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布卜将阿卜莱的处境如实相告,并把那首诗背给安塔拉听,告诉安塔拉说,阿卜莱心如火烧,结婚庆典仪式已经安排妥当,他们就要把阿卜莱送到她的丈夫那里去了。
安塔拉听舍布卜这么一说,不禁心乱如麻,泪水潸然下落,说道:
“凭天房和渗渗泉起誓,我一定要让马立克和他的儿子阿慕尔尝尝苦头。他父子二人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一再想把我置于死地,毫无人情!”
说罢,安塔拉吟诵道:我遣仆女去,寻问阿卜莱。
回禀敌势众,群羊待我来。
叔父不谢恩,暗算一而再。
背弃作隐身,到头身自埋。他们吟诗答对,商量如何应付眼下一战。安塔拉问舍布卜:
“舍布卜,进攻堪达部族,救出阿卜莱,你认为哪种办法最好,占据什么地点最合适?”
舍布卜说:
“这里就是最佳埋伏之地,等在这里最为合适。我刚才说过,他们人马众多,有七千骑士,个个披坚,人人执锐,都是勇猛骑士,均非等闲之辈。我们在这里一喊,他们就会持矛舞剑向我们发动进攻。我们之所以占据此地不动,因为我们人少,又在异地作战,尤其我们面对的是那个有些名气的骑士米斯哈勒。”
阿尔沃说:
“凭知幽冥的安拉起誓,舍布卜,你说得很对。关于米斯哈勒,我也听说过他的许多情况,知道他是一位剽悍骑士,曾袭击阿米尔部族,杀死许多英雄,抢走大批钱财。骑士之王,我们就守在这里,阿卜莱的驼轿一到这里,我们立即出去,将阿卜莱抢走,那些敢于追我们的骑士,一律格杀勿论。”
安塔拉就地安营扎寨,心中无时不在惦记着堂妹阿卜莱。他们一再商议交谈,三天过去,未听到任何消息,也不见任何动静。安塔拉对舍布卜说:
“有一件事我再也忍耐不下去了,担心敌人和朋友都会幸灾乐祸。”
“什么事?”舍布卜问。
“我担心他们从另一个地方出了村庄,没走这条路,阿卜莱已经在米斯哈勒的怀抱里,米斯哈勒占据了她,而我们白白等在这里,什么消息也没得到。凭安拉起誓,即使他们人马多如沙石,我也要冲入他们的家园,纵然丧身于他们的马下,或丧身黄沙,也不后悔。”
舍布卜说:
“说不定出了什么事,推迟了婚礼庆典仪式……”
[0162]迟来之谜
迎新的队伍之所以迟迟未到,原因十分出奇有趣。马立克将阿卜莱许配给米斯哈勒,并未看到女儿笑,而是发现她总是哭泣落泪、呻吟抱怨、不吃不喝。马立克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但没有责备女儿,因为他知道妇女们的到来给女儿带来的伤害。舍布卜来了,解除了阿卜莱心中的忧虑,阿卜莱高兴起来,恢复吃喝,穿上未来女婿送来的锦衣,喜形于色。父亲见她一反常态,不知原因何在,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对儿子阿慕尔说:
“你妹妹这几天究竟是怎么啦?她为什么那么高兴?莫非她听到了安塔拉的什么消息?如若不然,她为什么如此一反常态,高兴异常?凭拉特和欧萨起誓,我真怕迎亲那天,安塔拉在路上把她截走,让他如愿以偿,而使我们进退维谷,里外不是人;还有更可怕的事情,那便是谁阻拦他,就会丧命在他的手里;加之我与他之间素有冤仇,恐怕我也会死在他的青锋之下。”
阿慕尔说:
“不要这样去想这件事!安塔拉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呢?即使他到了这里,也不会带着骑士武装。就算族王祖海尔的儿子们会帮助他,和他一道来,并带着大军而至,这里的阿拉伯游牧人也会把他们杀掉,因为这里没有阿卜斯人的一个朋友和同伴。如果你真的担心害怕,那就派人去见米斯哈勒,快把事情的危险性告诉他,让他来这里把他的妻子按他自己的意愿带走。到那时,如果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就再也埋怨不了我们,我们也便心安理得,没有任何责任。”
