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景”
这一切的日子,只有走过了,才懂那句话的重量。
如果很多年前,你对我说“没有岁月可回头,愿有深情以白头”的话。那么一切,是否不一样?
或许,我会让自己,更奋不顾身。就像我,当初拼命地想要挣脱那座城市的牢笼一般。
2009年,我是林美景。
如果青春是一首诗,那应当是艾略特的。当下看,要数年后,才恍然大悟。
而我,曾经历过那样的迷茫与不理解。
1
从深水街的第一座楼房被拆建成更新更高的新式公寓,到而今,一晃好几年。
世间万物,皆抵不过世间的改造。人也应当在其中。喵喵于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走失后,便消失在她岁月的洪流里,她生命里的美好愿景,只是失去过一只猫,而不是死去。但这个“失”却成了失心眼的“失”。
陆咏之家在一年后搬离原先的住址,书店关掉,而母亲在新家楼下开了一家画廊,专门卖一些装饰画,生意尚可,但也可以说完全是出之于本身的爱好。
而陆咏之的那些爱好,跟母亲竟也有一脉相承的遗传。
那一年,他们轰轰烈烈地十三岁,然后再一次相遇。这一次,是“相遇”,而不是“相见”。
刚开始,年幼的时候,淡淡的缘分就像是将人与人拉扯在一起的线,轻盈却不带有任何私欲,直到后来。青春的荷尔蒙再一次挥发,人事都以情分的时候,一切便变得不一样。
甚至,刻骨铭心起来。
如果——
往后的岁月,如果觉得太密集或者速度太快,都是因为往年月的大事件。
——那些密集的大事件,仿似年月前进的催化剂,在往事里不停地催促着前进,悲惨的忘记,高兴的遗忘,麻木的消逝,然后,就成为不可回首的岁月。
初年市艺术学校。下课后的,教室的走廊上,心城和刚值日完的陆咏之,慢吞吞地在走廊上拖着走。
“其实,你也很喜欢你姐姐吧?”
“我知道你也喜欢你哥哥啊!”
沉默了一会,两人相视一笑。
“即使她不爱说话,又很凶。”心城吐了一下舌头,然后说。
“即使他有点懦弱,胆小怕事,但是他很疼我。”陆咏之脸色美好地说。
“明天的补习课你去不去?”心城突然问,咏之现在与他同在一间学校的同一个教室里,虽然两人专长不同,但是这间特别的艺术学校从初中开始就开始不分专长,全部开始混在一起学基础科。因此,只有周末的时间,他们才会各自去上艺术课。而心城问的补习课,就是他们各自参加的艺术补习,同在一个地方,和父亲开的琴行很近。
“应该不去了。明天要陪哥哥带六六去宠物医院。”
“噢!真好,有哥哥陪。”
“你姐姐呢?”
“她不跟我亲。”心城笑了笑,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然后又恍然大悟地问,“那,我们周日去看艺术展览好么?”。
“嗯!好”
“那,到时我给电话你。”
其实,开学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两人熟悉起来的程度其实让局外人有点讶异的程度,本来咏之说要不说我们是表兄妹,但是心城又觉得这样做以后都要圆谎很累。于是就,顺其自然,反正在满是祖国未来的奇葩的学校里,两人并不算特别显眼。
那些被岁月各自压抑着的才华,只有在内心深处暗暗地发着光。
但总有一天,会穿越那些废墟年华。
沧海桑田,几年一变。
那些速度,遥想起来的时候,都让人惊讶得不敢相信。从石村出来后,到初年市,然后到艺术学校,小学过去了,初中也开始了。曾经的嘻嘻闹闹喧喧嚷嚷的深水街成了有规划的街道,两旁的旧楼房在几年间被一一拆除,换来的是日日夜夜不眠的机器轰鸣或者固体碰撞的声音。他们是一群远处来的人,用血与汗换来一些微薄的薪水,以慰藉那些付出的日日夜夜,还有家人。
但世间,心城不知道,美景也不记得,曾有一个人,爱她如生命。
如今却遥若繁星。
就算是人海里的千千万万,只要存在,就能发出光。
2
“姐,吃饭了。”心城和陆咏之告别后,回到家不久,便“例行公事”地去房间叫林美景吃饭。
“好!”她应了一声,然后从作业本里把视线收回来,回过身去的时候心城已经走了,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念叨着说,“这样,就能很像一个家了么?”
