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即到,夜幕深邃,几点星荧,衬一汪清水明月,徐风过道,惬人心意。掏出金帖,门卫收回长戟,道逍和道老便一同登于齐贤殿第二层。
这第二层,画栋朱帘,楼顶绘有黛紫色兰花群,一地红毯似血鲜艳,摆饰显然奢华许多。房末也是三阶步阶,上有双桌,乃主位。阶下对排共十八桌,此则为客位,桌上珍馐百味,满酒之殇,饶是诱惑。
道老道逍至于一桌,盘腿而坐于地面。
不久,妖娆女人婀娜着身姿踏步徐来,红纱裹体,半露****,相比之前,显然更为妖媚几分,这个女人便是姬媚娘。
再见道逍道老,她的水蛇腰一扭,见影不见形,转眼扭到了两人面前。俯下玉体,压着长桌,妩媚笑道:“哟~这不是前几天见到的两位贵人吗?能杀到这里,真是好生厉害啊。不过最后一赛媚娘熬来不易,两位可要多多承让媚娘哦!”
声音仍旧,娇酥到了骨子里。虽与她是无冤无仇啦,但听此音,道逍心中不免还是泛起“妖精”之类的词眼。
而道老则是一脸慈笑,面带几分桃色,还算是好。
可悲的是站立于道老道逍背后那个下人,临高仰视,一看****,皆露无疑,顿时面红耳赤,居然长喷鼻血。
姬媚娘蝶步走远,又几个炼药师昂头而来,亦各至一桌,盘腿而坐。许会,峨我曾我也到场。道逍并没在意他们,但直至两人看道逍的眼神,莫名一怔,很是吃惊般。
这会,道逍心中便是有了底,看来下毒手的便是这两个秃驴的杰作。然如今还未有任何证据,道逍只能压着怒火,见机行事。
再不久,灰袍汉子携五岁女童嬉笑而入。见道老道逍,走去,打了几声招呼,便至于一桌。
最后,小小与药仙儿终于到场,一旁炼药师皆投鄙夷之色,只因看起来两人不过是小孩而已。她们并没多理,小小见道逍,便拉起道逍的手,甜甜笑起:“逍哥哥!和小小一起坐!”
道逍一愣,还未做反应,道老便贼笑几声,手肘示意的蹭了蹭道逍,为老不尊的笑道:“小逍子!你挺有本事的嘛!这不是前几天才看到的小妹妹吗?这么快就得手了,看来为师得向你学几招!”
“去!尽是胡说!”道逍白了道老一眼,旋即又冲小小一笑:“小小!我要是跟你坐的话,你姥姥要坐在哪?”
这般拒绝得委婉,但叫小小还是不悦的嘟起了脸。说此,道逍也恍然意识到了药仙儿,才刚至今一直都很静,转头一看,只见其目露凶光,嘴角下沉若有厌心之事,一直死死的瞪着道老。
隔会,只见药仙儿凑近了脸,仔细的端详了道老好会,风起,两头白发几乎一色。
这会,药仙儿挺直身子,良久才冷冷道:“喂!臭老头,你那张脸长得还真是可憎,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叫什么名字?”敌视之意不打一处而出。
“可憎?”道老一愣,犹如头布阴影,眯着眼,勉强咧嘴做笑,应道:“老夫叫做玄浊,与阁下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是!”
“玄浊?玄不清则浊,浊乱之玄。”药仙儿兀自念了一遍,若有所思。一会,敌意已散,语气却依然不变的冰冷:“虽然和那个人长得一样讨厌,不过名字倒是挺有意思的。”
转身,喃喃自语:“那个人现在应该还缩在白云观修炼才是”,便坐到较远一个空座位。
小小无奈的看着药仙儿走远的背影,又可惜的看了道逍几眼。心有不甘,皱了下眉,便小跑赶至药仙儿身边,俯身跪坐,前身趴于桌上,呆呆的看着道逍发呆。
这会,道逍见道老看得恍惚,窃窃贼笑。人生不过就是要让别人取笑自己无奈,不然就是自己取笑别人的无奈,或是自己取笑自己的无奈。
既然道老笑过了,那也轮到自己笑了,便也是蹭了蹭道老,调侃笑道:“一树梨花压海棠,师傅,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小小的姥姥的事吧?”
道老不应,依在恍惚,道逍笑意顿时凝滞,脑海涌出一段不洁的遐想,扯了扯道老的衣袖,惊声道:“师傅!你不会真的老牛吃嫩草,糟蹋了小小的姥姥吧!”
