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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地面伸出的手

一九一九年三月八日下午,托尼·费尔南德斯坐在小货车上堆得像山一样的木材堆的顶端,从工作地返回家中。小车行驶在加利福尼亚州圣马提奥县的索耶假部落街道上。

这是他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这条路上树木比较多,但是他对毫无新意的乡间景色早已看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托尼喜欢坐在小货车的顶端观察依附着道路两旁的山峦的形状、干涸的河床上露出的石子等一些细小的变化,渐渐地,这种浏览式的观察就变成了一种习惯。现在也是这样,他随着小货车上的货物一起摇晃着,无聊地四处张望着,很偶然的某个画面就映入了他的眼帘。正对面的不到三十英寸处的河床上,有一个人的手悬在空中,看上去好像正对着托尼·费尔南德斯挥着手。他只是很快地瞟了一眼。货车已经驶了过去,当回头再想去看的时候,早已看不清了,那人的手被淹没在草木的阴影处了。他虽然觉得那可能是白天的幻影,但是当时是很清楚地看见了那只手。人类的手怎么会悬在空气里?托尼犹豫了很久,和脑海中自己的常识斗争着。

河床位于两条路的中间,横卧在小溪谷的谷底。这一侧是私有的索耶假部落街道,只有少量的载货车通过,对面则是行人很多的半月湾国道。被发现手所在的河床正位于半月湾国道下方二十英寸处,在一个比较宽阔的凹陷处,站在正上方的国道,如果不探出身子是无法看到的。相反,站在这边的索耶假部落街道上,只要从高处平视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对角线位置的半月湾国道下的河床,正是这样,托尼·费尔南德斯才发现了那只“挥动的手”。

“喂,凯西!停下。倒回去点!”托尼突然对着驾驶室大喊起来。司机凯西急匆匆地踩着刹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托尼冲了下来,大喊道:“我看见了一只手。不知道是谁的。它在谷底。没看见人,只有手从土里伸了出来,冲着这边挥动着!”

不用说,凯西根本不信。

“就因为这个停车,太不像话了,你肯定是喝醉了。”

但是托尼·费尔南德斯像个疯子似的坚持着自己的主张。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真的看见了手。就在那片草丛后面,稍微倒回去一点就能看到了。”

凯西一边嘟哝着一边把车倒了回去。

圣弗朗西斯科司法主任邓肯·麦特森,在过去十五年间管理着圣弗朗西斯科的侦查工作,现任职于同市财政司的邓肯·麦特森先生办公桌上的电话刺耳地响起了,在近代美国史上最有名的杀人事件之一的“挥动的手之谜”渐渐地被揭开了。根据吓得脸色都变了的费尔南德斯和凯西的描述,圣马提奥县的警司兼法医保罗·谢里登博士来到了现场,并马上给圣弗朗西斯科当局打电话请求支援。在半月湾国道旁的山间河床发现一名美貌的妇人的尸体,推断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穿着讲究、高档、精致。上下都是上等面料的浅藏青色服装、戴着小的扎有蓝色丝带的礼帽、高档的毛皮外套、黑色丝袜、流行的高跟鞋,在这样的情况下死去的女人都能变成美女,这里有着这样一种说法。这名妇人可以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美人。

看着托尼这副较劲的样子,本打算事后再来嘲笑他,凯西将车倒了回去,顺着托尼疯狂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凯西情不自禁地张大了嘴,身体被冻住了似的停了车。不是开玩笑,也不是白日梦。正对面重叠的岩石间露出了一只白皙的手,好像指着天空,僵硬地随风摇摆,看上去就像在招手一样。根据观看角度的不同,有时像悬在半空中,有时像从土里长出来的一样。托尼·费尔南德斯就这样向警察和新闻记者介绍着当时发现的情况。

“没有看见任何人,只有一只手从土里伸出来,还在对我挥动着!”

没有歪曲事实,只有某种异样的感觉。被可怕的感觉驱使着,两人静静地从车上走了下来,朝着谷底,从干涸河面上的岩石处走了过去。并不仅仅是一只手悬在半空中。等待二人的是能带给全美国公民震撼的恐怖和秘密。应该说是尸体举起了手,希望有人能发现她。手,是一个年轻女性白皙的手。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天意呢?尸体掉在了岩石间,如果稍微偏离可能会完全看不见了,手就像长在地面上一样从岩石缝里伸了出来,就这样被托尼注意到了,并因此闹出了一场耸人听闻的大事件,直到最后将犯人逮捕。

受害者皮肤柔软雪白。脸部和手都保养得很好,指甲也是最近才修整过的。她至少也是来自社会中流以上的家庭,整天生活在室内。谢里登博士细致地进行了尸检后得到的结论是这位女士是从上方二十米处的半月湾国道坠下的,从面部的许多细微的擦伤可以看出都是外伤,没有发现其他致死的原因。对可以判明死者身份的钱包、手提包和戒指等随身物品再三验证后都没有任何的发现。这样一来,事件就变得更神秘了。第一,这个女死者到底是谁?是自杀?是他杀?是意外?不管怎么说,她到底为什么会死,或者说死因是什么?为什么在那里、为什么会被杀,是谁杀了她?仅仅只是一只手,一下就给警察和百姓的心中留下了这么多的疑问。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虽然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但是这事情也太奇怪了,没有发现匕首或者刀具,没有勒痕,甚至没有明显的外部伤痕。就如前面说的,只在脸上发现了轻微的擦伤。谢里登博士和警察一行人干脆把尸体搬到了殡仪馆,试图对死者的死因和身份验证做出进一步的调查。贴身内衣、内裤上的所有洗衣店的标签全部被撕下来了,还有其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因为怕漏掉什么细节,他们甚至将注意力放到了衣物的细微处。如果想知道死因和确切的死亡时间只有对尸体进行解剖。于是他们决定在第二天早上由圣马提奥驻联合海军队军医W。C。查蒂斯塔少将主刀,与验尸官W。A。布鲁克共同进行这次解剖。

这时圣马提奥的一名叫做琼·雷诺克的巡警的一份报告引起了搜查官的注意。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在星期六的下午,在十八小时之前的星期五的夜晚,在雷诺克巡警巡查的时候,从后方来了一辆光亮的高级汽车,行驶到他旁边时,司机对着巡警问道:“这附近有没有旅馆。”

雷诺克巡警答道:“沿这条路往前走,有一家圣马提奥旅馆。”

“直走?”

