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妹今何在,鸟儿即答声:
哭泣无言语,诱我思情生。
我欲伴乌鸦,展翅即腾空;
以观阿卜莱,何地现身影。
夜来闻鸽啼,吐诉忧伤情;
你若悲似我,日夜泪纵横。
你若居高枝,双腿焉染红!
一月仅一次,盼妹入我梦。
堂妹不见久,惟影留眼中。
明日大军搏,剑和马嘶鸣。
纵然死神至,不识我面容。安塔拉吟罢诗,扬鞭策马在荒原上急速前进。舍布卜像公鸵鸟一样飞快,不多时便到了阿图布勒部族的汲水处,他俩想在那里打尖休息。
他们无意中回头望去,忽见一缕黄尘腾起,继之传来呐喊声。顷刻,黄尘下闪出一哨人马,正急行而来。
安塔拉勒马望去,准备迎战。尘埃散去,百名骑士出现,个个披坚,人人执锐,领头的那位骑士壮似高塔。安塔拉定神细看,认出那是阿卜斯、阿德南部族人,那领头骑士是阿尔沃。
阿尔沃之所以来,目的在于报答安塔拉对他的救命之恩。他告别安塔拉,回到村里,立即召集自己的人马,对他们说:
“兄弟们,你们知道,以前我最憎恶的就是安塔拉;如今,安塔拉成了我最敬重的人。因为安塔拉在我和妹妹陷于灾难之时,立即拔刀相助,制服了敌人。而在此之前,我曾千百次责备、侮辱他。”
手下人一听,一个个惊诧不已,纷纷说:
“请告诉我们,他为你做了什么好事,以致让我们如此给他报答,随他转战,做他的伙伴?”
阿尔沃说:
“弟兄们,凭安拉起誓,安塔拉福星高照,天下无敌。无论去哪里征战,都能凯旋而归。我与他分别时,他去了堪达部族,决计独自荡平他们的家园,把他的堂妹阿卜莱从灾难中救出来。因为他们收留、窝藏他的叔叔马立克,所以才与堪达部族结下这种仇恨……”
阿尔沃给手下人述说安塔拉慷慨、勇敢,手下人最后异口同声答应与首领一道出征支援安塔拉。一夜准备,次日一早便踏上了征程。
奥马拉得知这一情况,急忙外出阻拦,低声下气地对阿尔沃说:
“剑公,你到哪里去?我正等待外出,以便策划杀死这个黑奴,让他销声匿迹,但三天来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你若能带你的人马助我一臂之力,我定将给你大量钱财做报酬。”
阿尔沃说:
“奥马拉,你有所不知,安塔拉外出找他的堂妹阿卜莱去了。我现在就去也门,假若我能遇上他,定令他销声匿迹。”
“这太好了!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你若把他的死讯告诉我,我的财产定与你平分,把你尊为我的亲人和兄弟。”
“你就听好吧!”
说罢,阿尔沃告别奥马拉,策马领兵急驰而去,顺口吟诵道:追随英雄汉,相助言并行。
救出阿卜莱,挥剑斩敌凶。
快马跟踪去,以报恩情重。
免我遭屈辱,曾经救我命。
保妇幼功高,克敌称英雄。
愿跟安塔拉,何惧捐此生!阿尔沃一行扬鞭策马,终于与安塔拉兄弟相遇。他们相互接近后,安塔拉说:
“喂,剑公,我没为你做什么好事,何劳你和你的手下人远征至此?”
阿尔沃说:
“骑士之王,凭安拉起誓,我们不再与你分开,我们要跟随你出征。”
安塔拉盛赞阿尔沃的美好情意,然后一道走去。
[0157]火焰山后
他们正走着,见前面出现一座山,形如燃烧的火焰,安塔拉即令舍布卜前往探探虚实。舍布卜纵马快疾,去不久回来报告说:
“我们已经来到埃依拉尼部族居住的地方。”
安塔拉听舍布卜这样一说,回过头去,对阿尔沃说:
“剑公,你和你的人马先在这里安营扎寨。我和家兄前去山中弄些水来。”
阿尔沃说:
“这个活儿我去最合适。”
“不能啊!主人哪能为奴隶效力!这是我应该干的,你是主而我是仆啊!”
