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一早进了外城,镜水愔将我们安置在一家小酒楼就消失了。临上按照镜水愔的要求守在隔壁,而青妱伺候我与我同住一屋。我不知道镜水愔打的什么算盘,思前想后,只能猜出我与一人长得极像,同样银发紫眼,七八岁摸样。
那个女孩是镜家现任月母的生女,未来的镜家当家人——镜月然。
这些资料不是我在花府学到的,是从临时口中说出的。连个低级异人都知晓的事情,我却丝毫不知。花家根本是有意避开镜家,尤其是月母方面的信息。
为什么要避开这些信息呢?难道这镜家月母与我有些关联?这些牵扯到我父母一辈的事情,我实在想不出前因后果,猜来才去,冒出了许多不可能的想法,比如我是那月母的亲生女儿?因为她女儿不就是银发紫眼吗?我恰巧也是啊!
又一想,如果我是镜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一直生活在花府,无一人寻找我的下落?
而且小叔分明告诉过我,我的母亲是归家的小姐,与父亲青梅竹马,生下我没多久消香玉损,我的父亲伤心绝望,在蒙海大战中奋勇杀敌不幸阵亡。那次花家死了一半精英,却屠光了占家,卫家南域所有遗民,占领了蒙海南域最富饶的地方,满载鲜血迅速成为海中霸主。
而我作为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我重生的第一天,襁褓中的我听到了小叔与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时隔七年,我至今还记得那人的声音,似乎是吞了炭火坏了嗓子,一开口如金属撞击,震得人耳朵作痛。他用冰冷的布包住我,对着小叔说了一句话。
“幸儿走前说,这女娃不能留在花府,送与寻常百姓家养之,可保一生平安。若放养在花府,当男儿养之,也可成大器。但切不可放其远行,招来家族祸事。必要时,田公可自行处置。“
幸儿正是我母亲的闺名,我后来各种猜测,能说出这种狠话的女人,也不应该是个柔柔弱弱的温婉女人。我刚刚穿来就听到这样的遗言,这让对我那个未见面的母亲大人没有一点好感。倒是小叔欢喜的接过我,透过我熟睡的脸,看到他日夜思念的哥哥嫂嫂,眼睛里满是深情。
“阴哥与幸娘的孩子,我花渐田倾尽所有,护她做花家国公。这位子,本来就该是阴哥的,他被毒去一条性命,我便供他女儿上位!”
那陌生男人叹口气,之后七年,我从未听过此类声音。而小叔对我极好,仍我在小院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极少管束,一点也不担心的日后的前程,似乎忘记了他当年要供我为一族之主的宏愿。
他不知,那天的对话,我每一句都牢记在心,“国公”这个位子,就相当于是原世界的一国之君,要当帝王君谈何容易,我没有这种气魄也没这个能力。
我又绕远了,不说原先的事,镜水愔这般看中我,不外乎把我当成镜月然献出去。我搞不懂了,他也是镜家的人,干嘛算计自家人。
我盘腿坐在床上,眉头紧锁,青妱端来一份点心,还未送到嘴里,就听我大喊一声。
“我傻啊!他要我等我就等,管他血宠不血宠,肯定是这个死人妖乱扯的!青妱,临上,赶紧撤啊!!”
我拉起青妱和闻风赶来的临上,冲到后门撒腿就跑。
一路格外顺畅,直到我们跑到内城也没见着镜水愔的影子。我们一进城门皆松了口气,不敢欣赏繁华都市,找个僻静地方,我立马检查身上有没有异物。
没有什么问题。
难道镜水愔不需要我这个假公主了?
我把头发一扯,,对着气喘吁吁的青妱说:“这里就是辛洲了,你可我信我?”
我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但青妱却深深看着我,易过容的小脸露出一抹坚定。我看到她回答,转头看向四处打量的临上。
“主子?“他规规矩矩的应道。询问的看着我。
“找个白楼,我们去卖这个。“我坐在地上从鞋底暗格取出一枚浑圆丹药,我捏着鼻子,递给临上:“你好好存着,我们就靠它了。”
这是胖吉给我的,至于它本人早在临上归来时就跑掉了。它毕竟不是我的妖宠,我不能限制它。
“主子,这是什么丹药?比普通的异人丸要大上一号。”我见他藏得小心,不由的笑起来:“也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换些丹丸吃喝度日还是可以的。”
“咦,是吗?我也没见过这种成色的药丸,你特意拿来孝顺我的不成?”