雷诺克巡警点头回答了司机的问题,顺便瞟了一眼车的后排座,有一男一女疲惫地坐在后面。女的低着头躲避着巡警的眼光,压低了声音小声呻吟着。半夜,荒凉的乡间小路。即使是细小的古怪也逃不过警察的第六感,雷诺克巡查向司机挥挥手飞快地坐上车并踩下油门。

“是的,一直走,但是现在老板应该已经睡了,我和你一起去把他叫醒。”

去旅馆的途中,司机自言自语地告诉巡警,发动机好像有点奇怪,早上出发前得修一修。雷诺克巡警先到了旅馆并叫醒了老板罗巴特·马格。到了旅馆后,女的好像在强忍着剧痛咬着牙发出呻吟声。用“B。Hoy及妻子圣罗泽市”之名做了住宿登记,然后男的就带着女的回屋了。雷诺克完成任务后就回去了,这时正好是凌晨三点。这份报告被送到圣马提奥总署的时间就是发现“挥动的手”的尸体的星期六晚上,那个男子的怪异让本部所有的人都感到紧张。雷诺克巡警描述的掩着面的女人的体格特征和尸体十分吻合。搜查人员赶到圣马提奥旅馆找到老板马格问话,他说那对男女住在走廊尽头的那间房,在自己房间的正对面。那个女的一直哭到早上五点,之后就突然停止了,然后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他们就离开了。老板并不知道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走的,从那之后也没有再回来过。

在追查那辆车的下落时,尸体解剖有了结果,事情朝着人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查蒂斯塔军医的解剖在星期日的上午九点完成了,其结果使加利福尼亚州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搜索进入了白热化,不仅是圣马提奥县,临近各市的警察都加入了疯狂的搜索。那名女子死于非法手术,而且出自于一位非常老练的妇产科医生之手,手术后不久就死亡了。死亡的原因是手术的操作错误,如果那个时候采取大规模的应急措施,想挽回性命应该是很容易的,军医这样解释道:

“手术时医生的操作错误是导致死亡的原因。而且再老练的医生有时都会犯这样错误。与其说是操作错误还不如说是失误更好,这给接受手术的女性带来的惊恐和痛苦是非常巨大的。那种情况就应该送医院了。那个医生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害怕救了患者的性命自己会暴露,所以干脆就任其自生自灭。”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非人道的,是漠视生命的行为。民众的愤怒也进入了白热化,同时根据这个线索展开了对这个智能犯罪者的大规模搜查。

根据查蒂斯塔军医鉴定,死者已死亡三十六小时,所以是星期五的晚上死的—三月七日星期五的晚上。

手术时有使用麻醉剂的痕迹。肠子里面像清洗过一样干净,女子下腹部内脏上创伤的剧烈疼痛,如果不是因为药物麻醉处于昏睡状态下,是谁都无法忍受的。必须牢牢记住预先使用麻醉剂,这也是后面的一大重点。

最后,查蒂斯塔军医总结道:“发现尸体的位置与手术位置最多三英里距离。这是通过内脏里的凝血量来推断出的。”

为了攻克身份认定这第一道难关,圣马提奥县当局向加利福尼亚州警署请求援助。警察部长怀特和司法主任麦特森商量后,决定由怀特亲率数名刑警前往圣马提奥县。新闻焦点全部集中至这起事件的各个方面,采访记者为了报道事件的蛛丝马迹而满世界奔走。相关人物和物品的照片都被放大后登上报纸。爱看热闹的美国民众都伸长脖子关注着事态发展。正是因为还不知道女子的来历,所以大家的兴趣更浓。解剖后的尸体被套上了当初发现时所穿的衣物,并拍了照。报社的画家对底片进行了修改后,使照片更加生动。照片被连日刊登在报纸上,寻求线索。另外关于衣物和随身用品的详细描述也出现在了每天的报纸上。

帽子—黑色礼帽,扎有蓝色丝带,彩色贝壳作装饰。

外套—藏青色玻利维亚毛皮长衣。插肩袖,宽松的剪裁,相同材质的带子。背后有两排用布包裹的纽扣,里子是蓝色的法国丝绸。

外套下的服装—上衣和裙子分开,都是浅藏青色高级面料。裙子的下摆呈漏斗形剪裁,上装的两侧各一个口袋。衣领处是淡紫色毛毡领装饰,前后都有褶皱,胸口有两长排纽扣。低领。总体剪裁宽松,有腰带,前面是一个黑色的大的金属扣子。

