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瞄了眼伞兵刀，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老头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根本不用沐小凡威逼，他便如竹筒倒豆子般交待起来。
原来，这老头姓公冶，单名一个羊字，原本在一个道观出家，却因偷了观主的灵玉被逐出门去。
随后他跑到一个山贼窝里落了草，仗着多看了几本杂书，见识不薄，又会点符道，在寨子里还混上了个小头目。
本来那山寨占着一条商道，日子过得也还快活。只是有一日也不知是哪路神仙没供奉到，突然杀来了大队道兵，山寨被剿了个干净。
公冶羊见机得早，趁乱逃出山寨，又遇上同样从寨子里逃出的二当家——也就是那个此时躺在地上，只剩下半截身子的死鬼。
两人一商量，就跑到无上道与大玄皇朝交界之处的界门山脉来避风头，随便也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仙人遗迹。没想到却遇上了沐小凡这个煞星……
当然，在刚看到沐小凡从空中那个黑洞子里出来时，他们并未把这个穿得花里胡哨，连脸上都花花绿绿的怪人当作煞星，而是当作了一头大肥羊。
只因他们知道，那个黑洞子叫做界门，是凡界（也就是沐小凡原本所在的地球）通往修界的单向通道。凡界飞升的仙人都要通过这个通道来到修界这个中转站，然后又通过另一座界门前往灵界。
不过，他们敢把沐小凡当作肥羊，却是另有原因。否则的话，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劫一个飞升的仙人。
沐小凡刚从那个黑洞出来时，他们就发现，这个“仙人”是吊着个布蓬子下来的，似乎不会御空飞行。加上他着地时脚步沉重，举动间又鬼鬼祟祟，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就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公冶羊杂书看得多，知道这凡界的界门有个特殊的功用，就是能够淬炼仙体，所以又叫做仙门。即使是肉身凡胎，也能通过这仙门，并且出来后就已是仙灵之体。
再加上他又听过一个鸡犬升天的典故，知道上古凡界仙人飞升时有人会带上亲朋家眷，甚至家养鸡犬升天。这些随行之人虽说通过仙门淬体已是仙体，却没有多少修为，只能留在修界修炼，须得到了渡劫期后方能前往灵界。就是修界现在这些凡人，也是这些人留下的后裔，只不过繁衍日久，血脉淡薄了而已。
联系到这个典故，他就认为，沐小凡很可能就是这种虽有仙体，却全无修为的人。
不过公冶羊虽然怀疑，但若依他的本意，还是认为不该打沐小凡的主意。
只因他知道，只要经过仙门淬炼，就是一砖一瓦都可能会发生变化，变为仙器材质。若是本身就是法器，甚至可能直接变成仙器。
而沐小凡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修为，但一眼就能看出他浑身都有宝光缭绕，万一有什么法宝护身，那就肯定会一头撞上铁板！
可偏偏那二当家又不听劝，一心只想着仙器法宝，非得要干上一票，结果当然就是一场悲剧！
……
公冶羊交待得爽快，沐小凡却越听越是心惊。从老头嘴里，他大致了解到目前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自己身体之所以会发生变化、枪械的威力之所以会大增，似乎都跟那所谓的仙门脱不开关系。
虽说看起来这些变化都是好事，可从老头嘴里，他又了解到这仙门是单向的。果真如此的话，岂不是说自己再也无法回到地球？
到了现在，部队肯定已经发现自己失踪了，搜寻未果后应该就会通知家里。母亲过世得早，家中只有父亲一人。想到老爸知道自己失踪后不知会急成什么样，沐小凡心里不由有些慌乱了起来。
看见沐小凡闻听仙门是单向的之后，原本就花里胡哨的脸上变得越来越难看。公冶羊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上仙可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想要回到凡界？”
沐小凡阴沉着脸，嗯了一声。
公冶羊此时已经看出，眼前这怪人年龄应该不大，阅历似乎也很浅薄，他的胆子也就稍稍大了些。
