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殿内,无双与吟歌坐于桌前,清璇领着三名仆婢陆续走进来,挨个端上糕点。
无双翘首望了一眼,伸手截下一盘来,笑道:“姐姐,俗话说什么时节吃什么糕点。尝尝这个,丹桂花糕,吃的就是一个季节。”
吟歌掩嘴笑道:“这是哪门子的俗话说?”
无双得意洋洋,凑近低声道:“瞎编的。”
吟歌笑得更欢,调侃道:“原来,我一趟北京城好走,每日辛苦在马上、水路地跑,你却每日甜点糕点的在这青凌宫享福呀?”
无双闻言,扮了一个委屈道:“才不是呢,我日夜为姐姐祈福,愿姐姐平安归来。”
“哦……”吟歌拖了尾音,若有所悟点一点头,眉目里含住满满的笑意,“那确实是很辛苦呢。”
“可不是嘛。”无双递上一小块丹桂花糕。
这时,清璇接了一个仆婢的通报,走进来,挨在无双耳边道:“林落荷求见。“
无双喜道:“还不快快有请。”
落荷款款步入,见了无双,盈盈一拜道:“见过宫主。”转而又要向吟歌行礼,吟歌一把扶住道:“可别,落荷姑娘折煞吟歌了。”
无双道:“落荷姑娘,不必多礼。我这儿不比议事堂,没那么多个规矩,权当是自家姐妹唠唠嗑儿是了。”说罢,指了指身侧的椅子。
落荷刚从太微堂回来,一个人在芳华殿后院散步,听得殿内笑语喧堂,好奇地走进来一瞧。进来时仍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见到吟歌与无双,面色才稍稍缓了缓,轻声道:“怪我唐突了,一个人闷得慌,就走到这儿了。”
无双本想说“这儿本就是你熟悉的地方”,又听她说“闷得慌”,想自己与这位林姑娘也不是很熟,也不好说什么亲近的话。于是,冲着吟歌给了一记眼神。
吟歌领会,笑道:“没事就常来这里坐坐,双儿这丫头宫主当得还在新鲜劲头上呢,没规没距的,你自己经常来玩儿才是。”
“是呀是呀。”无双索性放下客套来,将面前的花糕往落荷那边轻轻一推道,“方才喊姐姐吃着花糕,她还笑话我呢。”
落荷轻轻一笑道:“笑你什么?”
吟歌捂着嘴,用眼神去瞟无双。
无双清了清嗓子道:“俗话说,什么时节吃什么糕点。丹桂花糕,吃的就是一个季节。”
吟歌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瞧她那个俗话说,完全是瞎编!别理她,落荷,尝尝这个桂花糕。”
落荷见二人如此不避旁人,言语轻松,心里不禁涌出一丝暖意,终于露出笑容,拣了一块花糕放入口里,细细品味道:“既香甜可口,又不乏浓郁的桂花清香。只是……”
无双听了前半句,正想夸落荷用词精致,听到“只是”,接话道:“只是什么?”
不想吟歌也同时发问:“只是什么?”
二人语气语调似一个模子。
落荷忍俊不禁,笑道:“你俩问话倒是整齐。”
无双与吟歌相视而笑,吟歌又问:“不合口味吗?”
