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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夕梦儿

虽不知道逍在打什么主意,道老还是跟了去。这一老一少各怀鬼胎,很快就到了市集最为繁华之地。

看着不远的地方,道逍先是暗自贼贼一笑,便忽然用手捂着道老的眼睛。道老疑惑,问原因,这狡猾的小乞丐却还是故弄玄虚的卖着关子,只是叫道老跟着他往前走。走了不过几步后,道逍便叫他躺下歇息。

不过这可是繁华闹市,在这里躺下岂不是等于睡大街。道老自然不愿意,虽说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不过好歹他也是堂堂白云城掌门人,于是一直否决不答应。可是道逍却一直纠缠不放,一会还提起酒以作诱惑,软磨硬泡之下。道老自然拗不过这个滑头鬼,只有乖乖就范是了,尴尬的平躺而下。

道逍于是又暗自贼笑而起,人山人海之中,顷刻一个叫人措手不及爆泣而下,一把跪在横躺在地的道老旁边,哭着嚷道:“我的好爷爷啊!你怎么就丢下我一个就走了?你好狠的心啊!呜呜呜!我的好爷爷啊……”

道老心中一懵,这整就是一哭丧。去他奶奶的小乞丐道逍搞什么鬼,猛的睁开眼睛,只见道逍小脸哭的泣不成样,很是逼真,叫道老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还未来得及训斥道逍,道老心头一动,他能清晰感受到十几二十来个气息渐渐靠近,而这些人不是什么别人,正是这街市买菜的平民,不用明说,道老也是醍醐灌顶,恍然明白道逍的意图。众人即近,他很快又闭回了眼,因为要是在这时被拆穿反而是更丢面子。

只是待道逍凑近时,道老悄声道:“好你个小坏蛋!竟想出这般鬼主意来骗钱,回头可是把脸丢尽咯!”

道逍窃窃一笑,也是悄声回道:“做人嘛!就是不要脸,要脸就不要做人!我的好爷爷!委屈你了!待会一定给你买酒喝!”

“好一个混世小坏蛋!水清则无鱼,人贱则无敌!”听道逍说罢,道老彻底是服他了,感情自己与他第一次见面,吓人不遂,反倒还被他踹了几脚,到现在被骗当死尸,陪他演这场猴戏,心头想抽眼前这小子的冲动都愈加激烈了,不过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讨回来。

良久,道逍那处地方围上了不少人,但施舍也只是断断续续几来个铜币而已,道逍于是哭的更为卖力。“爷爷啊!你生前对我最好了啊!上次我生病你把棺材本都给我卖药了啊!现在可好?没棺材本我要怎么为你买棺材啊!”

连棺材本都搬出来了,道老是阵阵晕,不过效果倒是挺不错的,围观者更多了,铜币自然也多了好几来个。不过这些远远还不能满足道逍,当然,靠哭丧博同情也并不是他的主要目的。

毕竟在这片大陆上,可怜之事处处皆有,什么老爹丢妻弃子另结新欢、老父含辛茹苦育子其子不孝、这家无故遭难全家死光、那家多年无生半子自杀等等已屡见不鲜。

然而,世人都爱看戏,要是演得一场好戏,打发了时间,自会打赏。这般,道逍只有放长线钓大鱼,如今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咯。

就在人群涌成一团不久,一个衣着蓝衫蓝帽的下人男子窜了进来,瞪着道逍,探长了脖子,像要啄人的大公鸡般,厉声训斥:“干什么干什么!这厮的小乞丐大白天来此哭丧,挡了我家少爷的道,快滚快滚!”

道逍暗自贼贼笑起,看来东风是到了。心想你骂的越凶越好,越凶场子就越热闹。旋即抬起脸,泪眼朦胧好似那个啥:“我说这位大哥!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啊?难道就只准你们家少爷在此去留,就不准我小乞丐再次哭丧?”说完埋头又是哭了几声。

围观之人有的是丢了点钱,有点则以鄙视的目光将那个蓝衫下人比了下去。那下人理屈,缩着脑袋也不敢说什么,便畏畏缩缩退了去。

下人下去不久,随后两个衣鲜华丽的公子哥便是领着几个下人大摇大摆一股脑涌了进来。俩公子哥左边那个衣着青衫,脸色微微发白,颇有几分消瘦的脸颊夹带着一丝英气。右边那个衣着褐衫,披着卷曲乱发,一脸的彪悍,雄壮的身躯在众人之中异常显眼。

左边的青衫公子晃了几下手里的纸扇,几分潇洒下,更多的是财味浓浓,居高临下俯视着道逍,合上纸扇,扇尾挑起道逍的下巴,玩味一笑:“哟!这不是那个什么都敢碰的盗尸者小乞丐吗?我还以为是谁呢!怎么在这里哭丧了,本少爷不是记得你孤家寡人一个,没爹没娘的吗?这地上的老头怎么就成了你爷爷了?”

