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室里,李馨兰隔着栏杆跟里面的人面对面坐着。
进来前,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自己还在另一个房间接受了审问,当然不是向这样带着手铐脚铐,隔着栏杆跟别人对话。但还是按照程序做了笔录以及视频记录,再三确定自己跟关在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之后,才放行。
想到那些人咄咄逼人的话语,李馨兰现在依旧感觉头疼。她抬起手,轻柔着太阳穴,仔细看着关在里面的孩子,却是不认识对方,如果硬要说什么的话,总觉得,在那里见过。
关在里面的人哼着小调,眼睛好奇的四处观望着,然后定格在栅栏外的摄影机上,他指着摄影机一脸平静的问着李馨兰,这个真的会记录他们的对话吗?李馨兰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愣愣的点点头,里面的人倒好像挺在意,不停的询问着真实性,李馨兰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这个孩子的一些细节,引起了李馨兰的注意,他一直都是抬头挺胸的坐着,丝毫不畏惧李馨兰审视的目光,好像正在接受审问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很重要,对于有些**前科的大人们,他们的可信度实在太低。”
不相信大人,却指名点姓的要求见自己,这怎么说来都有些前后矛盾。
“那你为何一定要见我?或者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孩子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还未长开的脸精致的像个陶瓷娃娃,如果不是事先得知他是男孩子,自己还真难看出。
“因为有个人告诉我,医生你的可信度很高,而这里没一个能让我相信的,所以就只好让他们把您给找过来了,他们没有为难您吧?”
男孩见李馨兰摇头,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活动活动脖子,然后伸了个懒腰,显然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有些难受。他摇晃下带着手铐的手,有些不满的向站在身后的jing察抱怨,在遭到拒绝后,咂舌赌气的不再搭理他。
看着对方孩子气的举动,李馨兰实在无法把他跟杀人犯联系到一起,她再次询问孩子此事,男孩闻言回过头,定定的看着李馨兰,然后笑了。
“嗯,那些人都是我杀的。”
对于男孩的爽快,倒让李馨兰起了疑心,她不断给男孩讲着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以及后果,深怕男孩因为一时糊涂,当了别人的替罪羊。
对于李馨兰的执着,男孩觉得甚是好笑,他抬起手挠挠鼻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医生你这个人真奇怪,你想要的事实我帮你摆在面前,你却觉得无法相信,这年头谁会傻到去顶替杀人的罪名,再说了这对我有什么好处,虽然都特么是一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但好歹也是那么多条贱命,我是脑壳烧坏了,才会这样做吧。”
李馨兰闭着眼叹了一口气,刚刚消退下去的疼痛,又爬上了脑门,刚刚放下去没多久的手,又再次抬起来轻柔着太阳穴。
“我国刑法中,把14周岁以下称为无行为能力人,14周岁以下故意杀人,并不会被判刑,但监护人会承担民事责任,对被害人家属赔偿。我记得你今年正好14周岁吧,虽然我不知道你被后的人对你说了些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背负杀人罪名的后果,你未来的一切都会被自己一时的鲁莽给毁掉的,现在如果要反悔的话还来的及。”
李馨兰的一片真情实意,在男孩看来却是天大的笑话,他上一秒还抬手给李馨兰鼓掌喝彩,下一秒却阴着脸不屑一顾。
“哈,未来这种东西,医生你以为对于我来说还存在吗?我的未来,我所期望的未来,早就在两年前毁在那群人渣手里了。医生你知道那种做梦也想要杀人的感觉吗,每天晚上我不断的不断的被噩梦侵袭,一遍遍回忆着那让我绝望透顶的一天,回忆着那扇隔开我跟我最亲爱之人的那扇门,回忆着她最后对我说的话。每当我从梦中醒来,对于那些人的恨意就更重一分,两年来我不断的等待着时机,不断的等待下手的机会,那种感觉会把人折磨疯,如果不是那股恨意支撑着我,也许现在在疯人院接受治疗的就不是那愚蠢的老头子,而是我!”
李馨兰惊讶的看着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性,但又不敢去证实,只能呆呆的看着面容扭曲的男孩,继续陈述着他的怨恨。
“医生干嘛这样看着我?怎么?感觉很不可思议?也对,在你们的印象里,我们全家应该已经被那几家给逼出国了才对,没想到我没走吧,不过也对,在你们的资料里,应该没有我的存在,对于是私生子的我,那个老头子怎么有胆量把我的名字公布于众,他连跟自己老婆说不的胆量都没有,除了会弹钢琴以外,他就是个废物!因为十分的想要个男孩,结果就在外面包了小三,最后却因为害怕自己老婆家的势力而不敢承认,把我领回家时说什么我是他领养的孩子,真特么的可笑至极!但最让我觉得可笑的是,那个女人居然相信了,真是单纯的大小姐啊,因为自己身体差而无法再生育,明明知道自己丈夫不轨的行为,却因为内疚而默认了,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真特么的让我笑掉大牙!”
“但再怎么样,她也终究是个平凡的女人,一边欺骗自己丈夫还是爱着自己,一边又无法接受我的存在而对我不管不问,而那个懦弱的男人,居然连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我就这么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整整关了9年!那9年里,只要我敢踏出房子半步,就会遭到非人的待遇,连条狗都不如的活着,但我却从来都没有想过逃离,因为,唯有在那里,才能最接近那个人,那个唯一对我好的人。”
男孩低下头,一改刚刚的亢奋,双眼无神的盯着自己的双手,语气也有些消沉,“我的姐姐,那个完全没有被这个肮脏世界所污染的姐姐,她虽然明白自己母亲对我的厌恶,但却不知其中的道理,只是单纯的以为母亲不喜欢外人而已,所以私下拼命的对我好,教我识字,教我学习,告诉我她每天在外面看到的东西。她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一直在家里不出去,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浑身是伤,只当我身体不好,又爱调皮,总是一边给我包扎伤口一边让我以后别这样了。我从来没有跟她说过那是她母亲打的,因为在她眼里,她的母亲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是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来的,就算我说了也没有,不过,没关系,这样就够了,对于我来说,只要她高兴,怎么样都可以,反正终有一天我会长大,然后离开那栋房子,过着我想要的生活,等我功成名就之后,我会昂头挺胸的回来,告诉所有人我的成功,然后告诉姐姐诶我不在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孩子,我可以站起来,保护她了。”
“但我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那几天,姐姐的神情一直很不好,我担心的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却笑着告诉我没事,我虽然看出了什么,但却傻傻的相信了她的话,以为真的没有事情,直到那一天她被人给抬了回来,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