一个月,与他们交流合起来的话不超过一篇高考作文的字数。
在大厅里待的时间,比在课室里一天的时间还少。
最多的时间,其实只是耗在吃饭上面,刚开始吃完饭会想着说帮小婶洗一下碗筷,但是她倒也没要求帮忙,总是推脱着说你去学习就好。这样一两次之后,美景便都很客气地,吃完饭就回房间。或许是因为知道心城晚上也会练琴的缘故,新房子装修的时候,把心城的房间弄在最里面,与其他的房间隔开来,而且房间的墙壁间的隔音效果也非常好。当晚上坐在窗台上写作业的时候,美景根本听不到所谓的钢琴的声音,这样,其实也很好。
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一直都是年级第一,特别是英文,这点让林家夫妇脸上沾了许多光,因此也省心了许多。因为,他们的心思,全部都放在宝贝儿子林心城的身上了。
“今天又是这样,也好,他是全世界的宝贝,我是自己的宝贝,我只想努力,让自己证明自己,不需要别人的肯定,就很好了。当我羽翼丰满的时候,想飞,就没那么累了。”
——林美景每天晚上正式开始学习前的例行功课就是写一句话的日记,有时会多一些。
比如,上个星期她写到——“赵季桀,总是在挑战我的底线,明知道我不爱课上传纸条,他偏偏老爱这样,最近,又发现他与其他年级的女生走得很近,但是算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我又不是真的爱他,就,有那么一点兴趣而已。”
其实上述的描写,只是嘴硬的代表而已。
饭桌上,林多年又提到十二月份全市钢琴比赛的事情。感觉有无话找话说的嫌疑,因为跟林心城苦口婆心般说完许多话之后,话锋一转,便看着美景说,“美景你也把那个周末的时间空出来,我们一起开车去看,这可是心城的第一个比赛。”
“对啊对啊!这可比他在学校拿第一都重要。”小婶一直说话都带刺,又或者是自己的理解能力太高超了,她原本只是想表达这比赛重要而已,反正,无论如何,是很重要。于是,思量许久之后,林美景应答的也只有一个点头的动作和一个“嗯!”的音节。简洁而有礼貌。
“最近学习紧张么?”——明明从来就都没问这个,而且,才初二,学习正轻松的时期。
“嗯!还好!”说完朝着小叔笑了一笑,也没其他言语。
这时,小婶明显是对丈夫一再低声下气而且没有得到好脸色看显得有些许不耐烦了,于是接过话说,“吃饭吃饭,有什么话,下了桌再说,饭菜都凉了。”
嗯!都凉了!新学期一到,秋天就渐渐靠近了。
林心城在这饭桌期间一直都没说什么话,两眼一直盯着电视的新闻看,除了必要地回答爸爸两句。而对于爸爸和姐姐之间的对话,他已经失去了想要倾听的欲望了。
那么多年来,她都是这样了,深情冷漠,像是骄傲得不可一世。
——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喵喵“失踪”后。
吃完饭林美景便迅速回了房间,估计又要到睡觉的时候,才会出来洗个澡。
心城刚才看了一会新闻,觉得索然无味便回房间练琴了。路过她房间的时候,莫名其妙地露出那句唠叨来。他的作业很少,大部分的作业都在学校完成了,因为学校考虑到学生每天放学后还有各自的艺术专项要修,所以每天都有固定的自习课,有时是下午最后一节,有时是早晨第一节。
晚上练的曲子都很轻快,没有很重的节奏,这样一来也可以让情绪舒缓一点,手指也不会太累。
初年市的那个比赛,是要钢琴八级才有得报名参赛的,去年年末要考八级的那段时间,是最痛苦的。冬天的空气很冷,手指长期露在外面,不一会儿就僵硬了。因此,不得不经常跑到父亲的琴行去练,因为那里整天都开着暖气。在里面弹的时候,顺便也可以利用流畅的音乐,招来一些客人,一举两得的事。
但是心城一般都是不喜爱这样的,因为他还是喜欢密闭的空间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曲还没终的时候,外头有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当下的想法是,没下雨吧?
——于是停下钢琴,推窗看去,果然是下雨了,窗棂上,都有了水渍。
——明明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是晴天的。天气真多变。
不一会儿,雷声也传来了,因为推开了窗,声音很大,像是清晰地在耳边擂起的战鼓。心城捂住了耳朵,然后去关窗。
3
接近十点的时候,那声似乎想要撕裂苍穹的雷声传来,心城吓了一跳。
——然后,停电了。
刚开始只是在黑暗里摸索着,不想动,手指还可以摸得到琴键。后来想想,这时候,姐姐应该在洗澡,又停电了。于是,摸索着,想要从抽屉里找出手电筒。
推开门的时候,果然听见浴室的方向传来美景的声音,低低地,在喊小叔或是小婶,听不清。
“姐,你在里面么?我是心城,手电筒给你。”
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过了一会,门打开了,心城开了手电筒,递进去。
“你不用么?”
“没事!我可以摸着回去。”
“嗯!”
心城走回房间的时候,发现阳台的门没关严,阳台上的水因为雨势太大的缘故,还是积起来了,沿着那一道打开的门流进来,因为才倒流,心城没有发现那一条不明显的暗流。于是走了过去,快要摸到门的时候,郑仁燕从背后照手电筒过来,小声地惊呼说,“心城你在那做什么?”
心城想要回身跟母亲说的时候,这时起了一个很大的雷,轰的一声,像是要将苍穹裂开的闪电,闪过天际。心城似乎是被吓住了,脚没站稳就要去关离手还有一段距离的门,于是脚一打滑,摔了下去。
地很光滑,摔下去的时候,手肘撞到地面,更要命地是手背敲向门上的玻璃,发出一声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闷响。
像是,骨头与骨头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