身材和长相—身高五尺四寸。体重一百二十磅。推断年龄二十五岁。亮蓝色眼睛,淡黑褐色头发。细长而精心修整过的手。

特征—没什么特别。最突出的应该是这双形状颇好的美手。

正是这双从地面长出、召唤着托尼·费尔南德斯的“外形颇好的美手”引发的这次事件,引起了社会的关注。

三月十二日,尸体移交给圣弗朗西斯科尸体收容所,辨明身份的线索也公布给了普通大众。这是唯一能确立调查基础的希望。不仅圣马提奥的许多热心人前来辨认尸体,在圣弗朗西斯科也有数千人拥向了尸体停放所。女尸引起了社会的轰动。充满好奇的人们蜂拥而来,女尸前整天都是络绎不绝的人群。巡警严防警戒,疏散人群。场面非常混乱。

报纸上刊登了大量报道。新闻记者将此事件命名为“美手女人的秘密”,实际上单凭这只手,如果是熟知这个女人的人只需一眼就能认出她的身份。

有人说像东方女人的手。说到东方女人的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不知道,总之是指尖细,手指长,像手工作品一样漂亮。单看指甲就像小孩的手一样小,指尖就像工艺品一样修整过。小拇指比普通铅笔还要细,可以说更像是一个象牙工艺品。皮肤柔软而白皙,肯定是做过修甲护理的。浓浓的指甲油至今还残留在指甲上。

在此期间,圣弗朗西斯科当局、圣马提奥警局及州检察局通力合作,怀特部长和邓肯·麦特森司法主任作为调查本部的指挥,全力追查女受害者的身份,为检举犯人—实施非法手术的妇产科医生的罪行四处奔走着。

刑警全体总动员,对加利福尼亚州及邻近州年龄相仿的女性家庭进行走访调查,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以半月湾国道现场为中心,对方圆几英里的原野、树林进行地毯式搜索,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女死者的玻利维亚外套价值两百甚至三百美元,并非普通人能穿得起的,相信店家对购买者应该有印象。这样的高档货在乡村应该没有卖的,只有圣弗朗西斯科的少数名店才有出售,这样就比较容易找了,刑警带着玻利维亚外套来到了圣弗朗西斯科奥克兰市附近的女性服装名店。此外,警察还给死者牙齿照了X光。并将牙齿的医疗状态及假牙的详细特征在收音机、各大报纸上进行了公布,等待着给这样的患者做过牙齿治疗的医生的出现。

根据雷诺克巡警的报告和旅馆主人的确认,深夜造访圣马提奥旅馆的这对奇怪的男女被列为大搜查的对象。他们离开旅馆的时间和推断女死者遇害的时间大体吻合。这次大搜查出动了来自圣弗朗西斯科警局、怀特部长部下的四位巡警,弗兰克·麦克尼尔、查鲁斯·卡利文、米库鲁·米歇尔和杰克·弗洛伊德,他们专门从这一线索着手进行调查—他们来到圣马提奥旅馆,对半夜造访的那个呻吟的女子和同行男子休息过两三小时的房间进行调查,弗兰克·麦克尼尔在带穿衣镜的衣柜抽屉夹缝里有了发现—沾满血的摇椅坐垫套子和床单。事到如今,同行男女中的男性就被确认为了凶手—痛苦呻吟的年轻女性、血、不明身份的男性、凌晨三点、崖下的尸体,把这些线索连起来,整件事的轮廓就清楚地浮现出来了,在报纸媒体上向全体市民发出关于“深夜的男同行者”和那辆车的公告。从雷诺克巡警、马格店主人和其他旅馆住客口中大致掌握了汽车的特征,根据这些线索,刑侦队专门对停车场和加油站进行询问,力求找出开车男子的行踪。但是线索追查到黎明前就断了,汽车趁着夜色向圣弗朗西斯科的方向疾驰而去了。店主人马格和巡警雷诺克都不知道汽车的品牌。只知道是一台非常昂贵的大型豪华轿车。豪华轿车的驾驶室和后座是完全分开的,中间有隔板,可以用作会客和应酬,是特别讲究的上流人士或者老人乘坐的车。嫌疑男性是高个子,面部长而大,非常有立体感的一张脸。穿着也很考究,黑色的软礼帽,黑色的长外套。听了这番描述,该男子身份也符合乘坐高级豪华轿车。为了追查高级豪华轿车在去旅馆前和离开旅馆后的行踪,刑警队对半月湾国道附近的居民进行了逐一询问,终于在国道上旅馆的反方向的一家挂着“泰晤士叔叔的小屋uncle:Thams:cabin”牌子的郊外餐馆查到了线索。在案发夜里十二点过后,仿佛有一台高级轿车从餐馆前面经过。车厢内灯光很暗,只看见车内是一男一女。这肯定就是要找的高级轿车,但是这点线索起不到什么作用。

从发现尸体开始已经过去六天了。

圣弗朗西斯科的尸体公示所里,每天都会有几百人—其中大部分是女性,从入口到出口像传送带一样排队观看尸体的脸。

由于每天都有大批的闲人拥来,而这些人也并非是为了来提供死者身份辨认的线索,所以当局决定在第六天的三月十四日,星期五的早上开始停止尸体的公示。圣弗朗西斯科中央警察署的库雷兰斯·保马斯刑警带着朋友尼克拉斯·奥古里夫加入了参观的行列。当轮到他的时候,他站在装有女尸的玻璃棺前,仔细地盯着死者的脸看了半天后,拉了拉保马斯刑警的袖子,小声说道:“这是那个女的。一定是那个女的。为了证明,让她弟弟过来看看吧。”

因为说话的声音很小,旁边的人都没有听见,没有引起人群的注意。到这个时候,有名的杀人事件终于看到了解决的希望了。

没过多久,库雷兰斯·保马斯刑警和尼克拉斯·奥古里夫就把那个女子的弟弟带到了尸体公示所。她的弟弟就混在普通人群中观看了尸体,但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惊讶。事后立刻要求和尸体监察官琼·克雷丁博士见面:“这的确是我姐姐。我无法接受让她如此可怜地像个展览品一样暴露在大家面前。现在请立即停止公示并把尸体交给我。我想把她带到殡仪馆,立刻为她举行葬礼。”

