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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赛赛曼家乱成一团

第二天早上,塞巴斯蒂安把老师迎进来,领到书房后,又听见有人拉铃,而且铃被拉得特别响,塞巴斯蒂安飞跑下去。他以为是赛赛曼先生突然回家来了。打开门——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子背着手摇风琴站在他的面前。

“这是怎么搞的?”塞巴斯蒂安冲他喊道,“我会教你怎么拉铃的!你在这儿有什么事情?”

“我要见克拉拉。”男孩回答说。

“你这可恶的流浪汉,找克拉拉小姐有什么事?”

“她欠我四十芬尼。”男孩解释说。

“你有毛病吧!你从哪儿听说克拉拉小姐住在这儿的?”

“昨天我给她指路,二十芬尼,然后带她回来,二十芬尼。”

“克拉拉小姐从来没有出去过,她也根本不可能出去。快走开吧。”

可是,那个男孩一点也不害怕,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说:“反正我在路上看见她了,我可以说出她长什么样:头发短而卷曲,黑色,眼睛也是黑色的,棕色的衣服,而且她还不会像我们一样说话。”

“哎呀呀,”塞巴斯蒂安这时想到了,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那个小姑娘又干出些什么事来了?”

“好吧,你在门外等着我,然后我把你带到房间里去,你就拉支曲子,小姐会非常高兴听的。”

塞巴斯蒂安上楼,敲敲书房的门,然后被叫了进去。

“外面来了个小男孩,他说一定要亲自见见克拉拉小姐。”

克拉拉小姐听到这件奇怪的事,非常高兴。“快带他进来吧。”她说:“行吗?凯迪达特先生?”

那个男孩很快就走进屋来,按照塞巴斯蒂安说的,立刻摇起了手风琴。这时,罗特麦耶小姐正坐在餐厅里做活计,一听见这种声音,马上就竖起了耳朵。怎么这声音这么近?书房里又怎么会传来手摇风琴的声音呢?于是,罗特麦耶小姐穿过长长的餐厅,一下子把门打开。真让人难以置信——在房间的正中央站着一个衣衫褴楼的男孩,他正专心致志地摇着手风琴,演奏音乐。凯迪达特先生几次都想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克拉拉和小海蒂正兴致勃勃地听着音乐。

“停下来!快停下来!”罗特麦耶小姐冲着屋子里喊,可她的声音被音乐所覆盖。她向男孩跑过去——但是她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低头一看,一个样子让她恶心的黑色小动物正在她的两个脚之间爬着——是一只乌龟!这时,罗特麦耶小姐吓得跳了起来。接着,她用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喊道:“塞巴斯蒂安!”

风琴声猛的停住了,这回是叫声压过了音乐声。塞巴斯蒂安正站在半开的门外捧着肚子大笑,罗特麦耶小姐则瘫坐在一张椅子上。

“把人和动物统统给我赶出去!快一点!”罗特麦耶小姐冲他喊道。塞巴斯蒂安立刻照她的吩咐,把男孩子领到门外,男孩抓起自己的乌龟跟了出去,塞巴斯蒂安一边往他的手里塞钱,一边说:“克拉拉小姐的四十芬尼,还有你拉琴的酬劳四十芬尼,你干得不错。”然后把他送出去,关上大门。

书房里又重新安静下来,重新开始上课。这回罗特麦耶小姐也坐到房间里来,她想,这下该不会出什么类似的乱子了吧。

可是,这时又响起了敲门声。塞巴斯蒂安再次跑进来报告说,有人送来了一个大篮子,说是要立刻交给克拉拉小姐的。

“给我?”克拉拉吃了一惊,“请您马上拿来,是什么样的一个篮子。”

塞巴斯蒂安拿进来一个盖着盖儿的篮子。

“上完课再打开篮子吧。”罗特麦耶小姐说道。

克拉拉怎么都猜不出来,她不停地看着那只篮子,心里怪痒痒的。“凯迪达特先生,”克拉拉在练习文法变形时忍不住停下来说,“我想快一点知道,篮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就看一下行吗?然后我马上接着学习。”

“从某些方面来说,是可以看的,但是从另外的方面来考虑,又好像是不可以。要是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篮子上的话……”这时,篮子的盖儿没有盖紧,从里面突然跳出小猫,一只,两只,三只,然后又跳出两只。还没等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些小猫就跑得到处都是。于是,屋子里就成了小猫的天下。有的从凯迪达特先生的靴子上跳过去,有的咬住他的裤子,有的爬上了罗特麦耶小姐的衣服,还有的在她的脚边玩耍。小猫们还跳上克拉拉的椅子,又抓又跳又叫。克拉拉开心极了,连声喊道:“哇,这么可爱的小猫咪!看它们跳得多高兴啊!喂,你瞧,海蒂,这儿,还有那儿,你快看!”