眼睛滴溜溜转了一阵，他的脸上表情忽然之间变得谄媚无比，讨好的朝着沐小凡笑道：“上仙若是想回凡界，也不是无法可想。据说在那灵界之上还有天界，乃是真正的神仙居所。听说那些神仙倒是有法子回到凡界的。”
沐小凡闻听之下，顿时大喜，只是旋即又反应过来，且不说天界，就是这小老头口中的灵界，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去的。
公冶羊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厉害，眼珠只是一转就明白了沐小凡心中所想。连忙又道：“上仙不用担心，对于他人来说，想要飞升确实是千难万难，可对上仙您来说，就不是什么难题了。”
沐小凡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地道：“为什么对我来说就不是难题？”
公冶羊嘿嘿干笑了两声，看见沐小凡双眼一瞪，赶忙开口道：“只因上仙您是仙体呀！只要费上些时日修炼，飞升对您来说只是水到渠成之事。”
只是他话却没有说完——有着仙灵之体，飞升倒是确实早晚都能飞升，可是这修界仙灵之气稀薄，这仙体要想修炼到渡劫期，却不知要多少时日了。
沐小凡却并没有忽略这点，接口就问道：“以你看来，我要想修炼到飞升，需要多长的时间？”
公冶羊迟疑了一下，看着沐小凡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应该……只需要几百……几十年吧。”
沐小凡顿时心里一凉——若是等到几十、几百年后才能回去，即使自己能够活到那个时候，但父亲却绝对不可能还在了。
一时间，想起那个会抄起擀面棒打人，也会在灯下给自己缝补衣裤的男人；想起那个为了顾忌自己的感受，把说媒的同事往屋外赶的男人；想起自己当兵走的时候，那个躲在人群后面抹眼泪的高大男人……
沐小凡感觉鼻子有点酸楚！他想忍，但最终没忍住，眼泪开始从眼角滑落，略带咸味的泪水滑落在他嘴角，也滑落进他的心底。
也许眼泪真的是最好的止痛剂，流过几滴眼泪，他心里倒是稍微好受些了。
他心里清楚，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也是无用，只能凡事往好处想了。自己在演习时失踪，到最后怎么也能评上个烈士吧？对一直有点英雄情节的老爸来说，多少也算是个安慰。还有老爸学校里的沈阿姨，暗恋老爸好多年了，若是没有了自己，老爸应该也就会接受她了吧？
至于自己，当前的任务就是要好好地活下去。还是连长曾经说过的那段话：“不管是什么情况，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只要活下去，就有无限可能，就有希望。”
可是，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冲刚才那场无缘无故的袭击来看，在这个世界上，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得有自保的实力。而要想获得实力，眼下来看，却是要靠修炼而来。
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瞪了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老道一眼，沐小凡用凶狠的语气问道：“说，究竟怎样才能修炼，你能不能教我？”
公冶羊先是一惊，随后却呛咳起来：“……咳咳咳……小道修为浅薄，实在是不敢班门弄斧啊……”
他看见沐小凡脸上神色一僵，赶紧又道：“……不过，若是上仙对符道感兴趣，小道倒是略懂一二。”
“符道？你是说画符？”沐小凡的脑海中蓦然出现的一个身着法衣，一手桃木剑，一手黄裱纸，口中念念有词，身体如抽风般摇摆的老道形象……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摇了摇头，将这个有些恶寒的画面从眼前驱除。
虽然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变成类似的货色，但是随即他又想道，即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总得有点自保之力才行。枪械的威力虽然大增，可弹药却是有限，子弹用一发少一发。一旦消耗完弹药，在这个修**，自己就和羔羊没什么分别。
