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布卜摇动着手中的长矛,矛头上插着一个人头,看上去像魔鬼的首级。安塔拉挥剑杀向祖贝代大军,跟在他身后的是一支大军,由妇女、仆人、男仆、女婢组成的一支大军。他们呐喊着冲了过去。安塔拉一矛刺去,必穿敌人胸膛,一剑既出,必有骑兵落马。
欢庆胜利吧!失散之后又团聚了!要知道,这就是你们的骑士英雄安塔拉来啦!哈立德已经丧命,他的首级就在舍布卜的矛头上!
前面已经谈到,安塔拉听舍布卜说,阿卜莱日夜都在呼喊安塔拉的名字,并且在所吟诵的诗中念起安塔拉。安塔拉听后,一时神志不清,过了一会儿,方才对舍布卜说:
“我们立即趁夜色动身,越过荒野,去阿卜莱所在地方!”
舍布卜照办,兄弟俩一前一后策马上路,离开大军,直奔祖贝代大军宿营地而去。舍布卜动作灵活,活像一条土褐色的蛇。
前面已经提到,哈立德听到金伊黛的消息,立即换乘另一匹马,只带着“贼王”达米斯一人就去救金伊黛去了。
达米斯是哈立德的贴身奴仆,足智多谋,聪颖果断,奔跑快如羚羊,骑马胜过英雄,穿上探马衣可操各种语言,可谓这方面的全能之才。那天,他换上衣服,直奔阿卜斯人宿营地,与他们混得很熟,大大方方走到沦为俘虏的金伊黛身边,坦然与她交谈。金伊黛向达米斯述说了自己的情况,说到她怀上了哈立德的孩子,眼下备遭磨难。达米斯看过她的伤,想在白天设法营救她。
达米斯回去,心急如焚,强忍到战斗结束。哈立德从沙场上回来,达米斯把所见到的情况如实相告,然后说:
“主公,今夜只有你跟在我的身后,才能救出金伊黛。”
哈立德听后,立即跟着达米斯走去。二人来到旷野,径直向阿卜斯人营地拐去。夜色漆黑,哈立德说:
“喂,达米斯,我深夜出来,一心想的是把安塔拉杀掉,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因为他对我的堂妹太不礼貌了。在我看来,安塔拉是个非婚生子,门第低贱,所以他才那样对待金伊黛……”
哈立德话未说完,便见面前出现一个人影朝自己走来。那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骑士之王安塔拉。安塔拉喊问道:
“喂,你是什么人?属于哪个阿拉伯部族?夜色这么暗,你到哪里去?”
达米斯听后,走到哈立德跟前,说:
“主公,实现你的理想的时候到了,真可谓主赐良机。喊话的这个人就是安塔拉,独自出来,你正好将他拿下,动手吧!”
哈立德对着安塔拉大声喊道:
“野小子,我是取你的命来的!即使你的能力再大,这也是上天的决定。”
说罢,随即像死神一样扑向安塔拉。
舍布卜突然出现,上前与达米斯开始搏斗,黑灯瞎火,两两交手,拼杀激烈,人间罕有,惊天动地,神泣鬼愁,群星观战,诧异交头,或舞短剑,或用匕首,喊声惨烈,吓坏星斗。两位骑士英雄相互拼杀数回合,直到夜尽,东方吐白。安塔拉发现哈立德勇敢非同一般,战术同样超凡,而哈立德则从安塔拉身上发现了出乎意料的厮杀本领,因而怒火中烧,竭尽全力与安塔拉继续拼杀。
舍布卜死死缠住达米斯,双方时近时远,各自手握匕首,不断发起进攻,都想将对方置于死地,直到双方精疲力竭,手腕发软。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大喊:
“阿卜斯人,阿德南人,我就是阿卜莱的情奴!”