下午两点,警察将参观的人群疏散后关闭了公示所的大门,并贴出了很大的告示:

“禁止入内,尸体已经确认。”

“她的额头上有一处小的旧伤痕,是小时候从秋千上摔下来造成的。颈部有少女时由于切除肿瘤手术留下的痕迹。”尼克拉斯·奥古里夫对其弟弟的话毫无怀疑。

女子的身份被认定了,她名叫伊内兹·伊丽莎白·里德,是红十字会的护士。

恢复和平后,世界大战的战火依然在燃烧着,而且还很激烈。在街头随处可以看见很多从海外归来的士兵。等待着这些归来士兵的只有虚名和失业。这和出征时威尔森大总统的保证完全不一样。承诺去了哪里?约定变了吗?因此,在联合国的各主要城市里,每天都上演着那些曾经跨越法国战线的复员士兵的暴动。这时随着事情的发展,意外被发现的美丽的受害者是在政府医疗机构的红十字会担任护士,并和大战有着关联,这更加引起了大众的关注和好奇心。

这百分之百的报道价值,引起了新闻界的骚动。闲谈的话题始终都围绕着伊内兹·里德被杀事件。普通人的想法、激烈的斥责和小道消息都被传到了警察那里。在美国不论是制度上还是一般观念上,也不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警察是被指责得最彻底的。在日本,人们的想法就彻底不一样了,在这里,警察并不是那么恐怖的,只是由都市生活者共同出资饲养的看门狗,谁都可以给警察激励和忠告。络绎不绝的信件、电话、电报和来访让怀特部长和麦特森主任应接不暇,非常烦恼。另一方面关于伊内兹·里德的材料也越来越多,她的过去成了整个搜查部每个人的常识。

伊内兹 ·里德女士,二十八岁,加利福尼亚州康特拉·科斯塔郡安提阿镇出生;家中有姐弟二人,母亲早逝,父亲能力有限抚养了男孩而把伊内兹交给了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的佛烈德·芬孤儿院;十八岁时进入奥克兰市的梅里特医院担任实习护士,性格文静,穿着讲究,有一对吸引人的亮蓝色大眼睛;在医院里面很受人欢迎;通过考试并获奖,取得了护士资格;和表姐妹一起参加了联合国大战,一九一八年一月二十三日被编入红十字会,四月十日受命在圣弗朗西斯科的陆军附属雷塔曼医院工作,同年秋,一种恶性流感在美国中西部蔓延,伊内兹被选拔到堪萨斯州福特·莱利陆军根据地医院转职,她活跃在离法国战线更近的地方,十月十三日到达就任地。从那以后就一直在那家医院就职,一九一九年二月十九日,医院放假四五天,所以她到附近的堪萨斯市去玩,从那以后就一直行踪不明。

那么,试着追寻伊内兹·里德离开福特·莱利陆军医院后的行踪。

她有一位护士学校时的朋友阿格尼丝·怀特住在奥克兰市,她想去这位友人那儿玩,所以让阿格尼丝·怀特给她寄些钱来,阿格尼丝·怀特在放假之前给她寄了钱,二月二十二日她便用这些钱去了阿格尼丝·怀特家。也就是说她曾从郊外的医院去过一次堪萨斯市,但是没有在那里停留而是直接开始了西部之旅。并且在奥克兰市给莱利医院打了电话,请求再休假两周并得到了同意。

在奥克兰市,伊内兹利用假期走亲访友,三月三日她说要去圣马提奥两三天看望一位朋友。在坐上去圣马提奥的火车之前,她还去了一趟已经结婚了的弟弟家吃了晚饭。在餐桌上,伊内兹再三提到“马上将去半岛”。这里说的去“半岛”指的就是去“圣马提奥”。她弟弟的妻子是这样向邓肯·麦特森描述当时的情形的:

“姐姐最后一次到家里来时是上周一,三月三日的事情。我们一起吃了饭,她说当晚要到圣马提奥去看望一位朋友,这个星期就见不到面了,但是约定了三月八日星期六一定会回来,那个时候再一起吃饭。

“三周之前,她曾经请假到奥克兰来过,也去过几次圣弗朗西斯科,她身体不是很好,院方也不勉强她,让她想休息就休息。虽然感觉好像有点什么事情,但是我从来不过问太多关于姐姐的事情,也就没有多问了。我丈夫也觉得姐姐的样子有点怪,看上去好像有什么心事,人也没有什么精神,除此之外我们夫妇也没有发现其他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个星期一她本应该回莱利医院,因为已经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了,这一天去奥克兰应该还来得及的。

“但是到了约定一起吃饭的星期六的傍晚也没有见她出现。我以为她一定是回来的时候直接就回莱利医院了,因为在圣马提奥的时间比预期延长了,所以没有时间到圣弗朗西斯科了。总之会从莱利医院给我们来信,因为姐姐一直都是这样的,所以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就在伊内兹本该回到莱利医院的星期一,青空报纸上刊登了半月湾国道的恐怖事件。因为从服装和长相的描述上看都非常像,所以我们很担心,但我丈夫说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在姐姐身上,所以我就相信是别的人。虽说如此,心里总是放不下,疑惑与日俱增,所以决定星期五亲自去尸体公示所看看。但是,星期五的早上,我和丈夫商量此事,我说看了报纸的报道怎么样都放心不了,所以就让住在奥克兰的朋友尼克拉斯·奥古里夫去帮忙看看。尼克拉斯·奥古里夫便和当刑警的朋友一起去看了。当确定是姐姐时,他们两个回来带我丈夫立即赶了过去。”

