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雄伟的建筑群,背山而建,中间有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之上矗立着一座高达数十丈的石像,石像是一个长须飘飘的老者,峨冠博带,衣衫飘飘,极为传神。石像面部朝北,一手握着一卷书札,一手指着西方。
石像前有一块石壁,上书“亚圣——王阴阳”,底下有着一行小字“究天人际,通古今之变,为往圣继绝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字字珠玑,中有浩然之气流传,散发着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每一个路过广场之人,无不神情肃穆,而带恭谨。
贤者,仅次于圣人,故此又被称为亚圣。这座石像为大禹王朝禹帝敕建,九品摹道师题字。记载着王阴阳的丰功伟绩,以流传万世。
五百多人,静立于广场之上,无不面带敬仰之色,向着这位长者致敬。
沈离站立于人群之中,同样静默地望着这个石像,对于这位亚圣的事迹,他已从杨朱公和文映生口中得知不少传闻。
中州之国与西域摩罗国,两者之间有着延绵数千载的仇恨。古往今来,征战不休,不知有多少中州热血之士,血洒边疆。即便如此,仍有大片土地被侵吞,西域的边界总是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中州地界推进。
三千前,中州有三十六大诸侯国。两千前,只余二十一国。到如今,只余有九国。消失的这些国家,都是处于与西域交接之地,被西域一口口地蚕食。
“中州为何不敌西域?”沈离曾这样询问杨朱公。
“因为中州无圣人。”杨朱公回答。
“难道西域有圣人?”沈离问道。
“西域所修非我中州儒道之学,而是修信仰之力。他们没有圣人,但有圣器。圣器,大儒不能敌!”
“信仰之力?如修佛?既然圣器如此厉害,为什么中州仍能坚持至今?”
“信仰之力并不是修佛,往后你碰上就会明白。圣器虽然厉害,但要吸收大量的信仰之力。出世一次,便得沉寂上百年。但它每次出世,都是带着死亡的阴影,饱饮中州族人血泪,大儒亦不可敌。它每次的出世,也代表着西域的旗帜向中州推进了一段距离。”
“这种惨痛的血泪史,一直持续到贤者王阴阳的出世……”
说实话,中州与西域的战争,一直离得沈离很远。一年多以前,他仍是一个平民百姓,为活着而挣扎,这等大事不是他能听闻到的。后来,他踏上修行之路,仍然觉得这些与他隔得相当远,远到他都懒得问为什么中州与西域有着这样的血仇。他的目标,只有强大与复仇。
但此时,面对着这座石像,他的血液隐隐有了沸腾的迹象。
“横扫八合六荒,收复失地,威镇敌胆。孤身入西域,强夺圣器,一血中州数千年来的耻辱……”
他的目光,悠悠地望向远方。
广场四面,有着八条白玉栏杆建成的桥,通向八个方向。每个方向,都有着一片雄伟的建筑群,分属于八院。
据文映生介绍,八院之间,也有着实力高下之分。每隔三年,八院会有一场的比试,以确定其名次。名次高者,有着相应的权限,有着三年内优先选择学生的权利。
如今,连续六年,这个权利都属于第五院,也就是文映生所处的院系。
“现在的排名,第五院居第一,然后是第一院,其次是第七院,再次是第二院……我,当入第五院才是……只是据说第五院院主,性情很是古怪……”沈离微眯着眼,望着第五院的方向。在那白玉桥的尽头,有一块牌坊,上书着第五院。牌坊的上方,有着一张若隐若现的画卷。
“那是上品浩然卷,吸引着君山的浩然之气,将第五院笼罩其中,有助于修行……”沈离又将目光移向第一院,以及第七院,发现这两院上也同样有着浩然卷,只是品阶比第五院稍弱。而其它各院,却没有这样的待遇。
更远处,是君山。此山并不高,但却有着厚重的气息透出,将这座山放大了无数倍,变得高不可攀起来。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君山,无仙,却有浩然之气所汇集而生之灵。
九重门的测试就在君山,八百九十一级台阶漫延至山顶,每隔九十九级台阶,便有一扇如牌坊一样的大门矗立。一共九个牌坊,故此称为九重门。
只是这八百九十一级台阶,如今被一片白雾笼罩。
五百人的来到并没有在偌大的书院引起轰动,文映生将他们带至广场便离去。不多久,随着一声钟响,八条人影自各个院系飞出,落在广场之上,并排而立。
这八人,年龄有三十到六十不等,十六道目光如电,扫过广场五百名应试者。居中一位六十来岁的中年人沉声道:“我等代表八大院系,欢迎各位的到来。我姓王,主持这次测试。”
沈离看得分明,这王姓老者是由第五院飞出。文映生所说的不假,第五院果然有着不少的特权,无论是去湖畔迎客,抑或是九重门的测试,都是由第五院主导。
“测试很简单,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九重门,到达山顶……其间自有凶险……各位必须做好心理准备……请诸位摊开右手手掌……”王姓老者环顾四周,点点头,随手虚画数笔,一个散发着光芒的“退”字出现在他身前虚空,又随着他手掌轻轻一拍,“退”字化成点点光斑,不多不少,正好五百三十一点,分落于这些应试者摊开的手掌之中。
五百三十一人俱是手心一凉,低头察看,只见那光斑落于手心便融入皮肤消失不见,无不面露疑惑之色。
王姓老者看到众人反应,微笑道:“如果你们有人中途要退出,握紧拳头,心中默念退出二字,连续三遍,自然会被传送出来。你们可明白?”
