他,对着电脑无聊半天的时候。这时她心里气鼓鼓的东西已经消失了,所以她听到小方说出来走走,她答应了。
五点半,小方在楼下。今天穿得很休闲,一改平日里上班衬衫西裤的路数。陈嘉丽也很少见到小方的这一面。小方没有开车,他们俩沿着河边走,小方很自然地拉着陈嘉丽的手。半天两个人都没说一句话,闷,陈嘉丽想。不过隐约感觉小方是有话要说,在找机会说。
又走了大约几百米,小方说话了:“下周末你有什么打算吗?”
下周末,陈嘉丽对这个时间一点概念都没有,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她疑惑地回答说:“暂时没有,怎么了?”
“下周末我们去一个短途旅行吧?下周六是七夕。”
“啊,七夕。”陈嘉丽深吸了一口气。听到七夕这两个字,她脑子迅速闪过上次在小方家的画面,顿时全身都紧张起来。
“你有什么地方想去吗?”小方问。
陈嘉丽满脑子就是如何可以不去,刚才说的暂时有空,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她一下子想不到什么像样的借口拒绝,这会儿她只能说:“我不知道。”
“那我来安排吧,你只要带上你就好了。”说完小方自己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挺幽默的。
陈嘉丽只能苦笑,她一言不发,低着头,一直思考着要怎么逃过这一劫。
小方开始说他工作上的一些事情,陈嘉丽就只是“嗯,啊”应一下,也不管小方拉着她往拿走。
忽然小方说:“这边有个酒吧,供应简餐,我们进去看看。”说着就走了进去。
陈嘉丽惯性地哦了一下,然后抬头一看,这不是ONCE吗?!她脚步停了下来,在门口站着。那一刻的惊讶和惊悚,让她再一次不知所措,她想逃开的东西,今天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呢?
小方回头问:“怎么啦?”
“要不我们换别的地方。”她说。
“这里怎么啦?”小方看了看,“我觉得挺好的,进来吧。”
在门边吧台旁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今晚演出:吉他弹唱,时间:八点-十点,演出嘉宾:陶文”,小方盯着这块牌子看,一边惊喜地和陈嘉丽说:“陶文不是你的吉他老师么!上次河边见到那个,我记得你说他叫陶文的,是不是他啊?”
她好想自欺欺人地说不是,可是她也知道她瞒不了。她硬着头皮跟着小方坐下来,侍应生拿着餐牌过来,见到陈嘉丽,他很热情地打招呼:“嗨,陈嘉丽,那么早过来了,你师傅八点才开始演出呢!”
陈嘉丽尴尬地说:“是啊,转到这边就进来看看。”
“你们看下吃点什么。”侍应生把餐牌放下来便回到吧台那边。
小方边翻着餐牌,一边像是不经意地问:“你以前经常来这?侍应生都挺熟悉你了。”
陈嘉丽知道小方想什么,无非就是觉得陈嘉丽对他有所隐瞒,她从来没在小方面前提起过ONCE,以及陶文在这里的演出。“来过几次而已。”
“都是和陶文一起来的?”小方试探性地问。
“准确地说,我是一个人来的,来看他演出。”
小方只是意味深长地“嗯“了一下,然后把餐牌递过来给陈嘉丽,问她想吃什么。
就这么结束了?陈嘉丽疑惑地接过餐牌,顺手点了第一个看到的菜式,吃什么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吃完之后,把小方从这里弄走。她看了看时间,六点十分。尽量在七点前结束晚餐,然后找个借口离开。
“我们吃慢点,吃完点个什么喝的,我今晚也来听听你师傅唱歌。”小方是笑着说的,可是语气中藏着冷箭,有股恨恨的情绪在里面。他的眼睛在四周环视了一下,又接着说:“这里的环境也没多好嘛,不过一个小酒吧。”言下之意是说,陶文在这唱歌也没多了不起。
陈嘉丽心底在笑,你们这种人,怎么会懂音乐。她想发作,但是还是忍了,回以一句:“是啊,确实是一个小酒吧,不过我喜欢它的气质。”
“气质?什么气质?不上档次?”小方的语言渐渐地超出了他平常的理智。
陈嘉丽也有些惊讶,小方似乎永远都是文质彬彬的,这讥讽的“不上档次”,听得她心头一惊。同时也激起她对小方的反感:“那不如不吃了,不上档次的地方,怕失了你身份。”
“我可没说有失身份,饭还是要吃的,歌也要听。”
“你都说不上档次了,还听什么听!”陈嘉丽是彻底生气了,起身就要走。
小方站起来抓住她,音量也高了:“干嘛了,说几句就生气!”
“你也不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陈嘉丽声音也跟着大起来
“好啦,我错了,坐下来吧,别那么大声嚷嚷。”小方把陈嘉丽拉回座位。
陈嘉丽气鼓鼓地坐下,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是他们第一次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