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位……育……”这是一栋颇有些年代的建筑物，大门上的朱红色漆已有些剥落。
沈离静静地站立在大门前，倚靠着一个巨大的石狮，眯着眼望着其门楣上的扁额，喃喃地念着其上的四个字。这四个字，不知何人所书，其内隐隐有浩然之气流传。
朱红色大门紧闭，看不清院子有多大，里面又有一些什么建筑，几颗老榕树的树枝自高大的红墙上探出，给这幢高门大院增添了不少葳蕤生气。
大门两侧立着两个红柱子，支撑住那探出的飞檐，两侧柱子上有着一些劝学的圣人之语。柱子一侧有一块极大的照壁，照壁之上刻着三个大字——三立院，这便是苏比县城的学府，三立，意为立心，立德，立情。
“要入这县学，学费倒是不贵。但是需要有五名村人担保以及一名秀才推举，且因名额有限，仍须经过考试选拔才能入学。五名村人，不难找，但这秀才推举，有些难……县学招生，一年分春秋两次，如今也是快到了……”
“这位施主，可是想入这三立院？可要找人举荐？”一句压着嗓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沈离的思绪。
沈离徇声望去，看到不远处的墙角，一人拼命去朝着他招手。
那是一个道士，年约三十，一根木簪将头发换成一个道髻，着一身道服，补丁之上盖补丁，俨然成了一件百纳衣。身材有些胖，脸蛋圆溜，粗一看貌似敦厚，但一双细长的双眼，破坏了这股敦厚。而此时的挤眉弄眼，压着声音招手的模样，更是透着一股子猥琐劲儿。
这不像是一个道士，更像一个奸商。如今扬儒抑道，道士已成为骗子的代名词，被儒家清流所鄙视，居然还会有披着那身道袍，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县学大门前。
“要不要找人举荐？”那贼眉鼠眼的道士见沈离没来地去，自己便猥猥缩缩地走了过来。
沈离摇了摇头，转声便走。
那道士锲而不舍，跟上沈离的脚步，低声道：“费用低廉，物有所值……”
沈离不答反问道：“道长，你在这待了多久？”
道士单手作揖：“无量寿尊，贫道段量，在此呆了七八天了。”
“段量？”沈离摇了摇头，又道：“段量道长，你做此营生，如今，答应多少人的担保了呢？”
段量略显尴尬：“一个都没——如你答应，可算得上是开门红——如何，价钱好商量。”
“我确是想入那三立院，正苦于没有秀才举荐。看样子，道长还认识不少秀才，您在苏比县交游可真广啊！”
段量搔了搔脑袋，低声道：“贫道也不怕说实话，找真正的秀才担保嘛，那是没有。不过秀才凭证，那是要多少有多少，新鲜出炉。”
沈离张了张嘴，惊叹道：“原来就是一个卖假货的啊！”
段量双目一瞪：“怎是假货，绝对真货，要县太爷的盖印都成。”
沈离盯着段量看了半晌，点点头，又摇摇头，随意地道：“道长真是急公好义，用心良苦啊——不知到底跟着我转悠了多久，才有这个主意？”
“半个时辰而已——”段量刚面露得意，突然怪叫一声：“你坑我——”
沈离面容一冷：“还不知谁坑谁，不知道长一路跟随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段量双手连摇，正色道：“既然被你发觉了，贫道自然也就实话实说了。”
沈离停下脚步，看着段量：“你说。”
“唉，实说吧，先前偶遇施主，只觉十分眼熟，且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亲切之感。于是，借那心血来潮之际，掐指一算，始知和施主前世有缘，只是前世此缘未了，故此拖至此世——”说着，一脸唏嘘之色。
沈离有种将眼前道士暴打一顿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来前生今世之说——段量道长，在下——和你无缘，你走吧——”
段量摇头道：“缘来缘去，皆由冥冥之中一道气机牵引，此气机无形，却又确实存在，你境界不到，自是看不透的。唉，有缘便是缘，无论缘深缘浅，你都要懂得珍惜……”
“胖道士，莫非是来消遣我不成——你不走，我走——你若再跟随，别怪我不客气——”沈离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那股郁郁之气，懒得再答理他，快步而走。
“唉……贫道先前推算有误，原以为和你有缘，原来是与你身上的宝贝有缘……你将那宝贝卖与我罢……”段量道士跟在沈离身后。
“我身上——没宝贝——”
“有，我闻到了。”
“什么宝贝？”
“贫道怎知，贫道只闻到宝贝味儿，还没闻出形状。”
“那你慢慢闻吧，离我远点，你鼻涕都快擦到我身上了……”
“胡说，贫道自幼修行，早已修得一身冰清玉洁，尘垢不染。那宝贝，卖与我罢……”
“没有——”
“有，贫道相信自己的感觉。”
宝贝？什么宝贝？沈离脑海中暗自思索，自己身上，除了一些铜钱与碎银，除此之外，并无它物。若说有，那便是——五色石——但五色石因我因丹田内那股力量不足，尚不能用引动而藏于莫愁谷。莫非，他闻到了我身上五色石残存的气息？
想到这里，沈离脚步一停，神情怪异地盯着段量。
“想到了？宝贝可愿卖我——啊，打不着——”段量正在说话，却见一道拳影迎面而来，忙怪叫一声，身子一扭，远远跳开。
“试试。”沈离冷哼一声，浩然之气运转，气势徒增，双拳一轮，无论出手力度与速度，俱要比普通人强得大多，竟隐隐有着幻影与破空之声。
段量上窜下跳，却总能于毫厘之间避开，并时不时来句话刺激一下沈离。
“唉……这一拳，该往上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给我一巴掌了……”
“等等，那一腿，莫往那踢，太阴险了……踢不着……”
“我说，你这是庄嫁把式终是不行的。去县学罢……贫道有的是秀才凭证……你没见那些秀才举人都配着长剑……那才是正宗……”
沈离只是不言语，初始虽然段量的言语刺激得心神有些不宁，但打着打着，心慢慢平静下来。
“我空有浩然之气流转于身，却只能运转于这些粗拳滥腿之中，未到知昧境，必须学一门武学才是。这胖道士不简单，且看他跳跃闪避，看似无意，且险之又险，实则胸有成竹，我不是对手！”
“不打啦？”段量道士讶然道。
沈离摇头道：“我不是你对手，你若觉得我身上有宝贝，来抢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