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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浮屠宝刹(2)

新月公主抹去身上的水珠,穿上衣衫,以十指权当木梳,将头发梳好,走到逆风身边,道:“世子,我们走吧。”两人续往前行。新月公主洗过身子后,尘垢尽去,一股股清新的幽香扑鼻而来。逆风只觉鼻旁香泽微闻,不禁神魂飘荡。他此生所接触的几个年轻女子中,仙楚机敏过人,蛇节妩媚热情,月如风姿楚楚,晨夕公主娇憨淘气,而这新月公主羞涩腼腆,别有一番独有的韵味。

忽听新月公主幽幽叹气道:“如果有来生,我宁愿做一个平凡的民间女子。”逆风诧然道:“你说什么?”新月公主道:“我虽贵为公主,却不过是父王用来权衡政治的筹码。我自小便有一个梦想,能和心爱的人一起躺在草地上,悠悠地看蓝天白云。可如今……唉,不说这些了。”逆风不便追问,回味着她所说的这几句话,心里颇为苦楚。

穿过两片黑压压的林子,终于拐上了大道。又向前走了数十里,忽听得蹄声如雷,数十骑快马迎面疾驰而来,拦在当道,其中一人厉声喝道:“大胆贼子,竟敢挟持新月公主!”新月公主道:“冉遗将军,你误会了。这位是火之国世子逆风公子。我被贼人掳去,幸蒙他出手相救。”冉遗滚鞍下马,拱手道:“末将鲁莽,方才出言无礼,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世子见谅。”逆风朗声道:“将军言重了。在下将公主交付到你手上,也就心安了。后会有期!”新月公主叫道:“世子。”逆风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新月公主双颊晕红,轻声轻语地道:“你以后可别忘了到金之国来看我啊。”又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塞到他手里,低声道:“这是我瞒着父王一针一线偷偷缝的,送给你作纪念吧。”逆风道:“多谢!”新月公主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叹气道:“上苍为何偏偏要让我在出嫁时遇上你呢?我即使嫁到了那个我不爱的男人身边,但我的心,此时却属于另一个男人了。”突然转身向木之国大队中跑去。冉遗翻身上马,微一拱手,道:“世子保重。”拨转马头,向来路上驰出。

逆风眼望着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低头看那方手帕时,只见针脚绵密,显是费了许多心血,怔怔地想:“她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眼见新月公主的身影遥不可见,便将手帕放入怀中,转身续向天泣谷行去。走了大半日,终于到了天泣谷。

又走了两三里,那轮红日终于跌下山去,惨淡凄冷的月光下,四周一片昏昏沉沉。林中小径,曲折而上,幽暗阴深,似乎永无尽头。逆风穿过七八个小林子,正走得腰酸腿疼,陡然发现远处树木间渗出几丝微弱的灯光,心中狂喜,提起精神发力急行。突然从道旁树丛中转出九名红衣僧人,为首一个肥大的僧人喝道:“来人快快留步!”逆风双手一拱,道:“大师因何不准在下通行?”那肥胖僧人道:“贫僧巫即,奉师兄之令,禁止一切闲杂人等擅入浮屠寺。”逆风道:“不敢请教令师兄法号?”那肥胖僧人巫即傲然道:“敝师兄法号巫咸,乃金之国帝法师。”逆风冷笑道:“此地非金之国所辖,令师兄凭什么发号施令?”巫即大怒,左右手食、中二指交叉相叠,以“冷月剑舞之术”,向逆风胸前射出数十道幻剑。

逆风待幻剑射到胸前,身子倏地一晃,欺到巫即身后,伸手在他背脊上轻轻一拍,巫即登时向前俯跌出去。其余八僧又惊又怒,突然站成一长列,各出右掌,抵住前人后心。巫即挺身跃起,扑到八僧后面,运掌抵在了最后一名僧人巫盼背心“大椎穴”上。逆风心下大奇,寻思道:“这些秃驴在捣什么鬼?”忽见最前面的那名枯瘦僧人巫罗左手结印,向自己脚下指了一指。正自诧然,突然数百件铁器从脚下地里破土而出,挟着呼呼风声,向自己袭来。他心下一惊:“这些秃驴合力起来竟这般厉害,倒不可小觑。”身子向上斜飞而出,轻轻巧巧地落在五六丈外。这九名僧人所使玄术唤作“聚气归元之术”,能将每个人的潜能激发出来,再凝聚在一起,形成强大的真气流。