马立克听儿子这样一说,立即派了一位差使带着信去见米斯哈勒,将马立克心中的忧虑告诉了他。差使递上书信一封,信中说:公子,我曾多次使我的侄子遭遇灾难。现在,我很担心发生什么事情,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闹事的。你妻子的事情已经传开,即使送走她,也不会招来任何非议。但是,我没有能力让任何一个人送她走,恐怕路上发生不测之事。依我之见,你现在就带人把你的妻子接到你的家园去。米斯哈勒听过差使说的话,又看过信,遂微微一笑,高兴得一抖肩膀,说道:
“这位阿卜斯人太多虑了!他怎能怕他的侄子安塔拉呢?不过,事情还是按他的意见办,我理解他的心情,不违抗他的意愿。如果拉特和欧萨把这个黑奴送到这块土地上来,我一定会为马立克解除忧虑,让他看到高兴的事情,要他看看我会怎样处置那个安塔拉。”
米斯哈勒说罢,随即命令他的手下人准备三天之后出发。第四天一早,米斯哈勒整装跃上马背,带着七百精悍骑士出发了,他们人人身披铁甲,个个手握利剑长矛,骑着阿拉伯纯种马,穿着最漂亮的迎新衣服,以便在新娘面前炫耀他的荣华富贵。
阿姆鲁族王得知外甥到来,立即骑上马,带着众多人出村相迎,马立克及其儿子阿慕尔也在迎接队伍之中。
他们在村外不远的地方相遇了,相互问安之后,开始交谈起来。米斯哈勒告诉舅舅说收到了马立克的一封信。
阿姆鲁听后一笑,觉得马立克的举动奇怪,于是望着马立克,说:
“阿拉伯头人,听说你捎信给我的外甥,表示你很害怕那个黑奴……”
“是的,主公。”马立克说,“我知道我的那个侄子的情况,而别人并不大了解。我担心他来闹事,给我们带来麻烦。我之所以这样行事,自觉很有必要,而且现在心中仍然不踏实。”
阿姆鲁说:
“阿拉伯头人,你只管放心就是。现在,就是波斯科斯鲁、拜占庭皇帝及各国帝王,也不能奈何你的女儿。你就为这位奇勇骑士高兴吧!他能征服各方霸主,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之后,他们进到帐篷,稳坐下来,进餐畅饮。奴仆们牵来骆驼,绑好驼轿,用金丝绣花缎罩将驼轿装饰一新,给阿卜莱备了一峰十分健壮的骆驼驮着的一顶漂亮的驼轿,只见阿卜莱周身珠光宝气,穿着金丝绣花礼袍,戴着由各种贵重宝石串成的项链,金钗、玉镯、银簪皆为人间罕见,照习惯由众婢女簇拥着她登上了驼轿。
阿卜莱天生丽质,风姿绰约,亭亭玉立,身材苗条,本来是用不着打扮的。
一切安排妥当,呈现出一片欢乐景象。
阿卜莱的母亲坐在第二顶驼轿上,堪达人看见那样漂亮的驼轿,无不称赞。数名堪达姑娘也登上了装饰精美堂皇的驼轿。
他们上路了,前有马队引路,骑士们个个手握宝剑,个个手持长矛。走在队伍前头的就是米斯哈勒,只见他骑着高头大马,他的身边有众多骑士护卫,个个披坚执锐,人人头戴闪闪放光的钢盔,威风凛凛,不时发出震天动地的喊声。
行进在大队人马中间的马立克及其儿子阿慕尔和那些随行的人们,无不暗自庆幸他们自己摆脱了安塔拉,告别了一切苦闷和灾难。
坐在驼轿里的阿卜莱也显得非常高兴,不时地撩开轿帘向左右荒原看上一眼。母亲的驼轿就在阿卜莱驼轿的旁边。母亲见女儿如此一反常态,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面浮微笑,不时向轿外观望,便说:
“喂,阿卜莱,你今天怎么这样高兴啊?往日的眼泪和怨言既看不到、也听不见了,究竟是为什么?”