道逍认得眼前这两人,正是中州一大富豪的俩儿子李馗、李增,据说自幼就娇惯蛮横,狼狈为奸,仗势欺人。他们在落霞岛多多少少有一点产业,又因为这里环境优美,所以每年在哪一段时期,都会来这里度假,而自己好死不死又一次盗尸体衣服的时候就被他们看过,想不到今天居然会遇到这两个烂货,道逍真是一个叫衰,看来今天挨顿打是难免的了,自己也不指望从他们身上捞得一毛半分,只望待会围观者能多施舍几个钱了。

抬起头,道逍脸上抹着恭敬,眼底却是无尽的鄙夷与不甘,笑应道:“李少爷!您说什么呢,盗尸者这么恐怖的事我一个一米七不到的人敢做吗?这爷爷也的确不是我亲爷爷,但他是我半路认来的干爷爷!”

“切!干的!干的有必要这么亲吗?”一旁李增一声不屑。

“虽说并非血亲,但干爷爷对我的好,苍天可鉴。不像哪些人生下孽种后,放在几只狗在他身边助威就撒手不管了,任其学狗吠,学狗到处咬人!对于我这干的,只是苦于小乞丐我无以回报,呜呜呜。”道逍没有多余的思考,便是若有所指道。

话毕,本还愁眉苦脸的人群顿时有所会意的捂嘴而笑,却又为道逍感到悲哀而变得哭笑不得,这场面,叫李增一阵尴尬,不解心生恼火。气得脸红到鼻根,挥了挥拳:“**的臭要饭的竟敢说本少爷是狗,看来你今天贱骨头是欠揍了!”

“冤枉啊冤枉!李少爷!我区区一介小乞丐哪敢说您的坏话啊!”道逍急忙应到,旋即抱住道老又是哭泣:“爷爷啊!您尸骨未寒,我就这般被冤枉了,您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安心的!我小乞丐的,只说是哪些人,并未指名道姓,莫非李少爷是心虚……”

李增又是大窘,性急命令手下给道逍“点”颜色瞧瞧,可是才要命令,安静了好一会的李馗终于有动静,他举了举手示意李增不要轻举妄动。对于他的举动,李增很是顺从,不敢反逆,想必因为对方是兄长的关系。

不同于李增的是,李馗虽说是一方恶霸吧,但最坏事前总会搪塞个借口,这样动起手来才显得‘名正言顺’。定下心后,李馗看着道老的脸,戏虐一笑:“喂!我说小乞丐啊,你家老头是死了的吗?死人脸色怎么可能这么红润?你莫非你想来骗钱吧!”

道逍心里大窘,谁说有钱人家的孩子蠢的和头猪一样?眼前这头倒是很聪明的,早知道就先给道老蒙上一块布就是了。可现在绝对不能慌,必须打个圆场,转了转眼珠子,哭丧着脸接着道:“李少爷,小乞丐我哪有那个胆敢来骗钱啊!其实……其实我爷爷他是憋死的,对!是憋死的。老人家小便不通已是惯病,想不到今天小便时,脸色憋得通红,就这样给憋死了!呜呜呜!”

听道逍竟编出这种借口,这回轮到道老大窘,心中暗自骂道:“好你个小混蛋,竟敢这样诅咒老夫,回去非得要让你知道老夫的厉害!”

听此,李馗脸上还是写满了不屑,冷冷的“哼”一声,继续道:“撒尿都能憋死人,这倒是挺新鲜的!就算是本少爷我可怜可怜你小乞丐好了,我家下人最近学了一套拳法,名唤‘鬼见愁’!死人都能给你打成活人。就让他们打上几拳,没准这老头就活了!”

