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琤的到来还未惊动到各自畅怀笑谈的宾客们,就有四个秀丽高挑的美妆丽人环佩叮咚而来,向着小楼前的空地上的诸位贵宾,清脆道:“郡主有令,请诸位入席就坐,琴会马上开始。”
穿着各色华服的贵族男女,纷纷闻言入了明月楼,柳红瘦本就在小楼门前台阶上,听得琴会开始,也就转身重新折返入楼。
当陆世琤出现在了小楼门口时,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躁动。他笔挺的藏色华服,头发乌黑,面庞完美,气势逼人,鹤立鸡群的让周围的人瞬间黯然失色。
而陆世琤的身侧,依偎着的正是李芸青。她穿着一袭莲青色曲水连烟锦裙,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不盈一握,柔美的双眸温顺安静,长发随风舞动,戴着熠熠生辉的宝石珠花,俨然高贵优雅的模样,就这样和陆世琤出双入对,如影随形在杭州城大小交际圈中,肆无忌惮的刺伤了柳红瘦的眼睛。
即便早就心有准备,但是看着陆世琤面无表情的在全场扫视一周,最后划过李芸青温柔的脸庞时不自觉带上的怜爱和温和,还是隐隐觉得呼吸困难。
陆世琤是一个并不喜欢应酬和奉承之人,顶着新科状元的帽子,如此高调的逢迎来往更不是他的风格。他如此肯委屈,肯应付,不过就是为了李芸青,他需要用他的态度告知杭州城形形色色的交际圈中人士,李芸青是他陆世琤的伴侣。他要用他的实际行动为名不正言不顺的李芸青荡开一条上层之路。
柳红瘦抿嘴,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尽可能看上去平静,身形却是不自觉的想要隐没在人群中。
李芸青可以陪伴在陆世琤的身侧,霸占着他的光环所带来的耀眼,俯瞰这繁华世界里的纷纷扰扰,而她却只能找尽可能昏暗的角落,使得眼中过多的遗憾慢慢过滤,心中太多的不甘渐渐沉淀,却还是抵不过李芸青故意寻找她、奚落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时,李芸青是娇媚甜美的笑容,妖娆婀娜的姿态,而柳红瘦则是优雅的站直身躯,身上有着可疑的污迹,可是脸上却是完美无瑕的骄傲。
李承恩也看到了陆世琤,款款走至跟前,盈盈笑道:“这位就是江南才子,金科状元,陆世琤吧。久闻大名。”
陆世琤俊美的脸上淡淡的笑容,谦虚却不卑不亢的应对从容,李承恩稍稍一引见,众人连忙围上前来,纷纷攀谈。陆世琤并不多话,渐渐的,见李芸青已经和众人谈得十分投机,也就甘当绿叶,默默的陪衬着李芸青的活跃。陆世琤从始至终,冷峻的笑着,淡定冷漠的味道更显成熟和稳重,在性感迷人之上增添了岁月的质感,越发的夺目清俊。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向着柳红瘦所在的方向看来,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同样在看着他。
被发现了。
柳红瘦一惊,慌忙中避开目光,下意识地让自己走的离繁华再远点儿。
“谢谢,谢谢大家的祝福!”
李芸青柔美的声音虽然轻媚,却依然无孔不入的刺入柳红瘦的耳际,不管柳红瘦躲在哪个角落,依然挥之不去,能够将矫揉造作和谦虚温婉演绎的如此恰到好处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李芸青一人。柳红瘦感觉自己浑身都起满了疙瘩。
“听说,云小姐是蓟州云家云峥嵘的沧海遗珠,是不是啊?”
“哇哦,云小姐的身世如此离奇啊,背后的故事一定是跌宕起伏,峰回路转了。”
那一圈的人,全都围着李芸青纷纷交流着新鲜和八卦,显然李芸青这个交际圈中的新人很适合那个圈子。没两三下子,就已经融入其中了,而虚荣心如李芸青,自然会将她寄于柳府檐下的那八年尽数抹掉了。
“云小姐的身世当然离奇了,三年前她还在杭城柳府当一个鞍前马后的丫鬟般的人物,你看,摇身一变,成蓟州大家闺秀了!啧啧啧,能不离奇吗?”
此语一出,刚刚还围着李芸青聊得热火的一圈人,很是夸张的齐齐退了一步,整齐划一地摆出一张难以置信的惊讶面孔。众人的退步,显然刺伤了李芸青的自尊心,她的脸色白了白,看向说话的人,抿嘴压抑着真实的情感,只露出一双秋水般无辜的眼眸。
这就是这个圈子里的相处之道,也正是柳红瘦不喜欢融入其中的原因。不是因为假,而是根本没有所谓的真。笑如是,哭如是,赞扬如是,贬损亦如是。这圈子里的风是世上最任性的东西,随时都能转方向,而且扑朔迷离,没有规律。
刚刚还巴结着的嘴脸,就因为一句无根无据的话,就瞬间变成嫌弃的、落井下石的鄙夷眼色。
柳红瘦早已深受其害,而李芸青却才刚刚踏入。
说话的当然只有李承恩,也只怪李芸青自己太不上道,喧宾夺主的如此过分,李承恩作为绝对的主人,会不生气才怪。因为慕容玉山,李承恩和柳红瘦相熟,因为柳红瘦,她知道一些李芸青的过去,只是她并不知道李芸青和柳红瘦的恩恩怨怨,如果知道,想必她会嘴下更不留情。
陆世琤见李芸青脸色都变了,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便神色从容,朗声道:“清儿早年受尽苦楚,并非她之过。而且,她能在逆境中出淤泥而不染,更显珍贵。况且桃园结义三杰,一个卖草鞋,一个卖猪肉还有一个卖绿豆,但是我们能以他们的出身论他们的成败和节操吗?”
这一番话,听得李承恩满面惊叹,李芸青低头暗笑,其他在场的闺秀则是又嫉妒又羡慕的神色。
“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更显珍贵。不过柳府可不是什么淤泥之处。”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一个身穿锦衣的俊美男子,相貌无比清秀俊雅,直如宋玉潘安,更兼身材修长,宛如临风玉树,尤其是那魅惑的桃花眼,使得他整个人像是一尊玉人雕像一般精致。他未语先笑,慵懒散漫的语调酥酥软软的,一笑起来,竟是比女子还要美艳。
在场诸人全都看得呆了,他却站在陆世琤的面前,懒懒一笑,“至今仍寄居在柳府的陆状元,你说呢?”
陆世琤不卑不亢回礼,淡然不语。
这时,几乎全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里,陆世琤、慕容玉山、李芸青、李承恩都是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人物,如今这样站在一起,敌我难分,暧昧不清,顷刻间仿佛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了那里。
却不知道是谁,突然惊呼了一声“天呐,柳大小姐身边的那人是谁啊?”
全场所有人随着那声尖叫,齐齐看向了昏暗处柳红瘦身后的云都峤身上,便再也移不走视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