阿卜莱说:
“妈,我看没有希望再回老家了,你们为我选择的这个男人容貌俊秀,一表人才,有钱有势,言谈和气,举止得体。凭拉特和欧萨起誓,他已经成了我最爱的人,我也不会再去爱别的人,尤其是他已经让我挣脱了那个黑奴的纠缠。你们为我选的这个丈夫门第高贵,又是阿拉伯的骑士英雄,能力非凡,貌美胜似圆月。凭我父亲和哥哥的生命起誓,假若我现在看见安塔拉,我定会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因为我厌倦了为他而遭受的种种灾难和不幸。他常常说梦话、嚼舌头,使我父亲和哥哥怒不可遏。我讨厌他那黑皮肤,更不喜欢他单枪匹马没有助手。”
听女儿这样一说,母亲十分高兴,随即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阿慕尔和马立克,他们都沉浸在无限欢欣之中。
母亲又对阿卜莱说:
“阿卜莱呀,谁又能像你今天这样幸福呢!你已经成了这片大地的女主人,大地纵横都由你支配掌握了。”
他们边谈边前进,不知不觉接近了安塔拉埋伏的地方……
[0163]人命两空
安塔拉听到呐喊声,心中高兴不已,立即骑上马,伙伴们随即行动起来。安塔拉有意考验阿尔沃及其手下人一下,于是说:
“剑公,阿卜莱已经来了,我知道她的身后必有马队保护,米斯哈勒当然跟在其后。你带人攻打他的马队,我去救阿卜莱,救出后,把阿卜莱交给舍布卜,然后我去帮助你攻打米斯哈勒,或者由你为阿卜莱牵驼,负责保护她,我来抵挡他们的马队。”
阿尔沃说:
“骑士之王,凭安拉起誓,还是让我来保护阿卜莱,你来出战攻击米斯哈勒的马队吧!”
安塔拉听后微微一笑,说:
“骑士英雄,你来牵阿卜莱的骆驼吧!到那时,我将让你看看我如何对付他们的马队。我定将他们打个四分五散,狼狈逃窜,以解我心头之恨。你们不要动手,只管袖手旁观那些堪达骑士们如何向我发动进攻就是了。”
坐在驼轿里的阿卜莱不时地撩开轿帘,左观观,右看看,母亲禁不住问道:
“阿卜莱,你总是往这荒野上左观右看,莫非你得到了你堂兄安塔拉的什么消息?”
阿卜莱说:
“我从哪里得到那个倒霉的安塔拉的消息呢?我整天在帐篷里呆着,不曾有一个男人来,也没有一个女人来看过我。妈妈,我之所以望望这荒野,是想散散心呀!因为这是一片很可爱的土地,野草丰茂,树木丛生,还有果树呢!”
母亲说:
“你在撒谎啊,该死的丫头!你之所以这么高兴,定是得到了安塔拉的消息。”
母女正交谈着,忽然传来呐喊声,她们方才中止说话。她们听到有人喊道:
“歹徒们,安塔拉来啦!他从山谷里像神仙一样突然出现,救阿卜莱来啦!他已经来到了阿卜莱的面前,那个牵驼的奴仆已经人头落地,另一个也已血流沙滩,连斩了八个……”
他们又听到另一个人喊道:
“歹徒们,我就是阿卜莱的意中人安塔拉……”
人们得知他是安塔拉,纷纷逃往旷野。马立克听出那是安塔拉的声音,不禁泪水簌簌下落,悲伤之感袭击心头。他妻子不说话了。奴仆们看到安塔拉的凶猛来势,一个个手脚发木,停止了厮杀。
安塔拉冲着他的叔父马立克大喊一声,满怀仇恨向着他冲杀过去。安塔拉说:
“安拉诅咒你这个言而无信的人,不会救你摆脱灾难。雄狮已经来到了你的面前,你的死期近在眼前。”
马立克一听,心惊胆战,擦了擦眼泪,立即策马奔向米斯哈勒,将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
安塔拉牵住阿卜莱的驼缰,心中的愁云一扫而光,说道:
“心爱的,你好哇!”