小海蒂追着小猫从一个角落跑到另一个角落。凯迪达特先生尴尬地站在桌子旁边。

罗特麦耶小姐惊得说不出话来。后来她终于拼命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蒂奈特!塞巴斯蒂安!”

不知她喊了多少遍之后,蒂奈特和塞巴斯蒂安才终于跑了进来。于是,他们赶紧把小猫一只接一只地抓起来,放到篮子里。然后再把篮子拿到昨天为那两只小猫做的窝旁边。

晚上很晚的时候,罗特麦耶小姐才从上午的激动中完全地平静了下来。终于明白这都是海蒂昨天跑到外面去捣乱才引发的事端。

她气得脸色发青,坐在那儿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然后她把怒气全撒到海蒂身上。小海蒂正站在克拉拉的椅子旁边,还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阿得海特,”罗特麦耶口气严厉地说,“对你有效的惩罚只有一种,就是让你到漆黑的地下室里去和壁虎、老鼠待在一起。”

海蒂安安静静地听着,并对这个判决感到奇怪。在高山牧场上被爷爷叫做地下室的地方,是在小屋的旁边,是放做好的奶酪和新鲜牛奶的地方,说起来更像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去处。而且,小海蒂还从没见过什么壁虎和老鼠。

克拉拉却难过地大叫起来:“不行,罗特麦耶小姐,等爸爸回来再说吧。他信上说,马上就会回来的。”

罗特麦耶站起身来,有些生气地说:“那好吧,克拉拉,好的。不过到那时,我也会和赛赛曼先生说上几句的。”说完就回屋去了。

在这之后,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只是罗特麦耶的气还没有消掉。她居然被孩子给捉弄了,一想到这儿,罗特麦耶小姐就心里冒火。自打海蒂来了之后,赛赛曼家里就变得一团糟了,再也没有像从前那么规规矩矩的了。

克拉拉却非常满意,她再也不会感到无聊了,因为小海蒂经常把字母搞混,于是,凯迪达特先生在讲解字母和书写字母的形状时,为了让海蒂能够印象深刻,经常把它们比作犄角什么的,海蒂听了高兴地大叫:“那是山羊!”或者“那是老鹰!”这些比喻使海蒂想起了许多东西,就是没有让她想起字母。

傍晚的时候,海蒂就坐在克拉拉的旁边,给她讲述高山牧场以及那里的生活。每次讲完,海蒂就非常想家,最后总是坚决地说:“我该回去了!明天就得走!”每次她这样说的时候,克拉拉都安慰她:“你一定要等到爸爸回来,那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每当小海蒂听到这些话,马上就放弃回家的念头,脸上露出笑容,因为她的心里藏着一个美妙的计划。在这儿每多待一天,给奶奶带去的面包就能多两个。老奶奶肯定没吃过这么白的面包,而且黑面包太硬了,她又几乎咬不动,一想到这儿,海蒂就怎么也舍不得吃掉它们了。

每天吃完饭,海蒂总是一连几个小时独自端坐在自己的屋里一动不动。现在她已经明白,在这儿不能随便地跑到外面去。和塞巴斯蒂安在餐厅里说说话也不行,这也是罗特麦耶小姐所不允许的。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和蒂奈特说话。

这样,小海蒂每天坐在那儿,呆呆地想上好半天。高山牧场又变成一片绿色了吧。黄色的小花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吧,四周的一切,雪、山、宽阔的谷地也都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吧。终于有一天,海蒂再也坐不住了,她急急忙忙地把面包包到红色的大围巾里,戴上草帽就往外走。

可是,她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罗特麦耶小姐正从外边回来。她看见海蒂大吃一惊,把海蒂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于是,她喊叫起来。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再一个人乱跑出去!你又想到外面去,还打扮得像个流浪儿。”

“我只想回家。”海蒂害怕地回答说。

“什么?你想回家?”罗特麦耶怒气冲冲地绞着双手,“想逃跑?这要是让赛赛曼先生知道的话,会怎么样!你在这儿有哪儿不舒服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吗?你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吗?你受过这么周到的招待吗?”

“没有。”海蒂回答道。

“你简直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是过得太幸福了,才会这么胡来!”

小海蒂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的话索性全都说了出来。

“我只是想回家呀。我好久没有回去,‘雪兔’又该整天悲呜了,老奶奶也在等着我,还有,彼得吃不到奶酪,金翅雀会挨打的。这儿看不见太阳跟大山说再见。老鹰要是在法兰克福的上空飞过,肯定会用更大的声音叫喊,这么多人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成天吵架,怎么也不到山上去舒舒服服地住着?”

