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嵩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可眨眼之间他便只能哭笑不得的干瞪眼了。因为兰馨说了一句话。
兰馨满脸晕红,却不是羞,而是兴奋,好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事情似地,轻声细语的道:“二哥,你哭了!我还以为你铁石心肠呢!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你一个堂堂男子汉在这哭什么?不就是身子骨有些不利索么?又不是不好,忍个十天半月就行!好了之后你还是那个武艺精湛,神通惊人,急侠好义,恪尽职守的武嵩武二郎!乖,别哭了哈!”
听到兰馨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安慰自己,武嵩又是感动又是殇,自己以前怎么就那么混账呢?
“不是……我!”武嵩欲要解释,却被再度打断。
“你先别说话,先把丹药服了。”兰馨拿起玉瓶,磕出一粒紫玉清蓉丹,这丹通体通明,如玉一般温暖明亮,呈紫色,更夹杂着一股芙蓉般的清香,闻一闻,便让人通体舒泰。
“果然是仙丹妙药!”兰馨满意的拿起它,朝着武嵩的嘴喂去,又呵道:“张嘴!”
且不说这对痴男怨女在此纠葛,单说王睿等人离去之后,他们却没有归家,而是在街面闲逛。
此刻天色已晚,各处的灯笼都已挂出,萧管之声,欢声笑语,不绝入耳,却不知是哪家在宴请宾客。
韩戈见王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不解,问道:“王贤弟,你有心事?”
王睿如何没有心事!他此刻想的却是自己如何修炼的问题。但他发现,自己先前的设想有些想当然了。
不同于九歌郡,外面的天地,深山老林之中,妖精灵怪委实不少,没人护法,贸然涉足其中,只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在城池之中,人多嘴杂,又容易让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他陷入了两难!
不过,韩戈这一问,他却按照自己编的话,推说自己触景生情,想起了逝去的家人。
“开枝散叶,报仇雪恨,这恐怕是我目前活下去的理由!”王睿苦笑,“只是天下之大,又去哪里寻找我能依凭的力量呢!”
韩戈和螺娘互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犹豫。
他们却是知道,想要求访名师,或者得到奇遇,这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照王睿的说法,他今年十九,许多大宗派都很少会收这个年龄段的弟子,如果元阳已失,童身已破,那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韩戈仔细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听其言,观其行,到时候再决定是否帮他。
“贤弟,车到山前必有路,看开点吧,事情会有转机的。其实,要报仇的方式有很多。譬如本城中便有沧海阁的分楼,只要你有足够的利益打动他们,他们便会为你出手。你也可以报官,请官府为你伸张正义。甚至于,你还可以求得我家娘子助你。所以,何苦如此烦忧!”韩戈拍了拍王睿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贤弟之才远胜于我,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何不出仕,为天下万民谋福祉?”
王睿摇了摇头,没有继续纠缠,只仰天长叹。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可惜对酒当歌歌不成,人生几何春已夏!可惜,可叹,可恨,可恼!”
一通发泄后,心情好了许多,可也没有了继续闲逛下去的心思。螺娘径自回家,韩戈却引着王睿同去余知县的私宅赴宴。
说是知县的私宅,其实也不过是占地百余亩的一个庄园。这还是余知县的私产。里面最宝贵的东西,便是书!
“余家的藏书,远近闻名,包罗万象,甚至当初天子都曾下令让余家献书。但老家主却回答说,抄书可以,余家的书却绝对不能流传在外,除非余家的人死绝了!后来,有几位书中仙和书魂画魄闻讯而来,干脆在余家安了家,宵小之辈就再也没有动过心思。每月初一十五,便是余家书库对外开放之日。然后,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在其中抄写,观看其中的善本真本。我每次都是必然前去的!”
提起这事,韩戈便关不住话匣子。
大家族基本都有自己的藏书。
当年祖龙始皇焚书坑儒,大批经典被毁,有鉴于此,后来大家族都注意私自刻录典籍,以流传后世。特别是夷狄乱华之后,私家藏书更是上升到一个高度。关于如何防虫防蛀,如何抄录等等,都有各自的方法。
藏书分为几种,真本,善本,抄本。所谓真本,便是原书。也就是最古老最真实的手稿。譬如谁写了一部什么书,然后,将这部书的原本收藏起来,这便是真本。善本,便是修缮之后的。也就是,对那部书进行增删,进行注释之后形成的书。譬如《论语正义》之类的便是这样。抄本,便是对真本和善本进行誊写临摹。
一般来说,收藏的时候,真本善本抄本都会分门别类的装裱起来,先组织人手抄录一份,放在明面上的书房或者藏书阁之类的地方,装裱好的,则用木盒,放上樟脑丸等特殊药物,或者用其他盒子装好,深埋入地下,藏进洞中,反正怎么隐秘怎么藏。然后记录下特殊的记号。
因为战争,分家等等因素,外面的典籍会遗失,疏漏,被篡改,但是,真正的藏书却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这是老祖宗们为了保护人族的文化而做出的一种睿智的选择。一本书,隔了几百年,可能有几十种几百种版本,但是!
