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叶晋每日清晨自觉早起练下《御剑术》,然后跟着平不复在山顶瞎闹,聊下江湖琐事或各宗门辛秘,晚上偶尔偷偷行下吐纳之术也恐被发现,都是适可而止。
是夜。
师徒两人窝在叶晋房内喝酒,就关于为何倾剑山上没有女弟子叶晋问得平不复垂头丧气伤心不已时,平不复腰间召玉大亮,他醉醺醺地拿起一看,大惊,摔下召玉夺门而出。
叶晋好奇,捧起一看,光芒黯淡,玉中模糊不清,他试着一丝元气度去,玉片上字眼重现“剑堂,遥远回山,重伤”。
叶晋好奇,有心也跟着下去观望,却无奈还不会飞行之法,再一个师傅们也不会允许,只好待在房中,静候片刻忽然想到山顶应该没人,忙关门翻出藏在床后的《明王经》翻阅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浸其中的叶晋突然听闻外边响起金铁交击之声,收书入怀,轻声往屋外移去。
一开门,眼前竟是一黑。
“跟我走!”
门前平不复低声嘶吼,语气焦急,叶晋只见他浑身血渍,左臂竟似被利器所伤,连衣带臂齐齐断掉,右胸上侧肩膀稍下还有一处血洞,鲜血未停,不断涌出。
叶晋心知必是有大事发生,不敢耽搁,捞起桌上整齐放置的《剑经》《御剑术》一并塞入怀中,语中带怒:“三师傅,这******是谁干的……”
平不复根本不予理会,抄起叶晋就往舍后竹林电射而去,速度奇快,林中竹叶拍打到叶晋脸上竟割出数道血痕。
绕一大圈,来到倾剑阁后殿,前边厮杀之声清晰可闻,数道剑芒穿越战场落在阁楼瓦上,淅淅沥沥轰起一大片。
平不复趁乱右手抄起叶晋夹在腰间,纵入一开启窗内。
前殿传来唐峥一声怒吼“孽畜,我先灭了你!”叶晋心中大急,更是疑惑不解。
平不复带着叶晋左穿右绕,来到归海青房内,摘下墙上所挂一柄长剑塞入叶晋怀中,接着掀开床铺,带着叶晋翻滚而下。
落地之后一片漆黑,叶晋被平不复抱着,也不知走了多少路,脸前发上早已被平不复身上不停滴下的血迹浸透,他心中明白,倾剑山必是遭受大难,平不复此刻带着自己逃离,以望能为倾剑山留下一枚种子。
忽然,一阵清风拂来,叶晋抹了一把脸,睁眼细看,竟是后山绝壁。倾剑山前坡稍缓,后壁如刀削斧劈,便是天道者也难以逾越。
平不复笑道:“徒儿,为师这几天也没能教你什么,实在对不住,若有来世,我寻你再饮一杯。”
叶晋心如刀刺,平不复喊自己从来都是姓名直呼,今天难得一声“徒儿”出口,却已是要天人永隔。眼中泪如泉涌,抓着平不复右臂,叶晋哭喊:“不!三师傅!咱们一起走!不管是谁!我发誓!我发誓一定会报仇!”
平不复推开叶晋,拍拍他的肩膀,以前所未有的柔和语气认真道:“徒儿,你听我说,你和遥远本是我倾剑山之希望,不曾想,遥远就是条白眼狼!今日以后,我倾剑山数千英魂,还有列为祖师在上边看着你,你好好活下去,待到有一天,你只要记住提着遥远和那青云宗人的脑袋到这山顶给我和你三位师傅上柱香倒杯酒,今日死便死了……”
叶晋大哭,脸上泪水夹着血水,说不出的痛苦压抑,口中呐呐:“师傅,师傅,不!咱们一同下山,我保证,我保证会灭了青云,我保证会砍下遥远脑袋给你盛酒喝!”
“叶晋!”平不复低吼一声,语气异常严厉,“倾剑山他日只能靠你一人,我年少之时有伤在身,进境不前,今日有再次受伤,就算苟且存活,也不过三五天,倒不如回去拉几个畜生垫背。《剑经》已传你,现在你手中这柄剑乃我倾剑掌门信物一品祛邪,今日之后你便是倾剑掌门!”说完之后抄过洞口枯藤捆于叶晋身上,推下山去,待枯藤放尽,绕了几圈挂在身旁岩上,朝下一看,确认叶晋无碍,转身便回。一路飞驰而去剑芒急闪,洞内岩石崩落,再无甬道。
叶晋挂在崖上,眼中泪流不止,喉咙发出类如野兽般低声嘶吼。
长安三年浑噩而活,终于好不容易拜入倾剑山,刚和几位师傅处出感情,从心里把这儿当成另一个家时,却发生如此惨事,叶晋心中有万般痛苦又不知如何言说,更不知向谁倾诉。今日他第一次为自己的低末修为痛恨……
……
叶晋抬头看看山顶,又看看怀中祛邪,借着星光缓缓向下摸去。到离地尚有百尺时,倾剑山顶光芒黯淡,叶晋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守护倾剑山数百年的惊雨剑阵停了……倾剑山真的已被除名于天下宗门……
一阵恍惚后叶晋加快速度,也不管手被山石化出无数血痕,竟是毫无知觉般落地朝远处深山急速奔去。
……
…………
叶晋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时间,跑了多少距离,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他现在的脑子里近乎于没有知觉,唯一的念头就是跑,不停的跑……他怕自己停下来便会落泪,他想尽量的跑快点,让风把眼泪吹走,把脸上吹干,把自己吹回几天前的倾剑山……
林间枯枝使劲把他绊倒,叶晋爬起来再跑……
林间树枝不停抽打着他的脸,叶晋继续跑……
野兽吼叫鸟儿四散,叶晋还在跑……
叶晋离倾剑山越来越远,立命后的强横身体不停的支撑他,体内的元气疯狂流转滋补……
从倾剑山的夜跑到不知名处的昼,再到夕阳的尽头……叶晋终于跑不动了,他柱着祛邪,看着横亘于前的这条小溪,小溪不宽,以前可以轻松跃过,但是现在不行,叶晋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水光粼粼,他看到了冬瓜,看到四位师傅,看到了倾剑山上竹林,还看到母亲在对他笑……叶晋终于晕死过去。
“晋哥儿……”冬瓜咬着手指远远喊着……
“叫你喝酒叫你喝酒……”唐峥竹剑当鞭追着叶晋……
“老四,你也来喝点……”手抓一坛“不会醉”的平不复冲着唐峥喊道……
柳箴言……
归海青……
……
刹那间,景色骤变!冬瓜大喊“遥远哥哥,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呜……”,一枚竹剑从平不复身后穿透,平不复对着叶晋笑,剑尖上的血水不停往下滴……地上全是尸体,有唐峥,有归海青,有柳箴言,还有在山下见过的黄天奇、陈敬之……一个黑影手持长剑向叶晋走来,嘴里不停的重复道“我是遥远”“我是遥远”……叶晋努力想看清他的面容,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黑影有手有脚,却没有脸。黑影越走越近,手中长剑上的血腥味几近可闻,叶晋想转身跑开,但却根本无法动弹,慢慢……慢慢……长剑缓缓穿透叶晋的身体,穿过心脏,叶晋仿佛听见心脏破裂的声音……叶晋手握胸前剑刃,头缓缓垂下,黑影凑到他耳边,说道:“记住,我!是遥远。”
“啊……”
叶晋从睡梦中惊醒,使劲想推开前边的黑影,却发现手脚没有丝毫力气,只剩下阵阵酸痛……
“醒的挺快嘛。”传来一声苍老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