拥有一双美手的伊内兹·伊丽莎白·里德的身份就是这样被认定的。

在战争时期,美国警察为了打击外国人犯罪,和宪兵队配合对敌国进行秘密侦查,特别设立了特搜科。目前特搜科没有具体的事情暂且担任游击的任务,所以决定由他们来支援这次事件,另外这次的受害人是红十字会的护士,宪兵队也加入了进来。宪兵上校巴卡详细调查了伊内兹·里德在莱利医院里的品行和人际关系,并向琼·F。莫里森少将汇报了结果。琼·F。莫里森少将是圣弗朗西斯科、奥克兰、圣马提奥一带的第九连队区长官。

搜查本部、特搜科、宪兵队三方在暗地里秘密合作,在堪萨斯州和福特·莱利搜查关于伊内兹日常生活的点滴。圣弗朗西斯科警察部长怀特此时发表声明:

如果有必要的话,不惜动员全部的力量投入此次的事件中。非法进行手术失误后,明知道如果进行抢救的话就能挽回生命却没有进行急救处理,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伤者在痛苦中死去,且忽视该人到底是谁,单从犯人是一个职业的妇产科医生这点来看,这次的事件性质是本州史无前例的、非人道的、令人憎恶的犯罪行为。本官发誓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为死者讨回公道。

搜查本部的意见分为了两派。一派是主张直入主题,犯人对伊内兹·里德实施非法手术,结果眼睁睁地看着受害人在痛苦中死去,为了掩饰罪行弃尸于灌木和岩石的山谷间并逃走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到底是哪里的医生?这一派希望直接能找到犯人;另一派的最终目的也是一样的,但是采用的是间接法,首先要找到那个令未婚女子怀孕的情夫,作为一个男人有责任要把那个医生找出来。顺着这个思路调查下去的话,和伊内兹有关系的医院里的军医们、住院治疗过的士官们会被无辜列为怀疑的对象,冷不防地变成被评论的对象,其中有些人会无辜地蒙受着损失。雷塔曼和福特·莱利医院的十几位年轻军医、将校对这一事件所产生的副产物只能是报以苦笑,摇着头无可奈何。有一个叫史密斯的福特·莱利医院的少佐,因为警察在调查伊内兹留在奥克兰亲戚家的私人物品时发现了写有史密斯少佐家庭住址的字条,便给少佐所在部队的司令官打了电话询问他平时的品行,并通过邮局调查休假期间伊内兹和少佐之间的电报、书信等其他重要的通信往来记录—发现了史密斯少佐给伊内兹发的电报:

“上次说的钱已经在今天中午汇给你了。请告知所乘坐的火车。”

这一事实在报纸上曝光后立刻引起了骚动。有妇之夫的少佐和红十字会女护士的情事、怀孕、堕胎、军纪的败坏—史密斯少佐几乎被认定为伊内兹的情夫,甚至是杀人犯的共犯。电报里说的钱是指邮寄的七十五美元,新闻记者从邮局找出这些情报并且刊登了大幅的照片,少佐解释这些钱是发工资前向她借的,由少佐代为保管的伊内兹的存款的一部分。但是这样的解释对于新闻界来说明显一点兴趣都没有。不管他如何解释都摆脱不了被怀疑的命运,各家报纸都用显著的标题报道着此事。这种事情是越描越黑的,少佐歇斯底里的辩解声被群众激昂的声讨声完全淹没了。他越是急躁越是被人怀疑,无奈地接受着长官的审问。发生这样的事情后,老婆带着孩子逃回了娘家,对他完全死了心。

“查理,我昨天在警署待到很晚才走,努力地想了很久,试图抓住伊内兹事件的关键。”

圣弗朗西斯科的侦探局里,召开着由邓肯·麦特森主持的搜查会议。现在被任命为交通部部长的查理·加夫当时还是麦特森部下的一名普通刑警,他也参加了会议。

麦特森转向加夫刑警说道:

“纵观所有的报告,其中之一就是建议根据直接线索去寻找发现。我想我是带领着以宪兵队为中心的陆军那一大班子走了弯路。不管怎么说,我们将事件单纯化分解一下,可以分为这三点。第一,尸体是在离圣马提奥市不远的半月湾国道下的石崖下被发现的;第二,根据解剖的结果可以知道是因为实施堕胎手术失误而导致死亡的,尸体是从附近的场所搬运过来后被遗弃的;第三,伊内兹在离开圣弗朗西斯科时曾经对弟妹说过‘要去圣马提奥两三天看望一位朋友’—从这几点分析,你能得出什么结论?”

“我的观点和你的一样。线索应该还留在圣马提奥市。应该从圣马提奥市着手。”

“是这样的。加夫,圣马提奥市才是整个事情的中心,换句话说,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就是对死者实施非法手术的地点。因此,在这个地方一定有着一些不能抹去的证据。我们要找的医生也躲藏在这里!可能还有护士。”

但是,如果从圣马提奥开始重新进行搜查,我们应该从哪里着手?是从那些开设在安静普通居民住宅区,只接待熟人介绍的患者的高级诊所着手,还是从那些后街小巷里的门口挂着毫不起眼的牌子、专给穷人看病的小诊所着手,或者是从那些大规模的正规医院着手。贫民区的诊所?保健院?疗养院?

