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没有结束,沈家的喜气也没有结束,沈子晟和周雅菱的婚事很快传遍了上海,打算第二年开春就办,一时之间,来贺喜的又一次的挤满了家门。
这天,大太太将沈子晟叫到房里,在大太太房里的,还有大太太的哥哥苏尉也在,沈子晟一一问好:“母亲,舅舅。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大太太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晟儿,我想了很久,觉得沈家的生意还是不大好,虽然你现在一心扑在生意上,可没个人帮衬着终究是不好,今天我把你舅舅找来,以后让你舅舅和你一起打理生意,这样你也好省些力气。”
沈子晟不解道:“母亲为何要这样做?从前一直都是儿子在打理,也未出过什么大错,况且这次父亲让二弟和我一起打理,已经是省事许多了啊。”
大太太脸色一变,怒道:“你知道什么!就是因为你父亲让你二弟来帮你,你才要小心!沈家家大业大,保不齐谁的心里是没有鬼的,就是咱们家那些老管事的,也不见得谁的兜里就是干净的,更何况是你二弟,到时候他借着机会夺了沈家的财产,你哭都来不及!”
沈子晟愈发的不解,辩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都是自家兄弟,岂能厚此薄彼,二弟他也不是那种会侵吞家产的人,再说了,沈家的家产也有二弟的一份,母亲何以会这么不放心?”
大太太气的脸色发青,连声道:“你这个傻小子!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把人家当兄弟,人家可不把你当兄弟!”
“妹妹,有话好说,不必和孩子发这么大的火。”苏尉连忙上来劝阻,一边扶着大太太坐回椅子上,一边回头对沈子晟道:“晟儿,你母亲不过是怕你忙不过来,你和翌儿一起管着生意自然是好,可是现在沈家的生意刚刚走回正轨,各处也还需要打点,你们两个人也没法照顾周全不是。”说着,便对大太太使了个眼色,大太太心神领会。
“晟儿,母亲正是这个意思,现在虽然沈家度过了危机,可上海的形势还是不好,不知道哪儿又会闹出乱子来,把生意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让你舅舅来帮你,也好让我安心些,你父亲也少操些心。”大太太道。
沈子晟沉吟了一下,道:“那好吧,那就有劳舅舅了。”苏尉笑道:“晟儿不必客气。”大太太看了看苏尉胸有成竹的神情,这才放下心来。
苏尉正式成了沈子晟的助手,说是助手,其实也算是军师,沈子晟经常在苏尉的帮助下,将生意打理的蒸蒸日上,相较之下,沈子翌的助手方如依就不被人们看好了,但沈子翌似乎毫不在意。可能是商界纷乱,人们总是喜欢把沈家的两个少爷拿出来相比,猜一猜沈祖海究竟会让哪个儿子继承家业。
而沈家内部,纷争才刚刚开始。
叶雪兰这天起床,照例去上房请安,到上房时,才发现人已经来齐了,三姨太一眼瞧见,讥讽道:“叶妹妹起的好早。”
叶雪兰并不在意三姨太的讽刺之语,只是对大太太笑道:“大姐,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起来的有些迟了。”大太太笑道:“无妨,你是新人,又那么年轻,难免贪睡,快坐吧。”
叶雪兰依言坐在了大太太身边,三姨太不甘的站起身,坐在了侧椅上,又道:“大姐你心好,体恤新妹妹,我是不敢说什么的,只是若日后人人都这样,今儿你迟了,明儿她迟了,那这个家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大太太不悦的转头,对三姨太道:“如佩,你今天是怎么了?吃了枪药了?不过是来的晚了些,你就在这儿废话一大堆,你不是成心找不痛快吧?”说着,又道:“按说现在是新社会了,这定期请安的规矩是早就该废弃不要的了,但是沈家是大家族,没个规矩守着不像样,所以才叫你们都来请安,但是也不是一点人情味不讲,要不沈家成什么了!”
三姨太这才不甘心的闭了嘴,二姨太连忙笑着打起了圆场:“行了行了,这大早上的何苦生那些干气呢,一切啊,都算我的不是,我这就给大家赔礼了。”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笑了,大太太笑道:“她这话说得倒不得罪人,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让我都不知道下面该说些什么了。”
沈子吟笑道:“二姨娘每次不说话便好,说出了话,准保是大家都爱听的。”沈子秋瞥了一眼沈子云,笑道:“可不是吗,二姨娘是咱们家里的大善人,谁跟她关系都好,特别是我们的四妹,和二姨娘最是合得来。”
沈子云笑了笑,没有说话。大太太不耐道:“行了,你们别在我面前聒噪了,都各干各的去吧。”言罢,大家便各自散去了。
后花园里,沈子云正要回房,便看见了正要回房的叶雪兰,叶雪兰也看见了她,扬了扬眉,并未作声,等着她的下文。沈子云道:“这就是你要的吗?”
叶雪兰没有想到沈子云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句话,愣了一下,道:“什么?”
沈子云看着她,道:“每天在一群女人之间,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勾心斗角,争执不休,这就是你想要的?”
叶雪兰轻蔑道:“那又怎样?我喜欢。”说着,又道:“那个三姨太自以为有些小聪明,就可以呼风唤雨了吗,笑话!”
沈子云冷笑了声,靠在身旁的摇椅上,顿了顿,道:“你不要以为在梨园呆了几年,交际的手腕就高明到可以应对各种场合,或许在风月场上,没人能比得过你,但是进了这里,你不过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女人罢了。豪门水深,这句话,你应该听过吧?”说着,沈子云走到叶雪兰面前,淡笑道:“你以为只有三姨太是不省油的灯吗?你以为大太太真的在维护你吗?她们两个不过是在合适的时机,演了段双簧罢了,三姨太刁难你,然后再由大太太出面护着你,不但给了你一个下马威,还笼络了你,对你百般维护,只是让你成为众矢之的,成为众人嫉妒的对象,但是却要不露痕迹,让你不自知。这才是她们要的结果。”
一番话说得叶雪兰沉默不语,良久,她抬起头,笑道:“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我还有事,恕不奉陪。”说着,她便转身走开。
回过头,叶雪兰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她听进了沈子云的话,她的确小看了沈府的每一个人,包括沈子云。
刚刚回到房里,就看见沈子翌拿着一封信笑容满面的走来,沈子云上前道:“二哥遇见什么事儿了?这么乐呵。”
沈子翌神秘一笑,道:“我又见到那个小姐了!”沈子云故意装傻笑道:“小姐?哪个小姐啊?”沈子翌一个爆栗敲在沈子云的头上,笑斥道:“小东西,敢拿你哥哥寻开心!”
沈子云揉了揉额头,笑道:“看二哥你这么高兴,想必是知道她的名字了?”
沈子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了,她经常去一家花店买花,我打算从明天起,天天去那家花店等着!”
沈子云惊讶了:“二哥,你还要等啊?”沈子翌道:“当然了,我一定会认识她的!”沈子云无奈的摇摇头。
这时,她一眼瞥见了沈子翌手里的信,问道:“这是什么?”沈子翌这才想起来,连忙道:“差点忘了,喏,这个是周以凡给你的信。”
沈子云连忙接过来,一边拆信一边道:“你有没有偷看啊?”
沈子翌笑道:“你把你二哥当成什么人了?再说了,你们小青年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谁爱看!”说着,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道:“他约你明天下午去电影院,别忘了!”
沈子云听见,反应过来,笑骂道:“言而无信,还说你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