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恩选赶着牛车,送了四个孩子去雷庄,王氏则坐着一辆马车,提前出发,先给张秀才送束脩,她昨天和二老爷软磨硬泡,把老头都惹怒了,也没要出钱来,看来二老爷的确是很穷,最后,王氏又想要杨菁把出租江管家那个院子的钱拿出来。
“我都花了。”杨菁摊摊手。
王氏知道孩子读书的重要性,但石秀才动不动用烟袋锅敲孩子脑袋,这几个都被打怕了,说什么也不去书房,杨菁没来之前,张家人都好像在梦境中过活一样,反正钱总是花不完的,家里没有任何危机,她在孩子读书的事情上,心思就很淡。由着儿子爬墙上树,玩得跟个泥猴一样。
张世贤的改变,唤醒了王氏心里的好胜,她今天不得不拿出钱来,送几个孩子上学,当然,柴氏在她的威胁下,也不得不拿出**的那份来。
通完河道的人,开始陆续离开,杨菁手里的那点地租,花的一干二净还不算,自己又贴了不少,张家的伙食,马上又下去了,再加上到了做夏衣的时候,王氏挑唆了柴氏,问二老爷和杨菁要钱。
二老爷总是那副样子,他没钱了,杨菁也学着那样,王氏和柴氏气得要死。
“好不容易收来点地租,你吃饱了撑的啊,把那么多钱全都打了水漂。”柴氏一看要不来钱,发火了。
“那也是我要来的,你管得着吗?想要管我,把你男人赌债还了我再说。”张世发和柴氏最好对付。
柴氏气鼓鼓地瞪着眼睛。
“还赌债那是你愿意,不要整天把这个挂在嘴上。”王氏皱着眉头,她觉得柴氏真是没脑子。
“那签字据也是你们愿意的,现在家里我说了算。我说怎么来,那就怎么来。”杨菁仰着脖子和她们吵架,还真很累,她干脆一甩帕子走了。
柴氏和王氏,指桑骂槐聒噪了一下午,把杨菁烦死了。晚上吃饭,厨房只上了一盘炒大酱,一盘咸菜,张家人除了张世贤、雷氏,全都对着桌子生气,连筷子都不摸。
杨菁不为所动,用酱给二老爷夹了个馒头,二老爷无可奈何地接在手里,看着黑乎乎的酱,他实在吃不下去。杨菁又夹好三个馒头,给张世贤、雷氏和自己,她高高兴兴地咬了一口,对着张世贤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张世贤疑惑地咬了一小口馒头,一笑,大口吃了起来,雷氏见儿子如此,不好意思让杨菁难堪,也开始吃,她才咬了一小口,就悄悄用脚踢了踢二老爷,二老爷无奈,也只好咬了一口。
张世贤吃饱了,搁下筷子跑出去玩了,这两天他很着迷抽陀螺。
看着二老爷一声不吭,吃完一个馒头,又接了雷氏给夹的第二个馒头,张立明实在饿得受不了,也掰了一小块馒头,在酱碗里蘸了一下,放进嘴里。
“娘,这里有肉呢。”连着几天吃素,大酱里放了肉丁、芝麻、碎花生,味道很香醇,张立明三下两下给自己夹了一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剩下的人这才开动,张世发饭量大,等他吃第二个馒头时,碗里的大酱都完了,把他气得要死,王氏和柴氏也忙着帮儿子夹馍,到了最后都没吃好,只好就着咸菜,勉强吃了点压住饿,杨菁早跑出去看张世贤玩陀螺了,院子里五个小孩又喊又叫,王氏和柴氏摔摔打打指桑骂槐,杨菁听不见,倒让这俩空费力气干生气。
第二天中午,张世兴忽然回来了,原来蒲州太守的爹过大寿,他跟着县令过来,完事了,县令不好意思让他过家门而不入,就给了他两天假。
朝廷规定,主簿、县丞等,必须住在衙门,衙门免费提供伙食,但那点儿钱,层层盘剥,到了饭桌上,就剩下粗茶淡饭,张世兴俸禄又低,总不能让挣得那点钱,都进自己肚子了吧?再说,他老出去买饭,其他人也会在背后嘀咕他败家的。
指望着回家打打牙祭,张世兴面对一桌的豆腐粉条豆芽菜,心里的怒火忍不住呼呼冒上来。
“三弟妹,大哥好容易回来一次,你也不说做点好的?”柴氏原以为,杨菁还不敢惹张世兴,她还想着今天能改善一次呢。
“这都不错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要不是我把街上的那几个铺子整肃了一下,连这些都吃不上呢。”杨菁语气轻蔑又不屑。
“我媳妇很下功夫了好不好!”张世贤瞪眼,他虽然也希望能好好吃一顿,但为媳妇撑腰是第一。
张世兴黑着脸,气鼓鼓地看着他爹。
“少那样,当官几个月了,没见给家里交一厘钱。”杨菁挑唆。
张世发果然立刻着嗓门说道:“大哥,明天你割点肉,咱们吃一顿饺子吧。”他想着,不交钱,拿出来一点改善家里的伙食,总是可以的吧?
张世兴摔了筷子,拂袖而去。
“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哥挣了钱不交公,老三家的胡折腾,啊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柴氏今天在集市逛了一圈,发现要给一家人添新衣,下来得好几两银子,心疼不已,最后,她只给自己和孩子买了布,把张世发漏下,她又怕男人发火,又心疼钱,这份难受憋了大半天,现在见老大发火,她也趁机闹腾。
二老爷气得要死:“少罗嗦,吃饭!”他是最爱吃肉的,可眼下,作为家长,唯恐儿子们埋怨他无能,他都不敢嫌弃饭食不好。
张世兴明天下午才走,大家住一个院子,他又不敢到街上买着吃,王氏在饭桌上收拾了点饭菜,给他端进屋,两人嘀咕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什么好招,晚上,桌上是豆腐白菜白萝卜,连豆芽菜都没有了,更让他恼火。
“要是能分家,好歹你一年还有百十两银子,咱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恓惶。”王氏轻声嘀咕,“最好把老三折腾的那些荒地,都归他们名下,让他们拿出钱来补偿大家,我们手头还能增加几百两银子的活钱……”王氏做着美梦。
张世兴本来躺在床上生闷气,懒洋洋地听着老婆的话,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猛一下坐起来,把王氏吓了一跳。
“我找爹说去。”
张世兴拉着二老爷,嘀咕了半夜,第二天吃了早饭,孩子都上学不在家,二老爷一脸严肃地用手拍拍桌子:“我们分家。”
饭堂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个个脸上都露出喜色。
“我还在,不是分家,是分产,今后你们各过各的,好过歹过我不管,到年底每家给我交十两银子。”
“家里的房子,谁住的归谁,我活着谁也不许拆,更不许卖掉。库房的粮食、大厨房的厨具,分四份均开,院子里打扫的下人,我来发月俸,其他下人,也均分。”
家里除了这些,没有别的可分了,二老爷说完,就闭了嘴。
“爹,我和贤哥这么小,出门和人说话都没人信,你让我们怎么单过?”杨菁虽然看不上二老爷,但出面和人打交道,还非他莫属,她无可奈何地说道。
“切,三弟妹,你能行的都快顶上天了,还用说这话!”柴氏这几天对杨菁意见很大,闻言立刻嘲讽道。
“哼,分就分,有什么了不起。”杨菁赌气地说道。
“爹,荒地怎么办?”张世兴昨天给他爹灌迷糊汤,重点是这个,这会儿见爹不吭声,忍不住提醒道。
“荒地——”二老爷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