阿尔沃表示感谢,随后按安塔拉的吩咐就地撑起帐篷安歇。
安塔拉带着舍布卜骑马驰骋到中午,在一个地方停留下来。安塔拉说:
“这个地方我来过,不远的地方有条小河,我们到那里去看看吧!”
二人行不多远,便来到一道绿色峡谷,那里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清水流淌,鸟雀鸣唱。成群羚羊在河边徜徉,各种各样的鸟儿落在枝头,有沙鸡、鹌鹑、鹧鸪、麻鹬、夜莺、金翅雀、鸟乙鸟等,那五颜六色的羽毛,真叫人看在眼里,爱在心中,久观赏而不肯离去。溪水两岸的地上鲜花盖地,煞是壮观,有玫瑰花、石榴花、茉莉花、延命菊、紫丁香、番红花、白头翁、秋牡丹等,品种多不胜数。比比皆是的则是高矮不同的枣椰树,串串下垂的椰枣,看上去就像盏盏灯笼。此外,那里还有各种水果树,如苹果树、桃树、葡萄树、无花果树、酸橙树等。溪水静静地流淌,孔雀开屏与百花比艳。那谷地真像慈悲万能的主为人间建造的一座天堂。正如诗人所云:鸟雀溪边唱,正合人狂想:
天堂落人间,果香水流淌。见此美景,安塔拉想在树阴下乘凉,不料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呻吟声传入耳里,随即听到有人说话:
“天神不会救你脱离灾难!你多么狡猾多端,多么冷酷无情!”
安塔拉听到有人说话,立即停下脚步,心几乎都要碎了,忽然又听到同一个人哀叹吟诵道:唤声母亲啊,用水解我渴。
淌泪哭自己,我是痛苦者。
泪本是救星,今已化为血。
谷中鸽隐去,有谁怜悯我!
每夜临诀别,痛苦何其多!
阿卜莱问你,可言人影没。
但见阿卜莱,已沦为俘虏。
此由天命定,人力无奈何。
且对此痛苦,只待怜我者。安塔拉听后,双腿颤抖,险些昏迷过去。他望着舍布卜说:
“胞兄,我们是在做梦吧?难道阿拉伯人当中还有另外一个叫阿卜莱的姑娘?我想这样的事情是不会有的。也许命运把我带往我的叔叔那里,以便把他从灾难中拯救出来。凭安拉起誓,这位呼唤者的声音使我有撕心裂肺之感,我一定要弄明情况。”
随后,安塔拉骑马来到溪边,走向一个窝棚,看见那里坐着一个女人,肤色漆黑如夜,面前有个青年,肤色也像那个女人一样黝黑,时而摆动双手,时而合上双眼。
安塔拉仍骑在马上,走近那个女人,问道:
“妇道人家,你是哪个部族的?这小伙子怎么破衣褴褛,连眼都不睁呢?”