喊者就是安塔拉,因为他发现对手已经疲惫不堪,随即像猛狮一样挥剑砍去,顷刻只见哈立德的首级滚落在地上。
达米斯见此情景,拨马欲逃,舍布卜急追上去,一匕首刺穿了他的胸膛,一声惨叫,横躺在地上。
舍布卜回到安塔拉身边,祝贺弟弟安然无恙。安塔拉问舍布卜:
“你为什么不来帮助我杀这个魔鬼呢?”
舍布卜回答道:
“我再来不是多事之举吗?你杀死了一个主,我杀死了一个奴啊!”
“凭阿卜莱的明眸起誓,我从未见过比这个哈立德更加善战的骑士,其攻势之凶,我都有些顶不住了。”
舍布卜走去削下哈立德的首级,插在长矛头上,安塔拉则换乘哈立德那匹好马,一起走去设法解救阿卜莱。
[0139]解救族王
安塔拉见那里只有一百多名守卫,立即向他们发动攻击,将他们打得东逃西散。舍布卜冲奴隶们一声大喊,主人们开始进攻,男男女女立即飞身上马,开始参战。安塔拉见此情景,大喝一声,只见他们迅速散去。
祖海尔听到安塔拉的喊声,精神立刻振奋起来。
舍布卜纵马奔驰在群马之间,呼喊道:
“祖贝代人,你们知道你们在同谁厮杀吗?这是你们的头领哈立德的首级,是骑士之王安塔拉把他杀死的。”
舍布卜手举插着哈立德首级的长矛,纵马左右驰骋。
祖贝代人看见哈立德的首级插在长矛上,知道自己的头领已经丧命,纷纷丢下战利品,拨马扬鞭溃逃。阿卜斯人奋力追击,直到天色大亮,方才回返,开始收集战利品,欢声哭声响成一片。
安塔拉骑马返回祖海尔身边,在鹰旗下翻身离鞍,上前亲吻族王的脚和马镫,随口吟唱道:今观祖贝代,厮杀本领欠。
筹划攻击我,投火芦不燃。
哈立德落马,生息即消散。
荣耀终归我,今昔同一般。
吾本是雄狮,纵马惯出战;
青锋挥舞处,敌血将沙染。
不畏激战至,出矛敌胸穿。安塔拉吟罢诗,族王祖海尔感谢安塔拉及时出击相救。安塔拉向族王讲述了与哈立德交战厮杀的经过,还讲到舍布卜如何在夜色中结果哈立德的贴身奴仆达米斯性命的出色表现。族王听后,惊赞不已,说道:
“贤侄,凭安拉起誓,我们今天与死神擦肩而过,这危险根子都在你的叔父马立克的身上。只不过为了你,我们强忍着这一切痛苦。”
安塔拉听后,连声为族王祈祷祝福,说道:
“族王,这都是你给奴隶带来的恩惠。”
安塔拉的宝马已经歇息,人们也都已安寝,夜幕已经降临。安塔拉吩咐把金伊黛带来,却发现踪影全无,随即去问叔父马立克及其儿子阿慕尔。他们说:
“凭安拉起誓,我们没有金伊黛的任何消息。”
安塔拉听后,顿感心神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泪水浸湿了眼睛。他把此事告诉族王,族王心乱如麻,说道:
“凭安拉起誓,我们已把哈立德这个人变成了诸部落的先例,都会引以为戒。”
随后,族王祖海尔问大战之时谁没有参加拼杀而留在了家中,他们说:
“族王,凭安拉起誓,没有出战的只有拉比阿、奥马拉和阿尔沃,因为他们受了伤,站不起来,妇女和孩子们一直守在他们的周围,他们不住地哭叫。”
族王听后,派人去叫拉比阿,片刻后几个人扶着拉比阿来到族王面前。族王对他说:
“拉比阿,你为什么没有按我们对你的叮嘱行事呢?我们留下你是为了让你保卫村庄,而你却离开了村庄,任凭敌人抢劫我们的财产,为了满足你弟弟奥马拉的心愿而外出,从而给我们造成了巨大损失。”
拉比阿在装死,不住地呻吟。他说:
“族王,你若埋怨我,那就委屈我了。你要责备我,那对我有欠公平。你离开家园时,才想到我,你看不起我。有关安塔拉与其叔父马立克的事,你却让我参与。所有这些,我都不抱怨你,因为你不晓得事情的真相,不知真伪。你外出之后,阿卜莱的父亲决心到沙姆去,说想到那里落户,崇拜十字架,抛弃偶像。族王,我听马立克这么一说,害怕因此受到你的责斥,于是跟随马立克出了门,在‘弯头’一地住了下来,对他一番好言安慰。我对他说:‘兄弟,我不允许你走得更远,你就停留在这里,等待族王和你的侄子安塔拉回来再说。也许安塔拉所需要的东西都有了,族王会派他的一个儿子接你返回家园。’我们在那里住了两天,第三天祖贝代人来了,让我们大吃苦头,像赶奴隶一样赶着我们走,直到安塔拉把我救出来。”
族王祖海尔说:
“凭安拉起誓,你说的全都是假话。不过,现在不是多说话的时候。我只要你把马立克的情况告诉我们,他和他的女儿要到哪里去。”
拉比阿说:
“凭特拉和欧萨起誓,族王,我不知道马立克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的任何情况。自打给我们松绑的时候起,我再也没有看见马立克的身影,因为当时我都快死了,躺在了地上,连横竖都不知道了。凭安拉起誓,我真的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祖海尔说:
“我要见马立克,让他知道这种后果是谁造成的。”
阿尔沃说:
“族王,阿拉伯有的是姑娘,但他只想把阿卜莱嫁给奥马拉,所以才给他带来了这种烦恼。”
沙斯说:
“阿尔沃,你住口!不要你说这种话!你说的话没有任何证据。很多阿拉伯人都会做出这样的事,而马立克将自己的女儿一天许配给一个人,因此给我们带来了麻烦和战争。你也知道,他把女儿许配给了他的侄子安塔拉,而且不止一次收聘礼和大量钱财,其中包括行走如飞的飞驼。他多次把女儿投入灾难之中,最近又干出了那种坏事。”
他们在那里休息了一夜,大家都感到轻松了许多,惟有安塔拉彻夜未眠,食水未进,而是满怀狐疑,在族王及其儿子马利克、沙斯那里待了一夜。
安塔拉思念之情过甚,任何话题都引不起他的兴趣。沙斯和马利克对他说:
“骑士之王,不要让敌人和嫉妒者幸灾乐祸,尤其不让齐亚德部族看我们的笑话,还是稍稍耐心等一等,知道你叔父去了什么地方,或在哪个坏蛋那里落脚,我们一定把要他抓回来。”
安塔拉独处之时,禁不住哭泣落泪,难抑思念心火,随口吟诵道:难述心中苦,思火燃肠中。
爱恋何从掩,病衣日日更。
强忍思念情,愈觉情愈重。
心恋阿卜莱,念此不惜命。
不知也难眠,如卧炭火红?
愿托天上鸟,代我传此情。
同在大地上,吻地心火冷。
堂妹今何在,寻你何路行?
怜我体力弱,诺言未斜倾。
敌人许笑我,无眠力失恒。安塔拉的谈话和诗句,族王之子沙斯和马利克一一听在耳里,记在心上。
安塔拉痛苦不堪,然而这在拉比阿及其弟弟奥马拉看来却是节日,因为他们嫉妒安塔拉,故为阿卜莱失踪而幸灾乐祸。
他们坐在帐篷里,一改往日习惯,族王祖海尔让安塔拉坐在自己的右侧,因为族王已经看到安塔拉功绩非同常人,不仅从波斯科斯鲁那里带回大量钱财,而且战胜了一个又一个的骑士。眼见此等座次排列,奥马拉嫉妒之意横生,幸灾乐祸之心溢于言表,微笑着对安塔拉说:
“老黑,你好哇!我发现你愁云满面,思念之情强烈难以忍耐,见了面一句话不说,这是为什么?”