这小老头虽然看上去上不了台面，不像是什么有本事的人，但自己现在可是仙灵之体，说是天纵之材也不为过。说不定学了符道后就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一代符道大师呢！
想到这里，他看向老头的眼神顿时热切了不少。
“你会画符？”既然有求于这老头，沐小凡的语气也客气了不少，脸上也带上了笑容：“……刚刚那个火球，就是你施放的符箓？”
公冶羊的一手被绕在背后，一手绕在脑后，两手被交叉反绑，这别扭的姿势维持久了，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但沐小凡的问话他还是得回答：“当然是符箓……”
“这符箓好像威力也不怎么样啊！”沐小凡自言自语。
公冶羊有些汗颜：“只是我的修为低了点，刚刚才炼气二层，若是我的修为再高深一些，能够以神识操控符箓，就不是那么好躲闪的了……”
“哦！”沐小凡点点头，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然后他走向公冶羊最初停下的位置，捡起先前公冶羊丢在地上的几张符纸，老实不客气地塞进了背囊里……
尽管已经打算跟公冶羊学习符道，但并不妨碍沐小凡将他搜刮干净。
虽然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背得很熟，但这个地方又没有指导员，搜一下俘虏的腰包，应该不会有人有异议吧？沐小凡一边翻捡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边心里想道。
当然，他已经下意识地把最可能有异议的公冶羊排除在外了。
地上的战利品里，符纸首先被他塞进了背囊，剩下的除了一本叫做《云篆初解》的薄薄书册，还有几枝毛笔和几瓶粉末。另外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大蛋和一粒灰白色的石珠，以及几块圆形钱币状的青色玉石。
沐小凡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个大蛋，他顺手拿起蛋，问公冶老道：“这是什么蛋？”
老道叹了口气：“这是个灵兽卵，是个寡蛋，孵不出来的！是我和二当家从一个仙人遗迹中找到的。”
“仙人遗迹？”沐小凡的眼睛顿时亮了，以至于忽略了公冶羊口中灵兽卵这个名词。
公冶老道苦笑道：“……你也不用问了，还有那粒小石珠也是从那遗迹中得来的。我们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也没搞清楚有什么用处，要不二当家也不会让它落到我的手里。”
沐小凡撇了撇嘴，失望之余，他也懒得再问，一股脑把这些东西都放进了背囊里。
公冶老道一边两眼滴血，心痛万分地看着沐小凡将东西往背囊里塞，一边气喘吁吁地叫道：“上仙，您行行好，能不能捆得松点，我实在是受不了啦！”
沐小凡一拍脑门：“唉呀！我怎么忘了？实在不好意思，让您老受苦了，我马上给您松绑。”
只是公冶羊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沐小凡刚将自己的手从后脑放下来，却又给换了个姿势把手反绑到了背后。
看见公冶羊傻傻地看着自己，沐小凡双手一摊，不好意思地笑笑：“您看，咱们不是还不太熟嘛！等您教会我画符了，到时我一定给您陪罪。”
公冶羊张了张嘴巴，心想你要是把我这么绑着，我还怎么教你画符？
可是看了看这位大爷身前挂着的那个长长的黑色法宝，他还是决定放弃给自己争取更好的待遇……
“这个……您要是想学画符，先还得修炼出灵力。”公冶羊动了动肩膀，想让自己更舒服一点。
看见沐小凡看着自己，他又赶紧保持不动，急急道：“我说的是真的……”
嘴里说着，公冶羊的表情有些复杂，看了看不远处二当家的尸体，眼神有些迟疑。
沐小凡也不是傻瓜，立刻就看出了这个家伙的眼神有些古怪。摸了摸下巴，他走到二当家的尸体前，手指着尸体道：“他的身上有修炼出灵力的功法？”
公冶羊看见这位同行一边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一边用那把带着锯齿的短刀做出刮脸的样子。虽然很希望这家伙一刀把自己脸削掉半边，可人家大概也知道短刀锋利，刀刃根本就没挨着面皮。
摇了摇头，老道苦笑道：“罢了罢了，反正那玉简里的功法对我也没用，即是正合你用，也算是跟你有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