“什么!?”经道逍一扯,道老也回了神,大白道逍一眼,旋即而道:“去小逍子你这坏小子的!老是寻师傅开心,为师我风流可不下流。”
“那你在发什么呆啊?”
“为师只是觉得她蛮眼熟的,好像在哪看过,却又记不清了。话说,为师看她的修为,应该也是有一大把年纪了。怎么经你一说,为师就成了梨花和老牛,她就是海棠和嫩草。”
道逍一愣,憨憨一笑:“师傅,你徒儿文化底蕴有限,道听途说的也只有那些出名的诗词,那就将就着用!”
“这也能将就用!”道老汗然,便不再多语。
阶上,傅府兄弟笑意满怀,说着诸多客套而却必不可少的祝语。阶下,十来只桌倾声嚎笑与阔天谈论阶上时时作响,也独有几桌一直静静沉默。
这般,几近戌时过后,随银发之女药仙儿忽然站起,右手握着的木杖,尾端一捅地板,咯声巨响。傅江泓与众人一般,皆都目光投向那一桌。颇感疑惑,却又是歉意问是否有何招待不周。
然药仙儿没做回应,傲雪冰霜,叫傅江泓也不多问。
只看药仙儿徐步走于殿中,环视一周,目光停格于峨我那桌,踱步而去,冷不防抡起木杖,直指峨我鼻梁。杖端离自己不过几分几毫,峨我大惊,其身向后向后倾倒,侥幸两臂撑地,才不至于全身躺在地面。
而场上见此也是虚惊一场,峨我回过神后,大骂:“你这厮的疯丫头在干什么?竟敢这般戏弄老衲!”一旁曾我随声附和。
药仙儿手杖未收,冷冷道:“就是你吧!就你这个孑孓,竟敢欺负哀家的小小。”
“小小?”峨我朝药仙儿那桌看去,见旁那个双尾辫少女,恍然想起前几天入府之时碰到的那个少女。“啐”的一声不屑,坐好,理了下袈裟,恶笑道:“老衲可不是在欺负她,而是教她点规矩,让她长长记性,明白低贱之人是不能与高贵之人同地并站的。”
说着面目越加狰狞,眼布血网,黑胡抽搐,两掌狂怒拍桌,桌上之物顷刻震出跌地,咆哮道:“你这厮的算哪根葱?竟敢在我药王神僧面前指手画脚,交给我滚下去。”
声音极为响亮,几人表是轻叹,却暗中窃笑,想“银发少女”定是被吓傻。
岂料,药仙儿昂头,眼珠则向下俯视,挑逗之至,冷一笑,耍了下木杖,于手旋转几圈便猛地捅向地板,忽然爆发:“放肆!你这个臭小鬼又算哪根葱!哀家做炼药师时,你爹不知还在哪穿裆裤呢!你不仅欺负哀家的小小,还竟敢对哀家出言不逊,哀家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话一出,眼睁得极大,仿若连眼角都已裂开,一簇紫色的火焰在眼瞳里熊熊燃烧,蔓延至眼白,可怕得很,如地狱修罗降临,吓得峨我曾我背皆躺于地。
隔会,药仙儿浑身抽搐几下,退了几步,一阵哑叫,道道纹理竟从皮肤涌出,脸颊也随之下垂,甚至几块醒目老人斑浮现而出,豆蔻童稚之相转眼变作八十老妪,怪是吓人。
见状,叫得场上之人无不大惊,探直了头不知何语,唯小小急忙递来一杯茶水,喃道:“姥姥!消气,消气,别动火!”便让药仙儿一饮而尽。这般,茶杯才刚离嘴,皱纹黑斑皆全消逝,八十老妪又返老还童,变作少女模样。
一旁道老茅塞顿开,瞪大两瞳,似乎记起此人,随之哀愁感伤之色漫漫溢出,沧桑之至。而众人惊愕不语,许会,阶上傅江泓苦苦一笑:“想不到豆蔻会的一大看头——还人童颜这么快便被……”
药仙儿没做反应,只是瞑闭其目,轻语声“哀家累了,要回房休息了!”便由小小搀扶而出。
然还未出门,低沉男音愉悦一笑,恭维道:“看阁下惊人之举,莫非阁下是雪药仙尹凤宫?曾与我家掌门道老玄清合称道仙炼药师名震天下……”
“尹凤宫?这个名字哀家早在五十年前早就丢弃了!”药仙儿背对而轻声而道,话毕,顷刻转身狠狠死瞪着道遥,紫焰又缠于两瞳,甚至比刚更为深沉浓郁,渗人之至,怒道:“少在哀家面前提起那个人,否则哀家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五岁女孩梦瑶一惊,害怕躲在道遥身后,颤颤作抖,如惊慌之兔,叫得道遥凝重着脸而未吐一言。
而见这般狼狈的梦瑶,药仙儿愣了下,眼瞳紫火忽熄,怒色转之淡然,从白袖里掏出一个也绑着铃儿的藤球,走近,无视于道遥,将球递给了梦瑶,冷漠道:“你这女娃长得挺可爱的,哀家的小小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藤球,这个就当做吓到你赔礼好了!”