落荷轻摇头,道:“南京城的桂花糕乃是一绝,不过我这个福建人吃起来,倒觉得甜味寡淡了。”
吟歌恍然大悟道:“原来落荷姑娘是福建人。”
落荷含笑点头,无双眼珠子一转,想了一想道:“下次带一样甜点与你,保准喜欢。”
吟歌见她神秘,抿嘴一笑,凑近落荷低声道:“她的下一次呀,遥遥无期。”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无双摸不着头脑,只得跟了笑,一旁的清璇许久不见这等欢声笑语,也跟了笑去。
无双瞥见清璇,忽而想起剑谱一事,示意清璇退下,又起身为落荷的茶杯倒满,坐下正色道:“落荷姑娘,自打你回宫之后,我姐姐时常向我提起你,说句心里话,我也是对你喜欢得紧呢。”
吟歌听得无双忽地这般表面的话,琢磨着她的夸赞是真心还是客套,敛了笑意,低头不语。
落荷何等聪明,便知无双定有话要讲,端正了身子道:“无双宫主,有什么话尽管问我便是。”
无双笑道:“落荷姑娘好个痛快!我听说青凌有三本剑谱,分别在孟欢、苏樱和你那里。”
吟歌心里一惊,剑谱之事无双对自己只字未提,如今突然抛出,不知何意。她抬眼去看落荷,却见落荷淡淡笑了,抿了一口茶不语。
无双接着道:“我本无意打探这些事情,也知当前最重要的大事便是对付叛徒孟欢。孟欢那厮,我也有幸与她交手,不瞒你说,中了她的那一掌,的确叫我记忆犹新。”
落荷听到这里,不自觉现了一抹冷笑,道:“孟大总管向来自诩武功领衔青凌,其实,哼哼……宫主的伤,不碍事吧?”
无双心里暗叫果然如此!看来落荷手里那本“青竹丹枫”确系三本之最。无双琢磨着如何问她借来剑谱一阅,听她突然关心自己,忙接话道:“多亏首医局的珍姑和清璇姑娘。”
落荷闻言,点点头道:“珍姑可谓是我青凌的在世华佗,这些年来,一双妙手也不知救了多少青凌弟子,想当初,我受了剑伤在身,命在旦夕,也是珍姑救我出的鬼门关。如今,回到青凌,我终于可找个时日好好谢她。”
吟歌见二人言语上一来一往,也没听出个道道来,忍不住偏头去看无双,却见无双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只得压下疑问。
无双却在旁细细琢磨落荷的一番话,一是落荷与珍姑的关系比意料中还要好,对珍姑也是较旁人更敬重有加,二是她说“终于可找个时日”答谢,想来是从前莫嫣然宫规严森,不许贴身丫鬟结党营私,故而受了人家恩惠,也不敢大大方方前去答谢。
无双灵机一动,笑道:“可不是,自打我来到青凌,唯有姑姑待我最真,受伤之时,更是彻夜通宵陪伴。这不,连使唤多年的贴身弟子清璇姑娘也大方地留了我用。”
落荷点点头称是,无双借机挨近了道:“那本青竹丹枫也是姑姑着我跟落荷姑娘借来一读,以便孟欢再寻来之时,剑术剑招上有个准备。”
落荷“呀”了一声,这剑谱在自己手中一事,当年除了珍姑,再无他人知晓,连出逃在外的孟欢也始终以为剑谱在莫宫主手中。看来,若不是珍姑亲口告明无双,也不见今日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如今连同这剑谱的名字都说得只字不差,终于信以为真道:“既是珍姑交代,落荷也不好私藏,只是剑谱已毁,怕不能原物奉上了。”
无双惊道:“什么?毁了?”
落荷慌忙起身,拱手道:“宫主恕罪,在外三年,一本剑谱的确不好时刻贴身带着,万不得已,这才毁去。不过宫主放心,剑谱一字不差地默记在我这里。”说罢,清点右额,意为均记在脑子里。
无双吁了口气,道:“落荷姑娘说的也是,如此保存剑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只是,以我如今的修为,怕是也消化不了……”
落荷接话道:“即日起,我便每日戌时到此处与宫主口授剑诀。姑且大胆猜测珍姑的意思,不过是叫宫主熟悉青凌剑诀,剑法倒未必要走个实招,对付孟欢之时,有个万全之策罢了。”
无双心里暗道这林落荷果真是莫嫣然一手调教出来的,不仅聪敏机智,且善于猜人心思,当下还要夸她,余光中却瞧见吟歌在旁满脸疑惑地瞪着自己,只好作罢,道:“那就有劳落荷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