“明白!”众人齐声回答。
“那好,测试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行动了!”王姓老者颌首道。
“现在开始?”一干应试者你望我我望你,有些不知所措。只觉这三昧书院的测试怎的这般儿戏,不说没有盛大的场面。从头至尾,他们居然只看到眼前这八个人。
而且,他们遥望君山,看到老者所指的九重门所在,那里白雾缭绕,看不分明。
终有人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腾身而起,朝君山掠去。众人轰然,纷纷展动身影,一窝蜂地跟上。
广场与君山,有着数里的距离。这些距离,便将五百三十一人的距离一一拉开。
有五人在最前,那是五名高阶风士。其次是十名中阶风士,再次是二十名低阶风士。他们皆是达到知昧境,已能飞行,速度自然要比其它人快。
后方的数百人,又分为好几个人群。而沈离,便落在最后。
“今年的应试者,倒比往年要强些,居然有三十五名风士,前三十名,看来要在他们之中诞生了。”那王姓老者飘浮于空中,望着蜂拥而去的人群,频频点头。
“那五名高阶风士,只怕要落于王兄所在的第五院了,真让人羡慕!”王姓老者身边有人答道,只是语气颇酸。
王姓老者微微一笑,神色间难掩得意:“那得看院主的意思!”
院主,即是第五院之主。而三昧书院之主,则被称为院长。
王姓老者的身后传出几声轻哼,却是其它院系的人发出的不满之音。他并不在意,只是笑笑,缓缓道:“各位师弟不必心忧。院主选人,并非只看修为。”
在那君山之颠,有一座凉亭,凉亭之内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副围棋,两名老者正在对弈。棋局已是残局,正进入争夺官子阶段。那执白子的是白袍老者,白发白须,干净异常,此时正面带微笑地望着对面执黑子之人。
那执黑子之人,赫然是杨朱公。
杨朱公手执着棋子却不落下,不时用另一只手捎捎头,双眉紧皱盯着棋盘,不时偷眼瞥一眼对手。
“你要输了!”白袍老者微笑道。
“谁说的?”杨朱公眼一瞪,手中黑子正在落下,突然神色一动,站立起来,望着山下缓缓道:“啊!测试要开始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起身之时,衣袖拂到棋盘,将这一局残局的棋子尽量拂乱。
“哎呀,乱了,又下不成了!”杨朱公神色一怔,呆望着混乱的棋盘,悻悻道:“为什么每次和你下棋,总是个不分输赢之局!”
白袍老者望着杨朱公半晌,摇了摇头,道:“这话该由我来问才是!杨老弟,数十年不见,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这次如果不是冰儿与应真,我还不知道你身在何处。”
“为什么要变!”杨朱公怪眼一瞪:“王守贤,你可知道为何你书信一到,我便立即赶来。”
那穿白袍的老者,是三昧书院院长,王守贤。
“难道不是因为亚圣失踪一事?”王守贤道。
“那只是其一,我离去数十年,当年的话,可仍算得了数?”
王守贤目中精光一闪,扫过山下,再在落在杨朱公身上,缓缓道:“自然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