安塔拉一听,不禁怒火万丈,瞟了奥马拉一眼,说道:
“伊本·齐亚德,你为什么这样和我说话?我皮肤黑是安拉给我的,何用你来侮辱我!你的目的谁都知道,想把所有姑娘都弄到你家和你的弟兄们家中去。阿拉伯人都知道,我能为受虐待的人解除困境,可与他们同甘共苦。你说我爱我的堂妹给你们带来不快,这是毫无道理的。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不管你和敌人们怎样对待我,我都要娶我的堂妹,哪怕斗争到入地或上天之日。你如果反对我爱阿卜莱,那就请你和你的弟兄们到校场与我较量,你们可以任挑武器,我只用放骆驼的棍子就能征服我的对手。”
说罢,安塔拉吟诵道:怯懦奥马拉,焉吐威胁言!
且看此青锋,手摇火星闪。
长矛赛利刃,夜来火光现。
敌见即逃遁,马尾浴尘烟。
骑者蒙屈辱,惊惶入荒原。安塔拉想立即上马去校场,族王不禁忧虑缠心,望着奥马拉说:
“奥马拉呀,奥马拉,你觉得这还不够,还要给安塔拉愁上添愁、忧上加忧吗?他把你从死神手里救出来,够对得起你的了,你怎么能这样和他说话?再说,你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啊!”
随后,沙斯、马利克及安塔拉的好友陆续说话,都帮着族王数落奥马拉。
族王与奥马拉谈话,安塔拉怒气冲冲,直想拔剑出鞘一拼之时,拉比阿见势不妙,忽然站起身来,说道:
“奥马拉,你真是知恩不报、反倒为仇之人!安塔拉冒生命危险把我们从祖贝代人手里解救出来,如果不是安塔拉相救,我们就逃不出旷野沙漠。”
说罢,拉比阿又望着安塔拉,善言安慰道:
“骑士之王,请原谅。我弟弟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我们都是靠你的宝剑脱险的,我们都畏惧你的长矛,你不要因为奥马拉的这两句话感到难过。”
族王为他们说和,对他们说:
“堂兄弟们,不要把我们变成阿拉伯部落的笑柄。我们所在的地方不是我们的土地,这里没有我们的兄弟。依我之见,你们好好休息一下,天亮之后,我们立即动身,回返我们自己的家园。”
一夜过去,他们收拾行装,踏上了返乡之路。一路之上,族王的儿子们与安塔拉欢快交谈,顺利回到了自己的家园,与乡亲们欢聚一堂,骑士们各回自家,搭起帐篷,享受天伦。
[0140]欢庆盛宴
安塔拉刚刚安稳下来,便去了阿卜莱家宅,发现那里人去房空,不禁忧虑加重,泪漫双颊,连声叹息,望着阿卜莱的空宅,吟诵他在天房写的那首诗:莫非诗人们,已离待修宅?
赋诗写美色,描述阿卜莱。
曾经闺房旁,梦境不可再。
阿卜莱院前,述怀恶妨碍。
住驼宅门前,本非他人差;
相识似已久,泪洒漫胸怀。
不见阿卜莱,亲人皆悲哀。
今我来此间,他人怎替代?安塔拉吟罢诗,吩咐奴仆们立即搭帐篷。安塔拉正难过地坐着时,忽见族王的几个儿子朝他走来,连声称赞他随口吟出的情诗,接着与他开起玩笑来。他们说:
“骑士之王,凭安拉起誓,论诗文,没有一个人能超过你。凭天房起誓,在阿卜斯、阿德南、法札拉等部族中,有谁能吟成这样的情诗?你不必惆怅忧伤!失算的是你的叔父马立克,不论他去了什么地方,他都不会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