梦瑶见父亲道遥点了头,便接过球,低声一句感谢。
这般情况之下,道遥吁了口气,笑着假设而问:“尹……不!药前辈!要是此时您见到道某所说那个人会怎样?”
“这还用说,哀家一定会让他不得好死!难道他在这里吗?”药仙儿不多一想,便脱口而出。
道老顷刻一怔,打翻了茶杯,不过似乎并没引起众人注意,旁边道逍凑近耳旁,问:“师傅!你真的没压过人家吗?怎么对你恨之入骨的?”
“去!压她还不如被鬼压!”
道老埋怨一声,后凝重着脸,自语喃道:“想不到她的把名字改了,身体也……”
“不得好死?”听此,道遥则是汗然一笑,笑得勉强,接着道:“怎么可能呢,这只是道某的假设。”
“年轻人!你还真大胆!竟敢跟哀家开玩笑。”
“怎么会呢?在道某眼里,您就和我女儿一样可爱。”道遥眯眼一笑,与梦瑶笑时挺有几分相似。
药仙儿不应,似乎对道遥的印象不错,便与小小走远,隐匿于漆夜之中。
后在场上,还能听到曾我一声担忧:“师兄!想不到那女娃竟是尹凤宫那个臭婆娘,这下豆蔻会岂不是无望了!”
听此,峨我未有一丝怯意,倒是信心满满得很,奸笑而道:“师弟!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只要你师兄有那个药在,任她是大罗金仙也只能乖乖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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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过得迅速,转眼已是散会,走出齐贤殿,青儿素儿领路于前,荷塘月色,波光粼粼更有一番风韵。
许会,转角走廊道逍见赛冬寒徐徐经过,道逍心想明天便是最后一战,那些炼药师如今也不能怎样。而赛冬寒虽然讨厌,只提示,不明示,但始终有救过自己一命,不感谢憋在心里也是一种无理,更是一种难受。便叫道老与青儿素儿稍等一会,小跑而至赛冬寒。
见道逍跑近,赛冬寒只是点头一笑,饶是雅韵。道逍也是点了下头,愣了下,问:“那个……赛大人!那天在走廊见面后是不是您救了我的?”
赛冬寒微点头,不吭一声。
见状,道逍便接下道:“那你是不是看得到我体内的两股真气?”
赛冬寒又是点头一笑。
“这么说的话,那你是不是认为我的身体有趣,就擅自我当成你的试验小白鼠了吧!那我道逍跟你说,不……”
这回,未等道逍说完,赛冬寒则轻轻摇了摇头。
道逍一怔,拉长了脸,退了几步,道:“赛大人!你是不是很关注我?”
赛冬寒如所想而点头一笑。
道逍大懵,在退了几小步,惊愕道:“难道说你真的有那个什么癖好?看我玉树临风,对我感兴趣了!”话毕道逍前进几步,颇有几分劝教之意,道:“可我跟你说啊,看你长得帅的,女生一大把在追,做那个也未免太浪费了吧。而且我道逍也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劝你还是死心吧!”
听此,赛冬寒依然微微做笑,后冷不防探出一手,压于道逍额头,一脸疑惑,喃道:“莫非是赛某的医术不济,小兄弟你没发烧啊!”
道逍一愣,拍走赛冬寒探出之手,不悦道:“什么叫我发烧了嘛!是你发烧了才是,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要关注我?”
“这个……”赛冬寒轻一笑,旋即又道:“这个小兄弟你日后就知!”便这般走远。
“日后就知?”又是这一句话,道逍大窘,这一句话打自他到了这里三天就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这日后是什么时候,叫他晕头转向,又在犯愁,怎么高深莫测的人就不能放下架子?把话清楚,别说到一半就搁到别人心里,任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