看来这顿打是躲不掉了,道逍拧着眉,苦苦一笑:“李少爷!你的好意我小乞丐心领了,不过家老身子骨脆,挨不了几位大哥打,没准没活过来就先散架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死马当活马医,瞎猫喷着死耗子没准就活了!”李馗说完便瞄了眼后面的下人,一声令下,“给我重重的打,不大活为止不许停。”后面五个彪形大汉便嗖嗖嗖走了上来,对道逍和道老一阵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这道逍自小也挨了不少打,也许正是因此,他的抗击打能力莫名强的可怕。既然是自己把道老拖进这滩浑水的,现道老也还是静躺着,不动丝毫,索性他趴在了道老的身上,挡住几个大汉的攻击。当然,既然戏都演到这般地步,他便干脆继续演下去,嚷道:“我的爷爷已经驾鹤西去了,就不要再折磨他了!”

这会,道老心头恍惚间冒出一丝感动,且不论道逍的目的是骗钱糊口,单是他用自己的身躯挡住所有攻击,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有担待的人!是个可造之才。

就这般过了会,人围得更多更热闹了,然殴打却仍在继续,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人胆敢赶来上前劝阻,毕竟不惹一身尿骚之心人人有之。直至好会,忽然响起一个稚嫩女音:“住手!”

听到女音,几下手下意识停下狠手,扭头一看,道逍心里那个千恩万谢的,就差感激涕零了,却见得李增厉声喝骂:“谁胆子那么青,敢喊住手的?给本少爷滚出来!”李增话毕,便随众人回头,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的表情不禁直了。

“这个绝对是仙女,绝对是仙女……”

随众人不由自主的让出一道,一个举着白伞的少女与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姗姗而来。丫鬟不用多说,算得上有些姿色,在布衣平民的衬托下,她自然显然光彩动人,但是与旁边的举伞少女相比,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看起来,举伞少女也是差不多十六岁左右,一眼看去,心中便不禁会浮现这么两个字:灵气!没错,就是灵气,仿佛就是实体化了环绕在这个少女身上,而少女的表情淡淡的,她有一双很清澈的秋水长眸,清澈到仿佛能看到一种很特别的感情,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懵懂无知,又似看透了人间百态世态炎凉的凄清漠然,就是这种眼神,配上她一头过腰的如瀑长发,以及一身胜雪的白色衣裙,惊若天人。

一旁李增就这样看呆了,再见李馗,似乎认得这个少女,脸上倾慕之色毕露无遗。迎了上去,捧起双拳,歉意一笑:“原来是夕家的二小姐梦儿小姐啊,刚李某家弟多有冒犯了,望梦儿小姐不要介意,多多海涵!多多海涵!”

转身,李馗叫醒了一旁还在发愣的李增,李增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拱了拱双拳表示歉意。

这位被称作夕梦儿的少女不应一声,脸上还是淡淡的,不苟言笑,只是看向一边的道逍与道老,美眸饶有几分怜悯之韵。再看向李馗,顷刻木然,淡漠而道:“李少爷!老先生已经驾鹤西逝,安息成佛,你就不必欺辱他遗留在世的亲人了,这样对你而言,毫无一丁好处,对往逝者也是一种大不敬!”这话听起来倒像是训斥,但她的声音廖若清河,悦耳却清淡得可以,让人实在看不出情绪变化。

不过听此,道逍怔了怔,心想这美女仗义是仗义,可李馗李增两兄弟可是狗娘养得,哪会是吃素的料?脱口而出这般话可是要遭殃了。

于是乎,道逍正想说点什么挽回挽回。

岂料,李馗竟还是好声好气,全无怒意,反倒有几分阿谀奉承之意,笑脸答道:“梦儿小姐!李某其实也只是一片好心啊,听闻小乞丐家老头死了,觉得甚是可怜,恰巧李某家丁又学得一拳法,有起死回生之效,所以才……”

道逍又是一愣,原来李馗这孽种是色鬼在世,只要美女一在,就忽的一下转性了。不过也对,他虽长得有板有眼,但也并非是一副正人君子相。看着他和李增,道逍心中唯一狠的就是整不了他们,谁叫他们是会投胎的命,有一个那么多金的有钱老爹。

这会,只见夕梦儿挑了挑眉毛,再看了一下道逍与道老,又看向李馗,依旧一脸的淡漠:“李少爷!您足下家丁拳打脚踢多时了,却不见效,说明毫无起死回生之效,您还是离去吧,还老者一个安息。”