“志气超众的英雄,祝贺你安然无恙。”阿卜莱说。
“阿妹,自打离开你之后,我心中的苦闷和忧虑,就不用再问了!”
此时此刻,安塔拉心中惆怅一消,抑制不住诗兴,随口吟诵道:唤声阿卜莱,爱你入心田。
举矛刺顽敌,期愈我肺肝。
剑舞首级落,矛刺敌胸穿。
我是安塔拉,雄姿沙场现。
骑士英雄胆,百战只等闲。阿卜莱听后,深感情感似火,用甜美的语言说道:
“堂兄,安拉赐你好运,解除你的忧烦。”
随后吟诗作答:骑士安塔拉,往事非本愿。
幸灾乐祸者,每每当看官;
深谙你情真,心未半刻变。
堂兄保卫我,免遭敌摧残。
安拉偏爱你,大愿定实现。母亲听后说道:
“死丫头,你不是说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吗?我发现你撩开轿帘左顾右盼,你又是那样高兴,就知道你得到了安塔拉的什么消息。”
众骑士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米斯哈勒,只见这位公子眼圈发红,怒容满面,立即带人策马向着安塔拉冲了过去,同时厉声喝道:
“倒霉的奴才,看你往哪里逃!我是享誉阿拉伯、波斯、也门和伊拉克的骑士英雄,我身后有众多英勇善战的骑士,你今天插翅难飞!”
米斯哈勒扬鞭策马,在狭窄路口追上了安塔拉。安塔拉已将阿卜莱交给了舍布卜,舍布卜带着阿卜莱像风一样离去,安塔拉对舍布卜说:
“把阿卜莱带到山谷里去,等我收拾这帮歹人,以解我心头之恨!”
安塔拉回过头去,拨马迎战如洪流一般冲过来的骑兵队伍。安塔拉望去,知道那领头的就是米斯哈勒。只见他身材高大,气势汹汹,手握长矛,不住晃动,脱口吟诵道:好个放驼奴,胆敢劫我妻;
一箭射向我,害我两分离。
美羚俘我心,眼神倍神奇。
我若不出战,与她断联系。
挥矛戳其奴,命终在此地。
今其家园毁,妇女尽哭泣。
我是大英雄,名播数千里,
起自伊拉克,罗马亦波及。安塔拉一听,勃然大怒,拍马发起攻击,步同韵吟诵道:招我利剑刺,休言两分离。
剑出雄狮手,技压奇中奇。
我本一猛狮,声名天下系。
矛穿胸入眼,勇士葬无地。
懦夫炫耀财,见吾矛尽泣;
我血一脉承,事迹闻万里。
生死由你选,再会来不及。未容米斯哈勒再答话,安塔拉便策马冲了过去。米斯哈勒急忙迎战,同时大叫大喊。二人时而相搏对攻,剑来对剑,矛出矛挡;时而相互分离,纵马飞驰,积蓄力量;直杀得长寿之鸟从他们头上飞过,双方火冒三丈,黄尘飞扬,遮天蔽日,视线被挡。米斯哈勒发现此时与他对战的安塔拉比他耳闻的那个骑士要厉害得多,一时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的感觉,但他还是在安塔拉面前坚持着,没有示弱,间或后退稍许,以避开安塔拉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