那女人回答道:
“阿拉伯人头人,凭安拉起誓,这孩子本来不是这个样子,这也不是他的习性。他本是一位有名的骑士英雄,只是时运不济,年年倒霉,备受蔑视与屈辱。他还有一段曲折有趣的故事呢!他名叫安塔拉·本·舍达德。我是他的母亲,名叫泽比白。我们母子的事情真是出奇得很呐,容我给你讲上一节。他的父亲在一个地方俘获了我,在沙漠上与我交欢,我便怀上了这个孩子。十月怀胎,一朝在他父亲家中分娩,生下了这孩子。我把他养大成人,然后让他外出放牧。他开始练习骑马射箭,不分日夜,终于练得身强力壮。蒙主佐助,他意志亦坚强起来,开始袭击远近的阿拉伯部落。皆天命安排,爱神向他招手,他爱上了堂妹阿卜莱;为了意中人阿卜莱,经历了无数艰险。他的血统和门第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父亲的认可。他千方百计接近他的叔父,给了他叔叔许多钱财,几次救他叔叔摆脱困境和灾难,他叔叔这才答应将女儿阿卜莱许配给他。但是,他的叔叔背弃了自己的诺言,不时地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致使安塔拉一次又一次地陷入厮杀、征战之中,直到一位骑士率领大军追到这道山谷,杀死了他叔叔,劫持走了他的堂妹阿卜莱。敌人见我们有这种遭遇而幸灾乐祸,我的儿子徘徊在旷野荒原。他得知他的叔父被杀,他的堂妹被劫持,便来到了这个地方。我没有办法把他劝回家,他不听我的劝告,在这条小溪旁住了下来,缺吃少喝,悲伤哀叹,一连三夜没进一口食,更没尝到睡觉的滋味,坐不下去,站不起来,再也回不了家,连听别人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塔拉听妇人这样一说,惊奇不已,只觉得这段故事奇妙无比,值得用金水书写下来,以传后世,让天下人欣赏。他说:
“老妇人,凭安拉起誓,天下的叔伯们都不喜欢自己的侄子。”
妇人说:
“你说得很对,有诗为证啊!”
妇人吟诵道:叔伯靠不住,往往成忧伤。
无德一老翁,出言尽撒谎。
偶有公道话,说做不一样。安塔拉听后对舍布卜说:
“凭安拉起誓,这老妇人说得一点儿不错。舍布卜,你看她像不像我们的母亲泽比白,问问她是否还有名舍布卜或基里尔的儿子。”
舍布卜一问,老妇人回答说:
“凭全知的安拉起誓,我没有别的儿子。”
老妇人的话使安塔拉十分难过。安塔拉决心为老妇人申冤,于是说:
“老妈妈,劫持这孩子堂妹的那个骑士现在什么地方?”
“他就在这道山谷里住着。我们因为怕见到他,只能呆在这里不动。假若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定会杀掉我们,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给我们带来无限痛苦。”
安塔拉一听,立即策马向山谷飞驰而去,准备迎接那个骑士……
[0158]斗狮子王
劫持那位小伙子堂妹的骑士是阿拉伯的一个大力士、刽子手。他杀人成性,嗜酒如命,逢骑士便杀,遇女子便抢。正因为如此,当地的居民纷纷东逃西迁,惟恐自己的女人、孩子被劫持,有的人家就搬到了山顶上居住。他常派老年人去附近的村庄游逛,他给他们许多钱,要他们向他报告那里的姑娘们的情况。一旦得知哪个村庄有个漂亮姑娘或靓丽女子,他便带人去抢,将之劫回山谷,行淫作乐,但听到又有别的什么美女时,便将抢来姑娘杀死,大卸八块,放在火上烤着吃。他常常吃人肉和狮子肉。
当这位骑士得知阿拉伯人追捕他时,他便将这个山谷作为他的避风港,经常居住在山谷里。因为山谷中树木丛生,百草丰茂,野兽成群,狮子和蛇类尤其多,吃喝不愁。这位骑士常常猎捕狮子,吃狮子肉,故山谷中的狮子数量锐减。于是他挑选了十头幼狮崽,像养牛羊那样养起来,亲手给狮崽喂食,不但喂它羊肉,而且还喂它人肉,小狮子渐渐长得像牛一样大小。
