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云换上了男装,深棕色的棉布坎,戴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悄悄的来到了大牢外,方如依穿着黑色的毡子大衣,连忙迎了上来,道:“里面都打点好了,你快点进去吧。”
沈子云点点头,在一个看守的引路下悄悄进了牢中,这条路很漫长,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周以凡所在的牢房,因为周以凡是重犯,因而牢里没有其他人随住,只有周以凡自己。
看到周以凡时,他已经衣衫褴褛,嘴角噙着血迹,破烂不堪的囚衣已经因为多次的拷打而紧紧地贴在了皮肤上,血迹斑斑的胳膊似乎已经断了一般。沈子云的心忽然一疼,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周以凡看到沈子云,震惊不已,看到她哭,随即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隔着栅栏艰难的笑道:“云儿,我没事。”
沈子云伸出手,想要抚摸他身上的伤口,可是就要碰到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周以凡知道她是怕弄疼了他,于是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柔声道:“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子云的指尖触碰到了温热的血,眼泪更加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你流了好多血······”自从当年沈子云经历了那次血洗村民,她就害怕看到流血,流血总给人一种生命在逐渐流逝的感觉。
周以凡看着沈子云哭,有些着急,想要伸出手来擦干她的泪水,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上满是灰土和血迹,于是便又放了下来。
沈子云别过头去,擦干了眼泪,正色道:“以凡,你一定要努力活着,我已经在想办法救你了,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你救出来!”
周以凡这才想起来,道:“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是北平,而且这儿还是大牢,你是怎么进来的?”说着,又急道:“你说你能救我,到底是怎么救?你去求那个陆家少爷了?”
沈子云握住他的手,道:“以凡,我不想瞒你,其实我······”沈子云顿了顿,道:“我是北平诚亲王的女儿,金景云。”
周以凡瞪大了眼睛,惊讶极了,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你只告诉我你叫景云,却不肯告诉我你姓什么,原来是这样。”
沈子云道:“所以你放心,我已经去求我的姐姐了,她一定会救你的。”
周以凡看着她,神色不明,轻轻道:“我这件案子不是小事,这里的每个人都说我活不了了,你姐姐真的有办法吗?”
沈子云觉察出他有些不对劲,却没有心情想这些,只是点点头,道:“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周以凡看着她,良久,默默的点点头。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喧闹声传来,一群脚步声正朝着他们走来,周以凡惊道:“有人来了,你快走吧!”
沈子云不舍的看了看周以凡,松开他的手,正要离开,一个个手电筒就照了过来,晃的她睁不开眼。
审讯室,沈子云被反绑在椅子上,面前坐着的,是警察局的局长王崇,他慢慢的点上一支烟,懒懒问道:“说吧,你和周以凡是什么关系?你们还有什么同伙?”
沈子云面无表情,淡淡道:“没有。”
王崇似乎见惯了这样的人,也不急,只吩咐道:“来人,老规矩,用刑吧。”
身旁的手下应了一声,便拿出了浸过盐水的皮鞭出来,沈子云看着那鞭子,心中一颤,有些胆寒,严刑拷打,这样的场面她在阿玛的军营里不是没见过,那样惨烈的场景是她一辈子也不敢去想的,但她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冷笑了声,没有说话。
王崇慢慢站起身,走到沈子云面前,忽的摘下她的帽子,顿时,长长的头发便飘落了下来,他笑道:“小姑娘,我看你女扮男装大半夜的跑来大牢里,我的手下居然都被你收买了,不简单啊。”说着,轻笑道:“可惜啊,今儿不管你是谁,我都必须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否则,你就别想活着出这个门口,我知道,你们小青年现在流行什么信仰、原则,嘴都硬得很,但是我偏不信这个邪,我要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有志青年,究竟是怎么向我跪地求饶的。”
说完,便坐回椅子上,吩咐道:“动手。”
皮鞭如预料一般打在了沈子云的身上,却比意料中要痛苦百倍,浸了盐水的皮鞭像一把利刃一样划破沈子云的衣服,火辣辣的感觉顿时涌遍全身,沈子云的闭着眼睛,紧紧的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因为疼痛而叫出声来。皮鞭一下下落在她的背上,血一次次的渗出了衣服,一次次的地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已经让她快要窒息,沈子云淡淡的笑了,也许就这样死了,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看到沈子云笑了,王崇似乎有些愤怒,扬声吩咐道:“给我重重的打!”
沈子云慢慢闭上了眼,良久,鞭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来,她睁开眼睛,正对上陆世明紧锁的眉头,沈子云心中一暖,只看着他,没有说话,陆世明转开视线,看着王崇,忽然,一脚踹在他的身上,王崇被踹倒在地,嘴里一阵腥甜,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这时,金景颜和一个年轻男子疾步走了进来,金景颜手里拿着锦缎大衣,匆匆的走上前,将大衣披在了她身上,急道:“云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自己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要不是我们赶到,你就没命了呀!”
沈子云看着一脸担心的金景颜,勉强笑了笑,道:“姐,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金景颜道:“你姐夫已经去和总理求情了,总理有些犹豫,正巧陆少爷也来求情了,总理看陆家已经不追究了,也就应了。这不,我们和陆少爷是来牢里提周以凡做笔录的。”
沈子云看着陆世明,想说什么,可陆世明别过了头,没有看她,她顿了顿,终究没有把感激的话说出来。
金景颜道:“好了好了,我们别在这儿说话了,你的伤很重,我们快些回去吧。”
与金景颜一起进来的男子便是金景颜的丈夫,陈良辉,他沉声道:“颜儿,你先和陆少爷带云儿回车上,我要好好找这位局长算算账。”
王崇见了陈良辉,忙哀求道:“陈大帅,我也是奉命行事啊,您大人有大量,我实在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尊夫人的妹妹,求您就原谅小的一回吧。”
沈子云没有回车上,而是在金景颜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王崇的面前,冷声道:“你奉了谁的命?”
王崇神色一闪,道:“是、是上头的命令。”
沈子云冷笑了一声,道:“你还不肯说实话么,人人都知道,警察局局长是坐在办公室里的,尤其是北平的警察局局长,您的属下有的时候一个月也见不到您一次,偏偏这样巧,今天晚上局长大人您大驾光临多年未曾踏足的监狱里,这不是很奇怪么?”
陈良辉似乎也看出了不对,厉声道:“说!究竟是谁让你来的!你怎么知道金小姐今晚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