人死书还在!族灭经犹存!人族文明不灭,代代传承!
“当炼器宗开发出大规模的小型化储物类空间物品的时候,藏书的方法更加多样化。”韩戈有些意犹未尽的说道,“书山浩瀚如海,可能穷极我这一生一世,都不能窥见全貌,委实是一件憾事!”
王睿点了点头,他也理解他的这份心情。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余宅,门前放着两尊貔貅石像,门上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两位家丁似的人物拿着刀剑守在门口。
门上挂了一幅匾,上书“书香世家”,落款却是刘瞻,却是上代天子。此乃天子钦赐之匾额。
从王睿的角度,更看到金色气息缠绕保护这个宅子,天空中弥漫着奇怪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安乐,祥和。
表明了身份,一个门子便进去通传,不一会儿,一个人便出迎了出来。
王睿不认识,韩戈却不然。他连忙作揖行礼:“余管家,有劳了!”
“好说好说,两位公子,里面请!”
这位管家胖乎乎的,慈眉善目,穿着一声青蓝相间的深衣,带着两人穿过庭院,廊桥,七绕八拐,过了池塘,后花园,来到一座塔楼前的石林。石林里不下二十套石桌石凳,四周灯火通明。
王睿只是粗粗一扫,便看到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的人!
楚天豪!
他当即就是一愣!
韩戈见他面色有异,不由关心的问道:“贤弟,怎么了?”
“韩大哥,我没事!”王睿强作镇定。
石林旁种的乃是竹,翠绿优美,夜风一吹,发出沙沙声响,煞是好听。
韩戈与王睿先是上前拜过县尊。
余相甚是满意,对着身旁一白袍白眉的青年说道:“寇大人,这便是本县俊杰了!这位乃是狂儒韩戈,已取得举人功名,明年赴京赶考,必能高中!”
这青年便是寇白衣,眉清目秀,俊逸非凡,特别是那两道白眉,极是惹眼!
“大人谬赞了!”韩戈却一脸平淡,毫无丝毫被夸耀的欣喜。
“如此人才,如何从文!”寇白衣见韩戈一堂堂大汉,学的却是文事,当场就觉着有些遗憾,“此等人物,当跨马提枪赴国殇,一看就是军中锐将人选嘛!可惜了,可惜了!”
“此话谬矣!”余相笑眯眯的道,“出则入相,外则拜将,我儒门之人,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皆通,文武双全。不过当今之世,缺的却不是将而是相。”
他这话一语双关,寇白衣当场眉头一皱,却没有接话。
“这一位乃是韩戈之友,九歌王睿,在我看来,他之才却胜过韩戈。他的诗词,文字,委实让老夫爱不释手,莫说兰谷无人可以比肩,放眼当世,也是绝世之才。王郎君,今日你可一定要留下墨宝!不然老夫可不依!”余相隆重的介绍道。
但此话一出,却有数人色变。
楚天豪身边那一身华服的贵公子当场拍案而起,“余大人此言欠妥!一个功名都没有的能做出何等好诗词?如此,置我兰谷诗仙于何地?寇兄,你说是不是!”
楚天豪也挪揄道:“如此人才,为何我在九歌没有听说过?九歌王睿?真的假的?一夜冒出来的?”
寇白衣眼露奇光,看着身前不远处不丁不八,气定神闲站在那里,一脸坦然的王睿,不由的暗暗点头。其他不说,只是这份气度风姿,便非是普通人。
他轻笑道:“申振所言有礼,但余大人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既然你们有争议,那也简单,比一比即可!大庭广众下,众人一起做个见证!”
余相本暗恼那几人敢质疑自己的眼光,听寇白衣这么说,倒也满意:“如此也好,为了公正,富贵,你去,请万卷楼中那几位书仙前来旁听。你们谁胜了,我便允你在我万卷楼驻留一月!”
“却是好大手笔!”寇白衣大笑,“如此,我也不能吝啬。都说红袖添香夜读书,我便拿出两幅画来做彩头!我这画中,有两位国色天香的侍女安居其中,只是女色非我所爱,便送与大才,结个善缘吧!”
“好!豪气!”楚天豪放浪一笑,“你们都大出血了,我也不能吝啬。我这有家族文士钻研金石之学铸就的一本锦绣文章。有了这书,有大智慧的人便可学会上古金文!”
“我……”那贵公子申振却哑了火,他朝着身边一位低头喝着闷酒的大汉问道,“三哥,咱们拿什么彩头好!”
“申通!”那人一抬头,韩戈却不由自主的低声叫道,一脸纠结,“糟糕,这下麻烦了,他怎么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