头上压来一个身影,镜水愔一身清爽男装站在我背后。他空中一提拿过临上口袋里的丹丸,他嘿嘿一笑,俯身轻啄下我的脸皮,心情大好。
“小紫眼,这么兴冲冲的跑出来,所为何事呀?”他把玩着丹药,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全身僵硬,看到他身后还站着两个黑衣人,面色更僵,镜水愔抱起我,笑着对身后人说:“你们回去吧,这辛洲根本没人认识我,那些老头也进不了这九岩城,哈哈,乐死我了,那臭老公一进城就被弹飞了,哈哈,解气解气,实在解气!“
他又看着我,弯起眉:“探子说真正的月小姐已经回家了,小紫眼准备怎么办?”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七哥妩媚的桃花眼和温暖的怀抱,心里没来由的一酸,眼眶红红的蓄满泪珠。
“我要回家。“我一说话,豆大的眼泪哗啦一下涌了出来。镜水愔没料到我会哭,瞪大眼,手忙脚乱的替我擦干泪珠,柔声道劝道:“你既然能逃出来,你那些亲人肯定也可以。指不定他们也在辛洲某处赚异人丸回家呢!本公带你穿过辛洲上东庆,那里有船只可通蒙海。你这一走,家里人肯定急死了,要不我先用母鹰替你传信回去?”
我懵懵懂懂的,只说:“我父母早亡,家里只有小叔,哥哥们生死未卜,传家书有何用?”
他一愣,眨着眼看我:“你不是花家小宗的十七少爷花辰儿吗?你早被卿黄台定做学生,等十三岁一到,花府必须送你到卿黄台学习,你这条命,花家必须保。”
我更懵懂了,嘴巴半张着,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镜水愔嘿嘿一笑:“幸得我遇上线人,这种小事查下就知道了。到是你身边的占家小姐引来了不少贼子,不过,只要你不出九岩城没人敢动你们。”
“那要是……”
“那要是出了一步,你们人头皆不保,连我的也是。我堂堂镜家一国之公,一颗脑袋倒是值不少钱。小紫眼,你若是舍得辛洲大好资源,我即刻带你离开。“
我仔细琢磨镜水愔的话,觉得他话里有话,于是说:“我暂时留在辛洲。“
他似乎等我这句话,喜笑颜开,眼神也变得殷勤起来,说道:“极好极好,如此,我们就在辛洲待上两个月,等赚够了异人丸,在租个神阶异人回去。“
“神阶异人!租?!“
“这是辛洲,什么不可以?只要出异人丸,我天天女装伺候你也成啊!“看到我厌恶的表情,他笑容越深:“小紫眼,人家对你一番热情,你一点表示也没有。难道你看得上的是卫家小五,卫吉人?”
一听卫吉人这名字,我心里漏拍一下,脸上却皱起眉,摆出一副好笑的神情。
“跟你有什么关系,镜少公,你管的有点多吧?”
“哎呀呀,小紫眼真是个嘴不饶人的白眼狼崽子。不过本公看得到天泽,相信这天言之说,既然是我命中最大的劫数,与我有双生情劫之人,我怎敢不套在手里牢牢控制,换做小紫眼,只怕比我更狠吧!”