那枯瘦僧人巫罗左手一指,又是数百件铁器破空袭到。逆风连忙跃身避过。巫罗两击不中,第三指、第四指、第五指又接连发出,罩住了逆风身周数丈之内。逆风拔身急起,在大树枝干上连点了几点,借力窜出,但觉背心隐隐作痛,竟是被铁器划破了衣衫。眼见那九名僧人猱身纵上,结印不变,合众人之力催起数百件铁器,疾攻而至。逆风左足尖着力一点,身子腾空而起,跃到了众僧人头顶上空,左手拇指、小指伸直,与右手掌心相抵,射出了数十道离火剑。

那九名僧人变转阵势,一起运掌抵在中间那名僧人巫真身上。巫真两手食、中二指相叠,向上射出数十道幻剑。两股剑气相撞,逆风仍不占上风,向后一个急空翻,方才躲过了径奔心口射来的两道幻剑。他人在半空,猛然警醒:“这九个秃驴的真气联而为一,我内力再强,终究不能硬拼取胜,看来只有用巧了。”身子倏地一晃,窜到巫罗后面,往他背心推出一个大火球。那九名僧人变换阵势,待要伸指点出,逆风却如一溜烟般绕到了巫即身后,不待众僧回身,又已然避开。金之国九僧只见一条白影在阵中急速奔走,快逾闪电,被他带着转了几转,不禁头晕目眩,几个回合下来,阵势便显凌乱之象。

逆风一声长笑,纵身欺到巫礼身前,伸手抓住他后颈穴道,往阵中掷去,众僧登时跌撞在一起,仰面摔倒。逆风拱手笑道:“有礼了。”展开轻身功夫,向灯火闪耀处疾奔而去。近了,才发现是一座破旧的寺庙,借着昏暗的月光,依稀辨得匾上“浮屠宝刹”三个大字。逆风推门进殿,只见大殿上诸多佛像均已残损破败,蛛网贯空,灰尘遍地,然而香案前的四只烛火却长明不灭。逆风轻声问道:“有人吗?”余音在大殿内回旋激荡,经久方息。逆风拿起烛台,径直向后殿走去。大雄宝殿后面,是一个小天井,几棵大槐树在月光下婆娑起舞,沙沙作响,恍若阴世鬼怪。天井尽处,是一间保存尚好的小屋,屋里灯影摇曳,光怪陆离。逆风轻步走到屋前,叩了叩门,问道:“屋里有人吗?”一连问了几声,也无人作答。

逆风轻轻一推,房门吱吱哑哑开了,入眼瞧见屋内正中放着张楠木软床;软床后方墙壁上供着香案,案上小碟中的香油早已挥发殆尽;右首墙角里,有一个木制柜台,里面亦是空空如也。他悄立良久,转身出了小屋,到了西院。那西院是好大的一座林子,园中怪石嶙峋,溪水淙淙,几座小巧玲珑的亭阁,点缀于青木绿水间,更喜紫菁花无数,在月光下摇曳生姿。这些紫菁花大半乃是珍品,种类又多,逆风一时间竟看痴了。

赏玩了一会紫菁花,逆风走到湖边,忽见潋滟湖水中,竟掩有一座八角小阁,阁中立着一尊塑像,可惜无船只可渡。逆风随手折了根树条,往湖中抛去,右足随即着力一撑,跃向湖中,左足尖在树条上一点,已借力扑进了湖心小阁。那是尊女子的白玉塑像。这玉像与生人一般大小,眼波流转,浅笑盈盈,便像就要活过来一般。

逆风与她眼光一接,不禁自惭形秽,心想:“莫非这就是仙女吗?”他此生行遍大陆南北,见过无数美女,如仙楚、晨夕公主等,但与这玉像一比,都失色不少。他正自怔怔发呆,忽瞥见塑像前的青石板上,隐约有两行刻字,笔法淋漓,似以极锋利的利器刻就。他拂去泥尘,逐字摸去,见写的是:“神由镜生,魔因神起,亦神亦魔,无魔无神。”正是他在月湖洞天密室里所看到的那四句偈言。底下另有一行小字“土之国箕伯封孟极于此”。逆风心下一惊:“原来这里就是诛仙塔,怎么不见入口呢?”