加夫刑警抬起了头。

“我有一点小小的想法。”麦特森主任继续道,“这样一来,有一个事实别忘记考虑进去了。伊内兹从其弟弟家出发后就直接去了圣马提奥,而且坐的是晚上的火车。从这点来看,这个行程都是和那位医生约定好了的,也许还有人到车站去迎接她。但是这次她请假是为了去西部,之前伊内兹从来没有去过圣马提奥。从这点上看,加夫,你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想唯一的解释就是在最后出发去圣马提奥之前和在圣弗朗西斯科的医生商量好了的。”

“正是这样的!有可能是两个不同的医生,也有可能就是同一个医生,这都是不矛盾的。总之,是家住圣马提奥的圣弗朗西斯科的医生,在圣马提奥有分院或经营着保健所,或者是有朋友在圣马提奥当医生,并且互相介绍患者的—也就是说要找出在圣弗朗西斯科当医生并且和圣马提奥有关系的人。”

但是在圣弗朗西斯科当医生并且和圣马提奥有关系的人也不少。因此,麦特森主任和加夫刑警,从圣弗朗西斯科和圣马提奥两方面开始着手调查。加夫刑警去了圣马提奥,游走在各个医院和保健院之间。对那些有着一定社会信誉的医生和那些不受好评的医生做了一个统计表。同时,麦特森留守在圣弗朗西斯科,在全市中搜索有可疑的医生,发掘其中和圣马提奥有着联系的人。然后将双方的调查结果进行比照,一定会有所发现的。这是谁都没有考虑过的方法,所以也是唯一有希望的解决方法了。

一切搜查都是秘密进行的。

这位查理·加夫刑警的精力和忍耐力都是值得信赖的。他因为漂亮地解决了发生在圣弗朗西斯科的莫雷事件而享有盛名。果然,加夫在圣马提奥的活动也非常引人注目。在进入圣马提奥不久就和地方检察厅厅长施瓦特见了面,并得到了县医生会会员,在同市行医的H。斯特克曼博士的介绍信。

在前往会见博士之前,加夫借来了圣马提奥职业分类电话簿并抄下了圣马提奥市内外其他医生的住所和名字,并把列表带到了斯特克曼博士那里,向他逐一询问表内人员的人品和作风等情况。对其中五位不论在公事还是私事上都非常优秀的医生博士做了记号。相反,对那些差强人意的医生也用铅笔做了记号。接下来,加夫逐一访问了那五位被推荐出来的优秀医生,让他们分别评价那些被标记为差评的医生。参考五人的独立意见,那些差评的医生中多次被点名的两三人就出现了。这五位好评的医生中排第三的是马金顿博士。下午三点左右,加夫来到了马金顿博士的诊察室门口并告知来意,打开了医生列表准备询问那些受差评的医生的情况,这时马金顿博士好像想到了什么:

“事实上,我听说了一件怪事。不知道是否有帮助,但是我还是说说吧。这是四五天前来我这玩的、住在圣马提奥海兰敦街的我的妻妹说的。”

在海兰敦街我妻妹家隔壁一条街上的一栋建筑物里,最近可以看见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的身影。妻妹经常会从那栋楼房前走过,对于突然在里面出现的护士的身影感到有些奇怪,这个房子好像换了主人,前不久一直是空着的。可能是新开了一家疗养所—马金顿博士的妻妹是这样想的。

博士的话仅此而已,但是凭着新闻记者和刑警所谓的第六感,加夫觉得有情况,他立刻坐上出租车去了海兰敦大街。具体地址马金顿博士知道。海兰敦街六一五号。

这是一个面积相当大的两层住宅。楼下的窗户可以射入足够的阳光。从外面看像是一户住家。按了门铃后没有人答应。去敲了隔壁六二一号的门,主妇L。C。史怀哲走了出来,从她那里获知屋子在三月一日之前住着一名叫鲍恩的人,有一天早上搬家了。就在当天的下午四点左右,来了两位妇人。围着房子转了很久,每一个门和窗都敲了一遍,因为全部都被锁上了,最后两位妇人只好来到史怀哲夫人家借梯子。史怀哲夫人正在犹豫要不要借给她们的时候,其中一位妇人发现楼下浴室的窗户没有锁,她们二人就从那里进了屋子。虽然史怀哲夫人感到有些奇怪,但那时她认为那两位妇人可能是由于一时失误错把自己锁在外面而感到为难和着急。不过也只当是看了场热闹,史怀哲夫人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从那之后一周的时间里,史怀哲夫人时常会看到新搬来六一五号的住户的身影。但是仿佛不希望有人能近距离和他们交往一样,楼下的窗户和窗帘都紧紧地关着,只有从开着的二楼窗户才能看得出是有人在住的。史怀哲夫人所知道的邻居家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这个六一五号房子里有一股异味—查理·加夫刑警再次注意到了这一点,是再次回到房子玄关处检查窗户的情况时偶然发现的。

在石台阶上的门垫下夹着煤气公司的缴费信。这是收费员来时因为屋内没有人而留下的。打开信来一看,是寄给一位名叫F。弗朗西斯夫人的煤气费缴费单。积极的加夫刑警立刻拿着信来到了煤气公司,果然发现在三月三日煤气公司受理了海兰敦街六一五号的F。弗朗西斯夫人的申请,希望从三月六日开始能提供天然气。

公司接待员H。W。詹森接待了她。他还记得答应在三月五日和七日两天里去海兰敦大街六一五号家中打开已经停止的煤气管道。当七日再去时,出来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护士,而且屋里有一股很强烈的麻醉剂的味道,詹森立刻就觉得有些奇怪—他告诉加夫刑警屋子里的味道很像医院。

