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穿梭如白驹过隙,十万大山中昼夜交替不辍,冬夏变幻不止,时光转眼流过。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天机峰上醉人的美景分毫未变,依旧是日耀雾海若隐若现,风拂苍松岿然挺傲,一切看起来都与五年前天机门主首次带徒弟进谷毫无二致,仿佛这片净土从未被岁月眷顾。
“咻咻”几声轻响,几片细长的树叶破空而来,从不同的方位分射林中身姿俊逸、持剑而舞的挺拔少年,叶影笼罩了少年周身上下的十余处大穴。少年原地跃起避过被充作暗器的叶片,无奈地收剑回鞘,朝树叶射来的方向道:“小笙,出来吧。”
几丈外一株枝叶苍碧的大树上响起一个少女俏皮的声音:“师兄好功夫。”说着轻飘飘地跳下树来。那少女白衣广袖,腰间围了一条玉色的丝绦,一头乌发用一根绸带随意束在脑后,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笑吟吟地往少年这边行来,走至半路,忽然足尖点地旋身而起,一个纵跃朝少年攻过来。
少年早看见她手中的短匕反射出几道银光,禁不住摇头苦笑,只得出剑接招。两人以快打快,你来我往地过了百余招,少年看准一个空档,夹手夺过少女手中的短匕,反手射向林中,“嗤”的一声,匕首整个没入树干,只余握柄在外,兀自嗡嗡地响了一阵才停住。
少女见兵器脱手,忙举手求饶:“我输了,不打了。”少年见她认输,便收剑还鞘,返身去拿那柄插入树干的匕首,忽听少女“哎哟”一声,急忙回头,跟着便感到一柄凉凉的钢刺横在了自己颈上,少年一愣,忍不住苦笑起来:“小笙,耍赖啊。”
那少女一脸狡黠地望着他,笑道:“不是耍赖,师兄,这叫兵不厌诈。”说完收了钢刺,扭头冲一侧的岩石喊道:“师父,您自己说的,不拘用什么手段,能赢了师兄就给我金针。东西呢?”
岩石后转出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人,指着少女摇头不已:“丫头,你这也能算赢了么?若不是熠儿怕你伤着,你哪能得手。”
少女不以为意,笑嘻嘻地道:“若非如此,我功夫最弱,哪里胜得了师兄?哦,难不成是您舍不得好东西,不愿给我?罢了,既然如此,徒儿也不好夺人所爱,那金针师父您自己留着用吧。”
中年人哂然:“你这丫头越发伶牙俐齿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盒子,一扬手抛给少女,“拿去,为师可不像你,拿耍赖当饭吃。”
那少年和少女正是宇文熠和绮笙,中年人便是闻人青。五年过去,闻人青样貌几无变化,仍是潇洒清峻,绮笙则从七岁的小丫头长成了玉立清秀的少女,虽然形容尚小,身量未足,却掩不住一身明丽之色。宇文熠也脱了少年的稚气,从容淡然的气质更胜从前,白衣轻扬,温雅如玉。
“小谷儿和箫儿呢?”闻人青问。
“哥哥在藏书阁找东西,阿凝在研究秦桑花毒的解药。”绮笙两指拈着一根金针看着,随口答道。
“把他们都叫过来吧,为师有话说。”闻人青道。
绮笙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细的竹哨衔在嘴里,滴呜呜地吹了两声,空中响起几声鹰鸣,两只直立起来有一人多高的巨鹰应声俯冲而下,落在几丈远外。宇文熠用绮笙的匕首削下两片树皮,各划了“松林东,速来”几个字,又将树皮用韧草缚在鹰爪上,绮笙拍拍两只巨鹰的翅膀,道:“一条去找哥哥,二饼去找阿凝。”两只巨鹰啼了一声,冲天而起,各自去送信。
一时景箫和谷凝到了,闻人青便道:“到今日为止,你们四人进入天机尽处已满五年,为师能教的都已经教给你们,眼下该是你们下山四处瞧瞧的时候了。需知能从纸上得来的终究是浅薄之物,大千世界处处皆有奇闻异事,阅历这东西并非靠读书习武就能得来的,为师只愿你们能从沿途风光中领略一二,对心智和武学境界的提升都会多有助益。”
闻人青说完后,见四个徒弟都眨巴着眼望着自己不说话,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脸,问道:“怎么,为师脸上有东西?”
景箫斟酌了一阵,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出师了?”
闻人青白了他一眼,道:“古语有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就这么想脱离为师的管教?”
谷凝忙道:“阿箫不是这意思,师父别误会。”
绮笙凉凉地说:“不是出师,又要下山,难不成我们是被逐出师门了?”
闻人青瞪她一眼:“你这丫头最会贫嘴,下山长长见识而已,免得将来人家说我闻人青的徒弟都是书呆子。别扯淡,赶紧回屋收拾东西去,明日一早就走。”
四人笑着答应了,宇文熠又问:“那师父您呢?”
“为师嘛,”闻人青大袖一挥,豪迈地笑道,“自然也要去游山玩水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了。”
次日一早,宇文熠四人便拜别闻人青和天机门众人,穿过各个阵法下了天机峰。四人轻功俱佳,脚程极快,五年前放马奔行半日才从成都府到达天机峰,此时也不过用了两三个时辰便到了大镇卧龙集。
卧龙集地处成都府外围,人烟稠密,虽称不上繁华锦绣,却也可说是市集繁茂,民众安居。四人虽在下山前已经易容作平庸样貌,但清一色的白绸衣袍,在一众布衣中仍是异常惹眼,一路行来,便有百姓频频回头观望。
景箫摸了摸鼻子,轻声道:“这算是被围观么?”
绮笙和谷凝齐齐点头。
宇文熠一笑,指着街道一侧道:“那里有成衣店,咱们先去买几身衣裳换了吧。”
绮笙听他所言,忽然有了个主意,提议道:“咱们来个角色扮演怎么样?”
几人都是少年心性,听她如此这般一解释,都觉有趣,当下便商量好如何行动,进店选购各人不同的服饰。
一刻钟后,成衣店中走出一行人来,为首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公子,身材高挺峻拔,穿着一件鸦青长袍,手中持着一柄折扇,看来气宇不凡。那公子身后跟了一个十二三岁身材窈窕的少女,着一身鹅黄裙衫,面上遮着一袭薄薄的白纱,掩去了容貌。另有两个少年,作护卫打扮,一个十五六岁,栗色皮肤,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头戴斗笠,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峭致的下颌。另一个约摸十四五岁,面容颇为英武,神情冷淡,唇角紧抿,顾盼间眼神犀利,年纪轻轻却叫人下意识地不敢直视。不是旁人,正是乔装改扮后的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