镜水愔仍是笑,却全无喜意,目光森然,似乎要吃定我一般。而我一听到“天言之说”,“双生情劫”这类词,不自觉的想起一个最神秘莫测的职业。
天言子?能看到天泽之人,只有天言子!如果镜水愔是天言子,便可解释他的各种不通情理之处。
至于他说双生情劫,这是什么说法?!我与他相差近二十年,怎么可能有所谓情劫?难道前世,还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我一阵恶寒,望着近在咫尺的镜水愔,一时间头晕目眩,耳蜗里似有万只细蚊齐鸣。
恍惚间突然浮现出数道画面,如临现场……
“纯净的银紫色,很少见。”
……那个人,不过十五六岁,但脸上的戾气让人不敢相信他的年纪。他那张标准的美少年小脸,挂着一抹嗜血的笑容。我的面巾被他刷的扯掉,弄我脸庞一阵生疼。
他说着,手轻轻抚了上来。我一个激灵,躲开他……
……
一个漂亮,动听的男声出现在我耳边。我的脑海里甚至浮现起一副景象,水蓝色的长发荡漾着水光,像有了生命的活物,每一根发丝都有了生命然后温顺的垂下,蓝发下面是一张陶瓷般精致的白皙脸庞。薄薄的粉唇微微张开,嘴角挂着一份嗜血的笑意,像是海洋里最美的精灵。那他的招牌笑容,一笑倾城这个词,没有人比的过这个嗜血少年了。
“小紫眼。”他的声音轻轻的从耳边传来。
小紫眼……这家伙起名字的功底还是很烂啊!
幽蓝的海上仿佛在呼唤我一般。
跳下吧……我听得见它在召唤我。
“你想死?”
一股花香迎面扑来,一抹动人的蓝划过眼前。接着,一只修长的玉手抓住我的领子,把我提了下来。他将我放在地上,脸上挂着笑容。
我顺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很嚣张的翘起腿。讲真的,看到他笑,我就觉得很阴森,他的笑容一向诡异,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也坐在,拿起另一杯果酒。
“住的舒服吗?”他靠近我,笑的更开心。我抱起胳膊,斜眼看他:“是你求你大哥的?”
他很诚实的点点头,眼睛始终是笑眯眯的,如果没见着他的残暴脾气和嗜血笑容,我差点就被那漂亮的脸蛋误导了。我左想右想,实在猜不着我有什么能被他利用。
“小紫眼,做我的影子吧!“
我摇摇头:“不要!”
他仍是笑,艳丽的笑容带有几分危险。一个15岁的少年,怎么会有这种表情,他笑,轻抚着自己的手镯。
“你逃不掉的。你注定要跟着我。”
……
……
“等下!“
一个身影拦住我,灰色的袍子下露出一抹蓝色。我眼睛一花,被一张放大的脸惊到。
“别这样过去。这样过去,你们会惹到交易所的人,他们不是你们能撼动的。”他说话的时候紧紧抓住我,见我没有表情,他露出难得的温柔,嗜血的笑容也变得真诚。
我缓缓抬头,看着比我高半个头的他,他艳丽的脸庞因为赶路微微发白,嘴角略有干裂,他的眼神很复杂。期待我给他回应。
“相信我,这条街的工会,很多都是我的。”他压低了声音:“关于这件事请很复杂,你不需要背负什么,他们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要救他们,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说道后面,已经近乎低吟。
我看着这家伙,眼神有些恍惚。
……
我正想叫嚷,被揽进一个怀抱,感受到柔软的毛皮大衣和独特的气息,我睁大眼睛,一抬头,看到那个无比风流美艳的身影。
他正坐在中间的宝座上,弯下腰,将我抱在怀里,轻轻抚摸我的紫发。我呆呆的看着他的下巴……和他肩膀上的那只鸡。
“嘿哟,方大少,这次你输了。”他白净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我的头发,标志性的妖艳笑容,此时带着一抹精光。
方少坐回位子,依旧懒散,桀骜的眼神里透出冰冷,他冷哼一声:“这家伙下手到是狠毒,那乱七八糟的毒,我到是要费些日子解。”
“噗嗤。”他一笑,惊艳无比:“你反而给她逼急了,奇了。”他温柔的握住我一子头发,弯下腰看着我:“可伤了?
……
所有画面打雷般急闪而过,我禁受不住那强烈的冲击,我睁大眼睛,喉咙一片干涩说不出一个字,似乎有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只是人不一样了,温和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这一世我不过比你先来了二十年,若你再敢丢下我与他归去,我下地狱绝不放过你!”
我被那霸道的声音刺激到,猛然记起那个一直跟随我身旁另一人,眼眶再次一红,哭到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