正凝思之际,东南方忽地隐隐传来几声呼喝。逆风心想:“又有人到了。”矮身伏在玉像后的花丛里。耳听呼喝声越来越近,渐至身周十丈之内。过不多时,四条人影一前三后跃入了逆风眼帘。奔到近处,只见后面三人是砂瀑三使,而被追的那人正是燃灯老人,燃灯老人背上还负着一个长形包袱。原来,砂瀑三使刚一下船,踏上木之国的土地,就遭到食死徒的袭击。燃灯老人趁乱夺走了仙楚。砂瀑三使不敢恋战,以“土遁之术”冲出重围,紧追燃灯老人到了土之国。

燃灯老人纵身扑到湖边,转过身去,哈哈大笑道:“砂瀑三使,让你们一路护送,真是难为你们了。”赤练厉声道:“燃灯老贼,我们兄妹三人今日纵是命丧于此,也决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燃灯老人捋须大笑道:“很好,老夫便以你们的人头,来迎接主公的重生。”两手食指相抵,发出三个大火球,分向砂瀑三使推去。雪妪右拳放在左手掌心之中,猛地向身前地面捣出,登即以“厚土壁之术”将三个大火球尽数拦下。赤练与青君双双跃起,右手运力千钧,迅捷之极地击到燃灯老人胸前。在出掌之前,他们的左手业也结成了“秽土吸星之印”,这两掌势若风雷,排山倒海般向燃灯老人压将过去。他们一击即退,纵身跃到了数丈之外。

耳听“轰隆”一声巨响,燃灯老人立身之处,仅留下了五尺来长的半截树干,而树的上半截飞跌在了两三丈外。赤练倒吸了一口冷气:“替身之术!”突觉身后风声倏紧,他不及转身,双手结印,以“砂铠之术”,硬受了燃灯老人这一记重掌。燃灯老人一击不中,便即飘身倒跃而出。雪妪喝道:“大哥、老四,砂瀑大阵。”赤练与青君飞身跃出,与雪妪合成三角阵型,将燃灯老人困在了核心。燃灯老人冷冷一笑,道:“你们还有什么花样,就尽管使出来吧!”砂瀑三使一齐结印,以“砂瀑之术”催起漫天砂石,向燃灯老人压将过去。燃灯老人身子急窜而起,以“离火剑分身之术”,还以了数万道火剑,分向砂瀑三使疾射而至。砂瀑三使飘身后跃,避过了剑雨,左手拇指、小指伸直,仍是与右手掌心相抵。

燃灯老人身在半空,两手闪电般连结了六个印,合成“流星暴雨之术”,向砂瀑大阵中拍出。但见红光冲天,火石便似流星点点,四散而下。砂瀑三使大惊之下,连忙向后贴地滚出,饶是如此,还是被烧得焦头烂额。逆风心下一惊:“想不到师傅的玄术竟达到了六印境界!”五大国玄术的最高境界乃是八印连结,但自五大国开国以来,仅第一代火神祝融、第一代风神箕伯和黑暗魔王烛阴达到了七印连结的境界。当今之世,就连会五印玄术的人,尚寥寥无几,此时突然见到燃灯老人使出六印玄术,不能不令人心惊。

燃灯老人不待身形落地,双手结印,又是数万道离火剑分射而出。砂瀑三使仓促应招,施以“砂铠之术”防身。但听连声痛哼,砂瀑三使身子飞跌而出,满身鲜血淋漓,离火剑竟是穿透了他们的砂之铠甲。燃灯老人逼近几步,冷笑道:“砂瀑三使,明年此时便是你们的祭日。”赤练怒道:“燃灯老贼,你若杀了我们,帝法师决不会放过你的。”燃灯老人哼道:“我会怕暗烬那小畜生?”突然听得身后一人冷冷笑道:“燃灯,你既不怕我,为何说话底气不足呢?”燃灯老人转过身去,只见一人站在树枝上,身子随着树枝起伏摇晃,正是土之国帝法师暗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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