“主啊,这孩子该不是神志不清了吧。”罗特麦耶喊着,慌忙地跑上楼梯,却一下子和往下走的塞巴斯蒂安撞了个正着。

“快把这可怜的孩子带上来!”罗特麦耶一边喊一边揉着脑袋。

“是是,实在抱歉。”塞巴斯蒂安也揉着自己的脑袋。

小海蒂还是呆呆地站在那儿,两眼发光,由于内心的激动而浑身发抖。

“看到海蒂一动不动,塞巴斯蒂安温和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好了,别太在意,小姐,保持快乐比什么都重要!来,我们上楼去吧,不管怎么说,这是她的命令呀。”

于是,小海蒂走上楼去,她的步子缓慢而安静。塞巴斯蒂安一边跟在海蒂后面走,一边对她说些鼓励的话。

“别难过,勇敢些,我们的小姐真乖,到了这儿之后还一次也没有哭过。要是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天可得哭上十二回呢。那些小猫在上面玩得很高兴呢,待会儿,咱们一起上去看看,行不行啊?”

海蒂微微地点了点头,样子一点都不开心。塞巴斯蒂安心疼地看着小海蒂回到自己的房间,对她充满了同情。

在吃晚饭时,小海蒂不说一句话,既不吃也不喝,只是把面包麻利地放进口袋。

第二天早上,凯迪达特先生一上楼,罗特麦耶小姐就非常激动地告诉凯迪达特先生她的担心,接着又把小海蒂想逃走的事情和她当时说出的稀奇古怪的话讲给凯迪达特先生听。

但是,凯迪达特先生却说,阿得海特的确在某个方面有点古怪,但其他方面都还正常,现在比这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记不住字母,从ABC以后就根本没法再继续往下讲了。

罗特麦耶小姐听了,放心了一点。快到傍晚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了海蒂昨天要出走时穿的那身衣服,于是,她决定在赛赛曼先生回来之前,给海蒂一些克拉拉的衣服,让她别穿得那么寒酸。她把这个想法跟克拉拉一说,克拉拉大为赞赏,找出好多衣服、帽子和围巾,要送给海蒂。于是,罗特麦耶小姐来到了小海蒂的屋里,想看看衣柜里哪些可以留下,哪些应该扔掉。可是,她还没有翻几分钟,就又气急败坏地跑了回来。

“我都看到了些什么?阿得海特!”罗特麦耶小姐喊道,“你说,从你的衣柜里,都翻出了些什么?克拉拉,你看,衣柜里居然放着面包!都快堆成山了!蒂奈特!”她现在又朝餐厅里喊,“你去把阿得海特衣柜里的干面包全部扔掉,还有桌子上的那顶破草帽!”

“不要扔掉!”小海蒂喊道,“那些面包是要送给奶奶的!”说着还想去追蒂奈特,却被罗特麦耶小姐一把抓住了。

“你就待在这儿,那些破玩艺儿,让我们来收拾!”

罗特麦耶小姐严厉地说,同时不放开小海蒂。小姑娘于是扑到克拉拉的椅子上,绝望地大哭起来。

“那些面包全是要给奶奶的,这下全没了。”

小海蒂说到这儿心如刀绞,又哇地大哭起来。克拉拉看见海蒂悲痛成这个样子,非常担心和害怕。

“海蒂,别这么难过。你听我说!我向你保证,你回家的时候,我会让你带回去和现在一样多,不,甚至比这更多的面包给奶奶!那样,面包会又新鲜又软和。起来吧,海蒂,别再这么哭了!”

海蒂还是忍不住地抽噎了好半天,不过她明白而且相信了克拉拉安慰她的这些话。海蒂还想再确认一下自己的愿望是不是真的能够实现,一遍又一遍不停地问道:“你真的能给奶奶像我积攒的那样多的面包吗?”

这时克拉拉就会毫不犹豫地说:“一定,完全肯定,而且比这还要多,你可以完全放心。”

直到吃晚饭时,海蒂的眼睛还是红红肿肿的。当她一看见那个小面包,差点又想哭出来,可她强忍住了,因为她知道吃饭的时候要保持安静。今天,塞巴斯蒂安每次走到她旁边时,都做出怪模怪样的手势。他一会儿指指自己的脑袋,一会儿又指指海蒂的头,然后他又点点头,眨眨眼睛,好像在说:“放心吧,我已经帮你弄好了!”

当海蒂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要上床往被子里钻时,突然发现被子里藏着自己的那顶破草帽。她高兴得不得了,接着又把帽子弄得更瘪一点,包在小手绢里,然后再藏到柜子最里面的角落里。

晚饭时,他的那些手势就是想告诉小姑娘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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