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般识时务，众人倒是意外。
哪有女子见了盗匪不惊慌的，她倒真不是一般女子。手下有人要伸手去拿，被魁梧男子打回去了，一声鬼嚎。
络腮胡子从新打量起她来，目光深沉，虎目沉思。最后领着人迅速出了门，朝她刚才指的路追去，与前面的人会和。
人全部走完，纸鸢身子一软，后背都是汗。
差一点，她就要出刀了。
见人走完，来不及多想，将门关上，用桌子抵上，折回后门。
屋顶两个人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她们还以为，她会实话实说呢。
“你二人先在上面呆着，以防这些人去而又回。”她望着屋顶上的两个人影小声道，沉着冷静。
将才她面着盗匪的形容，如何沉静，两人于屋顶缝隙看的一清二楚，如今她说什么自然是什么，那个卓家千金和丫鬟连忙点头，十分信任她。
折回来之后她没有即刻灭烛，拿出簸箩里面的衣裳，继续做起针线来。一针一线，缝的认真，仿佛之前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会一会儿，院子头果然有飒飒的动静。
她缝线的手一顿，装作未闻，专心在手上缝着。时间一点一点流动，夜越来越深，本来还欠着的两只袖子，皆缝好了。今日白天才在市集上扯来的新布，现如今已经是一件成品。就是不晓得他合穿不合穿。
起身将缝好的衣衫抖了抖，在身上比了比，应该合穿。收好后搭放在一旁的竹竿子上。吹灯，躺下。
从缝衣袖到她躺下，有半炷香长的时间。
院子里头又是一阵细细飒飒的声音，那些人已经撤了。
此番折回，应该彻底相信，不会再返回了。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她摸黑起身到后门，对屋顶上面的人道：“你们下来吧，人走了。”
茅草房顶顶的人早已经吓得没有力气。丫鬟先摸着下了竹梯，纸鸢携着将她家小姐从屋顶接下来，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别掌灯”丫鬟抽了身上的火折子，纸鸢立刻吹灭。
黑暗里是最安全的，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在木窗子处看的一清二楚。
丫鬟反应过来立刻收起了火折子。
“小姐你慢些。”丫鬟扶着她家小姐。她让她主仆二人坐在床铺上，而后摸黑给她二人倒了粗茶水。
“姑娘的救命之恩，小山定会铭记。”卓家千金挚言。
纸鸢道：“姑娘客气。”
她话不多，人家谢她，她只是简言，不如何会与人客套往来。卓家小姐却是不在意，对她这个救命恩人很是推心信任，粗略将经过说了一遍。自家丫鬟与她背着家中父兄阿娘，偷偷上山来逛寺庙，不料遇到歹匪，心生歹意，便有了之前的逃命。
卓家是邺都城的商贾头户，每年向朝廷上贡的物资，多的能盖起一座山。这样的金钱户，自是不少人打着歪门邪道的主意。将才追她的那些人一看就是盗匪，本就亡命之徒，铤而走险，想捞点好处。若不是遇上她胆大相助，只怕她卓家小姐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局，不难想象。
是也，卓小山对她是真感激。
“夜里路黑，山路不好走，你二人今夜就不要出去了，免得再遇上盗匪，天亮了再做打算。”
卓家千金和丫鬟点点头，觉得这里最安全。
“不会太打扰你很久，只要家父家兄寻到这里来，就没事了。”逃跑之前她让随行的家丁先撤回去通风报信，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寻她们的。便是寻不着，天亮后顺着大路一直往下走，最多一个时辰便到市集，到时候就可以回卓府，就安全了。这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过。
纸鸢没有说话。自己既救她，自是希望她和她的丫鬟彻底安全，不是半途而废。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大路上有亮光，一行几十人，火把通天亮。
屋里三人警惕。
“小姐，怎么办，盗匪又回来了。”丫鬟惊慌。
“嘘”纸鸢起身行到窗边，远远大路上一行人打着火把，人有些多。
难道这些人又折回来了？
要让她们再藏起来。丫鬟突然道：“好像是少主。”
“是吗？”卓小山凑过来，外面实在黑，又有点远，不大看的清楚。
又过了一会儿，打火把的人渐行渐近。确不是将才那帮盗匪。是寻人来的，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
卓小山惊喜：“是哥哥，真的是哥哥。快，小红，我们出去。”
将抵门的桌子移开，半破的门打开，卓小山一下奔出茅草屋。
卓家的人已经行到院子里头。见门突然打开，黑漆漆的屋子里扑出来个人，卓文显一愣，看清后喝道：“胡闹！”
卓小山自知理亏。今夜是真的危险，打死她再不敢了。阿爹阿娘说的没错，邺城能要她命的人太多了。今日白天非要来这劳什子山顶顶逛神仙庙，神仙没见着，盗匪一大群，她现在腿肚子还在打抖。
丫鬟小红站在一旁瑟瑟发抖，这回回去有她的板子了。
“哥哥你别恼，我没事，幸亏那位姑娘搭救我和小红，你不晓得，多怕人……”看到自家阿哥眼神，卓小山乖乖闭了嘴吧。不敢话。闯祸的人，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卓文显顺着她的指示，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人。
火把亮光，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站在门口，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听小山所说，便是那人救了自家的妹妹。女子长的清秀，有些柔弱，一点都看不出是胆大敢直面盗匪的。卓文显倒是有些意外。
“在下卓文显，多谢姑娘仗义出手救了我家小妹。他日定登门重谢。”他抱了抱拳，儒意中有一丝江湖气。
“卓家少主客气。”纸鸢淡淡道。她话不多，没有多余的话说，人情世故的往来客套她学的不好，只能笨拙的说着直白的话，显的有些清冷。
那人微微一愣，恭敬谢她。从始至终，很有礼貌。
她这样的人，只要用礼貌待她就好，俗世人情那一套，渗不透她，也不适合她。卓文显是个明白人。
纸鸢见无事，便进屋关了门，只留给看客一扇关着的门。
屋里的烛灭了，屋外院子里的人在卓文显带领下，渐渐走远。
“哥哥，你不知道，之前有多危险……”
“要不是我们跑得快……”
和衣躺下没一会她就睡着了，这夜又长又累。
秋季不是个好时节，多事之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