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晥<写短信>
夏赐溦对着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重又合上。
她坐在沙发上的身子绷得很直,眼神安静的看着在电视里看过无数遍的动画情节:一只猫正对着铁笼里的黄色小鸟流着口水,然后勇敢的小老鼠以保卫者的姿态出现,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也许这是一场为了爱情的战斗呢?
你确定那只猫不会是喜欢上那只小鸟了吗?
那只猫为什么不吃掉那只老鼠呢?
它也知道小鸟要比老鼠的滋味来得更加美味吗?
夏赐溦这样想着,透过屏幕的反光看到自己面无表情的脸。
门被重重推开,夏赐溦没有回头,倒是卷在地毯上打盹的大东西如临大敌般从地摊上快速“弹”了起来,竖着毛,对着门口汪汪直叫,满脸戒备的看着门口的中年女子。
“哦哟,夏小姐好兴致,一个人也能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你这个狗东西是在叫死吗!”看夏赐溦不理,眼神里的厌嫌毫不遮掩,“啧啧,到家还穿着学校里的校服舍不得换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池家如何亏待夏小姐呢。”
“不知道单姨来有什么事吗?”夏赐溦立起身,眸子压得很低,语气听不出喜怒。
单虹微怔,随即暗讽道,“这是叫我单姨吗?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话语依然尖厉,但脸上的郁色却缓和了不少。
“老爷刚出差回来,让我请你过去书房一趟。”看夏赐溦像个木头人一般呆立着不说话,冷眼打量了她一下,继续道,“你的衣柜今天夫人已经让人换上了新一季的衣服,至于这一套等下过去就不要穿了吧。”
夏赐溦皱皱眉没有说话,直到听到门被大力合上,轻轻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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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池家大宅长长的走廊上一盏盏路灯在黑夜下闪着晶亮。
穿过熟悉的走廊,她记得池叔叔的书房似乎就在大厅的左侧。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在穿过拱形石桥快到大厅的时候,便看到单虹冷冷的站在路灯下斜睨着她,当看到她身上的校服时,暗沉的脸色不禁又冷了几分。
但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带着惯有的刻板摸样将她领进了大厅。
藏青色太阳花刺绣地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走了,一进门入眼的便是玫瑰色泛着暗紫的大地毯,上面绣着繁峙的纹路,一种大气华美的感觉扑面而来,大大的落地玻璃窗上的布帘也换成了统一的黑色蕾丝纱帘,简单古朴的白色带金纹理掺杂其间,典雅却又不失稳重。
夏赐溦轻扫了一眼,不自觉的竟想到了今晚男子在极夜说的话。
对了,她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可这,似乎一点也不重要。
“夫人,夏小姐来了。”沙哑低沉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恭敬。
细心摆弄着花艺的妇人放下手里未来得及插上的蝴蝶兰,美艳的凤眸轻笑着看向门口夏赐溦,“小刺猬来了吖,几天不见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呢,快过来让冯姨好好看看。”
似又想到了什么,娇笑道:“看我这记性,你池叔叔在书房等了你很久了呢,你先去书房吧,我们的话等你书房出来了再说。”说完,还不忘冲她调皮的眨眨眼,那样子在她妩媚的脸上却一点也不显突兀。
夏赐溦迎着她的目光轻笑着点头,静步进了书房。
水晶吊灯四散着柔柔的暖黄色的光线。
池勇哲背对着夏赐溦看着窗外,两只手交握在身后,似乎深陷在某种思绪中。
当他转身看到夏赐溦的时候,她已经约莫在书房里站了一刻钟。
“小刺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啊,我竟是没有发现。”他的面上满是疲色,一贯温和的声音也有些暗哑。
“刚进来,看到您正在想事情就没有及时叫您。”她笑了笑,“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没有吓到池叔叔吧。”
“怎么会呢,”他掩下眼底的疲色,对她扯起一抹暖和的微笑,“看到你好好的,池叔叔就......就很高兴。”
他笑着笑着语气突然哽咽起来,“我该怎么向你交代,该怎样对你说呢?”
他突然抱头痛哭起来,眼中巨大的悲伤让夏赐溦无措起来,他不知道池叔叔为什么对着自己哭。
他为什么突然对着自己哭呢?
一抹不好的预感慢慢涌上心头。
她的身子绷的僵直,不知道是要安慰哭泣的池叔叔,还是安慰此刻自己不安的心。
胸口憋闷的让她想要窒息,强自镇定,她轻轻的说:“池叔叔,你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吗?”
“你父亲有消息了。”
他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有些破碎,她强自镇定的面容瞬间苍白到了极点,只觉得心一瞬间冒着彻骨的寒气,让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刺痛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死掉,但又忍不住抱着一丝希翼,“他......还好吗?”
“刺猬吖,虽然叔叔不想骗你。”
他走进她,她惶恐的退了一步。
她怔怔的望着她,眼睛酸涩得让她瞪大了眸子。
“您什么也不要说了。”身上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指尖嵌进肉里,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我现在好困,我要回去睡觉。”
“他死了!”他望着她,说完这句话后样子就像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眼皮红肿,少了那份惯有的儒雅。
夏赐溦咬紧嘴唇,身体不受克制的颤抖起来。
她一定是听错了,他一定不知道此刻他对自己说了多么残忍的话。
她要回去,明天还要上课呢,父亲一直都希望自己好好上学考个好大学,她现在得回去睡觉,不然明天就没有精力上课了。
泪水从她脸庞滑落下来,她痛苦的闭了闭眼。
“池叔叔你在说谎对不对,你一定不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她的声音有些破碎,脸像被抽去了所有的血色,苍白的不像话,“不是失踪吗......那么久了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掉呢.....怎么会丢下我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真的一点也不好玩......我要回去了......”
话落,脚步不稳,一下子栽到了地上。
她已经到了心力交瘁的边缘。
可是他的话为什么还要那样残忍的再一次提醒她自己最爱的爸爸已经死了呢?
他就不会骗骗她吗?
他知道自己此刻是有多残忍吗?
“刺猬。”他眼神沉痛,想要上前扶她。
“你不要过来。”她身体抖得厉害,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难过的死掉,可是为什么她不在进来房间前就死掉呢?为什么要在这里听到这么残忍的话!
“虽然这个事实我也很难过,更不想接受,可就在前天警方在你父亲坠崖的河段挖出了一具骨架,根据拼接后确定,应该是你父亲无疑了。”
每一块骨骼都冷得生疼,她撑着酸胀的眼睛沉默的看他,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他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条铁链,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血色一点点抽离身体,她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