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千九尘同命者是谁。
虽月无涯心中已十分明了,无论此人是谁,除神秀外,他皆能舍之。
神秀说‘轻重缓急’,当前,最重莫过于平息金卫国之怒,与天现异现造成的人心惶惶。最急无非是别院中那个,貌丑,却有清泠之姿的少女。
“你还没说与千九尘同命之人究竟是谁?”月无涯回到正题,已没有急切,只是一派朗然。
神秀面对他,对上他的眼,很是严色的缓缓道来:“殿下认为……会是谁?”
月无涯一凝眉,“若论同命,必当神秀莫属……”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早已明了,若神秀与千九尘间择其一人,他必选神秀。
因为轻重缓急在神秀而言,也不过弹指一挥。
“殿下错了……”
月无涯听着,顿时一惊,握杯之手停在半空,眼含幽光直视神秀,那不曾犹豫,与淡淡一笑竟轻易否定他一直认为的事实。
“其实这同命之人并非就全都如千九尘一般知人知天知乱世,‘同命’二字所代表的只是一个人的命相相同而已。”
“那么……就是说这与她同命之人并非高人,而只是命相相同金贵?”
神秀点头以示回答,然后便等着月无涯继续追问,他料定月无涯会继续追问。
月无涯一番思索后,果然抬头,满怀疑问的向神秀问道:“那这命相金贵之人是谁?”
他问得干净利落,直中要害,似是不想此事再有一丝曲折。
……
神秀缓了缓音色,眼中有深遂之光。
“此人……便是你尊月殿偏寝中所住的……陆…懿…飞……”
月无涯虽早有所备,但听到真正答案后,也不免动容。只见他缓缓寻了凳坐下,心中思绪万千,神秀此刻却也看不明白,唯有静待他再做决定。
“既然注定是她……那也无计可施……”不过片刻,月无涯便冷冷开口说道。他这句话,已然代表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神秀轻浅一笑,知道这已是定局。虽不用他出手,但确实是已经注定的结果……
“既然殿下已经放下,此事便也不必过于挂心。”神秀清朗声音说道。
月无涯闭目,长吁一口气,继续道:“那我们即刻送懿飞过去吗?”
“不必……”谁知,神秀一口否决。
月无涯不解问道:“为何?”
神秀脸上挂起高深之色,道:“殿下不懂命相天机,如何能知晓同命之人是谁?……此番若是主动告诉星秀,为免会引他怀疑,届时,神秀的身份便会暴露,这于殿下、于银月国都是不利。”
月无涯听着,心中深觉有理,但却又不免疑心另一事,“若我们不说,这星秀又如何得知懿飞?如此岂非耽误千九尘?千九尘若不醒,这天现异象,便不可破解的……”
“错了。”神秀又是一脸了然于心、万事皆在他手中的高深笑意,“千九尘既然命中注定不会死,那星秀就一定会找到解救之法,若是神秀插手,反倒会令命数改变。所以我们只能等……等星秀找出这第二个金命之人……”
月无涯依旧面若冰霜,沉声反问道:“若是星秀一直无法堪破呢?若是天现异象也不见丝毫退却……那又该如何?”
“哼……不会的。”神秀轻笑,语含肯定。“不到万不得已,相信殿下也是不愿将陆懿飞拖下水,虽然得她实为天下,但殿下又实乃凡人,两年相处之下,岂会没有感情?“
“陆懿飞待我真心,我也不忍背叛,只是偏偏论及天下,我唯有放弃她……“
这,就是月无涯,最真实的月无涯。和天下相比,没有任何人事物可在他心中占有份量。
“殿下之意,神秀明白。只是这如今时机未到。将陆懿飞送出也未免显得殿下太过冷酷无情,毕竟外人都是知道她属于太子的。如此,咱们就不为动,跟着天命走吧,命会将她带到星秀面前的。”神色听着,没有多大诧异,依旧笑得摇曳生姿,缓声说道。
“神秀你信天信命,认为万事皆有定数,只要知道结果,便可高枕无忧的等着结果到来。可我不能全信……我只信万物皆有缘法,因果报应不过天理循环。凡于大事相背者,我定要确保万无一失,而非十之八九……所以,但凡是落在我手上之事,我都更相信……事在人为……”
月无涯这样的固执之态,与千九尘那‘信命却不认任’之信念,是否也颇有吻合处?
“殿下是想……”
两人目光对视,彼此明了对方心意,双双狡黠一笑,异口同声道:
“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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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入暗夜,如此一片幽黑之下,人为之事但凡稍移至人气低落处,都将埋下夜下。
一片葱郁竹海之中,竹身挺直入天,竹叶浓密覆盖,如同黑夜一样笼罩着叶下一片暗色。
“手下定当不辱主命。”夜中,一名身着全墨劲装武者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过首。
在他面前三丈外,有一身形修长、发如暗夜者背身而立。夜暗如蒙眼,修长身形者落于数株翠竹之后,更是如梦似幻,看不真切。
突然,一道昏暗之芒闪现在二人之间,武艺高强者皆可闻那暗芒下呼呼厉风之声。
暗芒以迅雷掩耳之速,由背身而立者一方向跪地全墨劲装者疾飞而来,劲装武者眼中精芒一闪,猛一抬手,只见他已手过身前,正执一短刃。
收回短刃入眼前一看,那上面赫然一个古棣所刻‘好’字。
劲装武者一疑,不待问及,便听竹林中透同一道同样暗如夜色的沉劲之声:“行事,务必带上这柄匕首。”
“是。”双手执匕,一抬过首,复又重低头颅利声答道。
对主上交待之事,他与同伴从不问及原由,只按命行事。当然,也从不曾辱主之令。
此时,忽又听那道暗如夜色的沉劲之声再次响起,“不仅带上它,抽身时,还要留下它。”
这次,他微疑了。留下?是叫别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吗?
可虽有疑问,他对向来对主上之意只从不问。
“是。”又是一道坚定如山的承诺。
紧接着,耳边闪过一道风声,指动笔直而立的竹身时,憾动片片竹叶飘落。墨装武者不曾抬头,只凝视手中短刃缓缓起身。
彼时,那抹修长身影已经如他在时一般,如梦如幻的消失无踪。留下片片残竹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