这话摆明是赶俩兄弟走,听此,李馗的脸顿时僵了下,但却依然笑怀满面,估计是不想坏了夕梦儿的印象,“那梦儿小姐,李某我先行告退,于道观再见!”话毕,李馗转身对其家丁板起了脸,脸色煞是难看,叫家丁和李增都不敢回复什么,随他一声令下,便一齐离去。

随后,现场便只剩下围观者几声山呼,他们都把焦点都放在美女大侠上了,后发觉一片发呆的道逍,便丢下些许铜币纷纷散去。

而听着众人的山呼,夕梦儿不易察觉的蹙了下眉,似乎对众人的关注不是很感冒,愣了下,她便走近了道逍几步,委婉一笑:“你没事吧?这位……小哥哥?”

“小……哥哥?”道逍听得出来,喊这三字夕梦儿语气中带着疑惑,因为自己蹲着的,所以她也看不出自己的年龄,但道逍第一次听别人这样称呼他,虽有些不习惯,但却莫名心甜,不免又愣了下。

见道逍没回应,夕梦儿心中暗道:“难道自己来晚了,他不会被李馗他们打傻了吧?”随后扭头转头命旁边双螺髻发饰的丫鬟,施舍些钱给道逍。丫鬟“嗯!是的!小姐!”应到,便蹦蹦跳跳到了道逍旁边,从缚腰里掏出一个银币递给道逍,应付式的说道:“这是我家小姐施舍给你的钱,尽快让老爷爷入土为安吧!”这般才跟上夕梦儿,俩人也走远了。

一个银币,这还真是大手笔,要是平时,道逍一定会乐到发神经。可就在此时,他顿感一阵莫名的心酸,有什么卡在喉咙一般。这种感觉,说不上是情人之间的痴恋,更像是昔日知己相见,有种自惭形秽的辛酸成分在内。

道逍愣了好会又好会,一只手很突然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吓得他“喝”的一下浑身抽搐下。转头,又是这该死的老混蛋搞的鬼,吁了口气,责怪而道:“喂!讨厌的老混蛋,人吓人,吓死人啊!你能不能别老是吓我!”

“哟!怎么不叫好爷爷了呢!你这坏小子!居然敢骗老夫来哭丧卖孝,非要你好看不可!”

说完道老旋即挥出一手敲向道逍的脑袋瓜,却见道逍不闪也不躲,全然不理会自己。沉思一会,看道逍所看向的方向,道老似乎有所意会。“小逍子,怎么?发春了?喜欢上人家姑娘了不成!”

道逍叹了口气,俯下身子拾起一地粘泥的铜币,苦苦一笑:“喜欢与不喜欢又怎样?我只想做她的朋友而已,可我配得起吗?”

“唔!的确小逍子你现在是配不起!”道老捋着胡子眯眼一笑。

“去你的死老头,不来安慰我就算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挖苦我,要是有下辈子,除了要做个有钱人家的老爷,还要向你讨完所有的债。”

“哟!还算到下辈子了,老夫只是说你现在配不上,未来未必配不上!”道老笑说着,可见道逍还是毫无反应,失魂落魄的。他于是提起酒葫芦晃了晃,两只眼像永远都睁不开一样眯着,笑道:“小逍子!现在可以帮老道买酒了吗?”

“嗯!”道逍还是一脸写满落寞,淡淡应道。

道老愣是一愣,惊讶道:“看来是转性了,居然怎么爽快!”

听此,道逍又是苦苦一笑,极富沧桑之韵,唉声叹气:“唉!老头,今天实在没那心情和你瞎扯淡,快点买酒然后回家吧!”话毕便颓然的向前走去了。

道老于是跟了上去,右掌轻轻的放在了道逍的肩膀上,颇有几分同情道:“小逍子!你是处男吧?”

道逍不应,只是白了道老一眼。

道老于是接下道:“看来老夫猜中了,既然今天小逍子这么慷慨,那待会去买些许女儿红一醉方休,如何?”

话此,道逍还是狠狠的白了道老一眼,终于开口了:“你当我是大款啊!”

见状,道老得意的笑了笑:“哟!呵呵,看来小逍子你心中最重要的还是钱嘛!”

道逍无语,他缓缓抬头看了看天,不禁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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