有希望了。顺着这条线进行下去会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加夫刑警这样想着。他从煤气公司借出了有弗朗西斯夫人署名的申请书,立刻去了自来水公司。

搬入空置的房间后,既然申请了开通煤气,那么肯定也必须申请开通自来水。自来水公司到底又有什么情况呢—美国的自来水公司都是私营的。

自来水公司听说是圣弗朗西斯科的刑警,便派供水部的部长艾尔·邦德亲自出来接待。

根据艾尔·邦德提供的信息,海兰敦街六一五号是从三月五日开始供水的。拿出申请书一看是F。戴维斯夫人的署名。拿出之前煤气公司申请书的签名—F。弗朗西斯夫人的字迹对比,几乎一样,应该是出于同一个人的手。字体较细而且右倾,感觉是女性的笔迹。

这样一来,调查网一点点收紧了。

她们在伊内兹被杀前不久搬进来,又在事发后再次搬走。屋内散发着医院特有的药品的气味。她们是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士—F。弗朗西斯夫人和F。戴维斯夫人。

看了加夫刑警的报告后邓肯·麦特森主任和鉴证科科长阿道夫·哲鲁紧急赶到了圣马提奥。他们和加夫砸破窗户后进入了海兰敦街六一五号房子内。

屋子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主人搬走时很匆忙。屋内一片狼藉。客厅的暖炉里,烧剩下的破布和纸张的灰堆得高高的,好像是在离开前烧毁证据的痕迹,其中还有烧了一半的吸了血的脱脂棉球,这一切都被屋子的墙壁沉默地看在眼里了,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整个屋子里,无论哪个房间都留着烟头。是红封印牌的香烟。从烟灰缸、盘子、笔筒到地板和炉子中到处都是这个牌子的香烟烟头,足有数百个。另外在桌子和窗框上、毛毯上到处都星星点点,看得出是没有熄灭的烟头放在上面留下的新痕迹。一定是有人在这个屋子里,神经质地、焦虑不安地度过了一段时间。在通往厨房的走廊的一角发现了一只女式鞋子。

哲鲁在家具、门把手和室内光滑的表面提取指纹,虽然不像照片那样形状完整清晰,但是多少还是有所发现的。检查二楼的卧室时,发现原本有两张床的,现在其中一张不见了。不见的那张,作为重大的线索—“血床”被发现了,是在地下室被发现的。只有床架靠墙放着,和其他的物品上的灰尘相比,这张床架明显是最近才被清洗过的。正因为被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反倒引起了注意,把它搬到明亮的地方再次进行检查时发现内侧留有少许黑色的斑点,是啫喱状的、新的、凝固的血渍。现在可以肯定这里就是手术的地点—犯罪现场,真正重点的事情从现在才算开始了。首先要先找出租了这所房子的医生,这一点目前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麦特森和哲鲁就这样返回了圣弗朗西斯科,再次把这边的调查工作都交给了加夫刑警。

另外在前面出现过的地方,地方检察厅厅长富兰克林·K。施瓦特也给加夫提供了帮助。

根据加利福尼亚州大法院的法规,对于实施堕胎手术而导致妇女死亡的医生可判处二级杀人罪—虽然从法律上看似乎是有点奇怪的条文,在常识上看却应该是如此的。刑警只需要把这名医生作为杀人犯找出来就行了。

从F。弗朗西斯夫人和F。戴维斯夫人两个女性的名字来看,很明显是同一个人的笔迹。许多拥有多个别名的犯罪者往往都喜欢使用相同的名字。吉姆·布莱克、吉姆·布朗、吉姆·史密斯—而事实上“吉姆”就是他真实的名字,这样的情况也有很多。理由很简单,使用统一的叫惯的名字,一方面更方便,另一方面也减少了暴露的危险。对照这两个女子的姓名。两个都是“夫人”而且以“F”开头,加上其中有一个的姓是“弗朗西斯”。这样看来弗朗西斯并不是姓,难道它就不能是伪装的名?“弗朗西斯夫人”取第一个字的字母F,从“F。弗朗西斯夫人”和“F。戴维斯夫人”两个名字的书写上不难看出联系。所有州的护士都被分类进行了登记。从这个里面开始着手找“弗朗西斯·某某夫人”,一共找到了三人。拿着这三个人的照片给问题房子的邻居—海兰敦街六二一号的史怀哲夫人看,她毫不费劲地就认出了其中一人就是在隔壁六一五号出现的护士。这名护士的名字叫弗朗西斯·梅森夫人。

围猎的范围进一步缩小了。猎物似乎就躲在眼前很近的地方。

在圣马提奥北方第一大街九十四号住着一个名叫巴塞克的送牛奶的少年。在六一五号的厨房里看到打翻了的空牛奶瓶的加夫刑警找到了这个少年,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他把被害者伊内兹·里德的照片给少年看,没有想到的是艾迪·巴塞克居然认出了她,他说“这个女的”确实是住在“那个家”里,他还给“这个女的”送过牛奶。但是也就送了两天,第三天开始送去的牛奶就一直放在一贯的地方没有人动过。意想不到的收获让加夫刑警欣喜若狂,下一步就是要查明六一五号这间荒废屋。警方公示了伊内兹和弗朗西斯·梅森夫人两个人的照片,得到的结果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但是似乎应该就是前不久住在这所房子里的两女一男中的两个女的。这样一来,一位医生的轮廓首次浮出了水面,“你们都不认识那个男的吗?”加夫刑警没有抱多大希望地问道。得到的回答却是:“不,男的是诺斯科特医生。”