骑士坐着时,狮子则蹲在他的周围;骑士睡觉时,狮子则守护着他,以防不测;骑士离家时,狮子看家,以防盗贼。因此,人们称他为“狮子王”,所有的英雄豪杰都怕他几分。这个妇女落入他的手中后,他便把她带到这个山谷,敌人们无不幸灾乐祸。他要求与她交欢,而妇女拒绝他的要求,不同意将自己的灵魂交给他。那骑士便慢慢地想办法接近妇人,因为他知道,她想从他的手中逃出去是十分困难的,直至安塔拉来到那道山谷。
安塔拉想追那个骑士去,但树木丛生,找不到路,加之宝马嗅到了狮子的气味,鬃毛倒竖,直往后退。安塔拉翻身下马,拔剑出鞘,向谷地深处走去。他对舍布卜说:
“你牵着马,到妇人和孩子那里去,我来应付这件事。”
舍布卜说:
“凭安拉起誓,这一次我不能再离开你,你走我就跟在你的后面。”
舍布卜把马拴在一棵大树上,跟着安塔拉走去,看看前面究竟有什么情况。
安塔拉走进那个地方,发现面前有一块平地,那里溪水流淌,溪旁有一顶帐篷,帐篷门前拴着一匹马,地上插着长矛,上面挂着一口宝剑,“狮子王”就坐在帐篷前,面前有一头刚剥好的野驴,他正在烤野驴肉,身旁放着一只大酒壶。他的面前站着一位姑娘,那姑娘哭得泪流满面。每当狮子王强迫姑娘服从他时,那姑娘就想往火里跳,同时说:
“你这个流氓无赖,你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你就是把我杀了,烤我的肉吃,我也决不背弃我的堂兄安塔拉·本·舍达德。你要么把我杀掉,要么把我投入火中烧死,你选择其一吧!蒙受这种耻辱对于阿拉伯姑娘来说是最丑恶的事情。”
狮子王一听,忽地站了起来,欲置姑娘于死地。姑娘喊道:
“好惨啊!没有人救啊!安塔拉,难道你看不见我在这个地方的悲惨处境?”
安塔拉认为那正是堂妹阿卜莱的凄惨喊叫声,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怒不可遏,胡须竖起,一声大喊,山摇地动,几头狮子闻声蹿了出来,直向安塔拉扑去。
安塔拉见群狮扑来,拔出青锋,迎了上去。舍布卜紧跟其后,拉弓搭箭,射向猛狮。一时间,狮吼声响彻整个谷地。
狮子王听见狮子吼声,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姑娘喊道:
“看你能够横行霸道到几时!遏制你的英雄来啦!”
狮子王说:
“小贱人,你会看到他落在了狮子口里,他就要丧命此地了!”
狮子王养的那十头狮子不论捕到什么东西,都会衔到狮子王面前来。狮子王听见狮子吼声,出去看他养的狮子,不禁大惊失色,发现只剩下了三头,其余七头都已被安塔拉杀死,而安塔拉正与第八头狮子搏杀。只见安塔拉一剑刺入狮子的两眼之间,霎时间剑尖从狮子的两条前腿间露了出来,狮子一声惨叫,躺在了地上。
狮子王见此情景,自知大祸临头,恐怕剩下的两头狮子再被杀死,于是大喊一声,只见那两只狮子顿时向林间逃去。随后,狮子王走向安塔拉,说道:
“好一个奴才,你今天落在了我的手中,不要想逃了!我想你一定对我的情况一无所知。”
狮子王说着,向着安塔拉扑去,同时吟诵道:我乃狮子王,英雄名远扬。
专食姑娘肉,血润我心肠。
无数女与童,命在此谷丧。
善吃非法食,谓我杀人狂。
灭诗与诗人,平生为之忙。
周身无可取,惟有狂与妄。安塔拉听得出对方的诗句充满挑衅性,于是步同韵吟诗答道:你平生为恶,我以善名扬。
利剑迸发火,燃在敌心肠。
已斩谷间狮,你难免命丧。
吾乃真雄狮,专杀世间狂。
保卫妇与幼,嫉妒者空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