形势意外地好转。圣弗朗西斯科麦特森的部下中的弗瑞德·拉特西和威廉·米尼康两位刑警及女巡警凯瑟琳·奥克拉共三人受命紧急赶往圣马提奥支援加夫。

在诺斯科特医生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警察对他的个人资料进行着收集,包括他的专业技能、信用度、品行、男女关系等。米尼康刑警和奥克拉女巡警分别对诺斯科特医生和弗朗西斯护士进行了二十四小时的跟踪调查。搜查工作到这里就截止了,笨拙的美国警察也快速地进行了相应处理。

诺斯科特医生,一八九四年毕业于密歇根大学医学部。一九一五年在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市开始行医,同时经营着本州的“Calfax独立诊所”。生意失败之后,他搬到了布雷撒县,不久又来到了圣弗朗西斯科,在霍伊特卡姆宾馆的一个房间里从事诊疗活动。不久就搬到圣马提奥市的圣伊恩斯大街,并兼任同市西部制糖公司的特约医生。他结过两次婚,被捕的时候他的妻子还留在霍伊特卡姆宾馆。

诺斯科特医生以前也会时常做些非法手术,原来在奥克兰时就曾因给一名叫安德森的女性非法进行堕胎手术而导致其死亡,这件事是诺斯科特医生雇用的护士艾伦·弗雷义泽提供的,因此也成为了直接的证据。同时诺斯科特医生曾经找圣弗朗西斯科的杰克逊医生商量过关于伊内兹·里德的情况,并要求一同进行这个手术,但是遭到了拒绝,这样一来就决定了诺斯科特医生最后的命运。

再也不能纵容诺斯科特了。

诺斯科特医生正在圣马提奥的维斯卡露琪餐馆就餐时,加夫、拉特西和米尼康冲了进来,他立刻从餐桌旁站了起来。

搜查是秘密进行的,正当人们在不知不觉中淡忘了此事时,不经意间犯人被抓获了。最手忙脚乱的就是新闻记者了,都像洪水一样涌向了麦特森主任的办公室。麦特森一时间被铅笔和照相机包围着。这个时候新闻报纸的特别版上都是类似于“红十字会美女护士沉冤得雪”这样的醒目标题,字体大得有些夸张。这是怎样的一种骚乱—表面上是合作关系,实际上却是在互相竞争着,这次被警察抢了先,宪兵队和军部的懊恼是可想而知的。

诺斯科特皮肤发黑,有一张干净的尖脸,身材高大—高五英尺七英寸,体重一百七十磅。从照片上看是典型的美国人长相。他的身体被深深包裹在已经穿旧的黑色大衣里,两眼如喝醉酒一样发红。充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丰富的社会经验和少许的良心,犹如赌徒、智能犯、赌马狂等一样冷漠的眼神,让人联想到拉丁人和美国土著人的混合体。

为了能拍到一张完美的照片,一队人马杀了过来,诺斯科特如英雄般扬起了手制止道:“请稍等,现在头发有点乱。”说着从衣服里面的口袋取出了梳子,慢慢梳起头发,“让我尽量留下一个完美男人的形象吧。”

照相机的快门声响起了。

诺斯科特把手放在裤子的口袋,笑着装出要掏钱的样子。

“请用现金付账。”摄影队里的一个人调侃道。

“一切都交给法官决定。”

这就是诺斯科特。

首先是护士弗朗西斯·梅森夫人,她交代说自己对诺斯科特的罪行完全知情。怀孕五个月的伊内兹·里德要求做非法的堕胎手术。他虽然接受了请求,但是因为在圣弗朗西斯科太引人注意了,于是便决定在圣马提奥海兰敦大街暂时租一所房子,请弗朗西斯·梅森夫人代为准备一切。到了约定的时间伊内兹就过来。没有想到的是在做手术的时候,伊内兹大声地喊叫着,如果让邻居听到就会有麻烦。所以才把她带回医院,在深夜坐上了汽车,毫无目的地到处转。伊内兹无法忍受痛苦,所以在途中去了圣马提奥旅馆休息。那个时候明知道没办法了,还是在欺骗她。诺斯科特趁着天还没有亮离开了旅馆,拿走了一切可以证明身份的随身物品,连内衣上的商标都没有忘记,之后将她丢到了半月湾国道的山谷间。医生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房子里,在紧急关头收拾了带血的寝具和床,烧毁了证据,当场将房子里的东西搬得一干二净。二人分别藏在了圣弗朗西斯科和圣马提奥。

诺斯科特抽着雪茄坐在麦特森的面前。他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有点神经质似的,就像被大部分保险公司的推销员推荐加入保险一样不能平静,非常得意的样子。

麦特森和他一问一答着。

“圣马提奥的家怎么了,为什么要到那里去租房子?”

“租那所房子的人确实是我,正如你所知道的,圣弗朗西斯科的警察非常的麻烦,但是关于杀害伊内兹的问题,我既不否定也不肯定。我保持沉默,在整件事情结束之前我只会一直保持沉默。”

“事情的经过报告书我可以帮你准备,你只需要简单地签上名就行了,诺斯科特先生。”

“如果这样做的话,我的辩护律师会责备我的。我也有法律上的权利。如果有要说的话,律师会说的。”

“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你想怎么写都可以。总之在公审的时候律师会提出意见的。”和弗朗西斯·梅森进行当面对证后,诺斯科特的罪行不容抵赖。他被判处二级杀人罪,在圣昆廷监狱服刑十五年。

宣布判决后,他对施瓦特说:“我非常清楚,你只是在正当地执行公务,我对你毫无怨恨。请不要误会。我们俩应该可以永远保持朋友的好印象。”

他在圣昆廷监狱服刑期间死去。和伊内兹有关系的男人到底是谁,至今还是个谜。

杨源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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