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维德雅几乎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学院的住处。明黄色的彩绘,褐色的石木柱子,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排书架组成了一个舒适而温暖的小窝。自从被尤希?史黛丝带到银曜之城,她就居住在这里。享用着王室的特殊补助,在学院度过了她七十八年的日子。
第一天,奈维德雅就认识了马卡修?温博伦,朝气蓬勃却略带沉稳的少年。她还记得他说的第一句话,‘要不要去布里伯爵家的后院打雪仗’。怎么去的布里家,奈维德雅倒是忘得一干二净。她只隐约记得,那天享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后来,她的才能渐渐展露,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温博伦家族的门下客。
的确,门下客,奈维德雅不由得生气。她没有生马卡修的气,而是再生自己的气。或许他们一开始的关系就是互相利用,她利用马卡修家族的名望,而马卡修则利用自己的能力。合理的利益交换。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是感情,愚蠢的感情。
奈维德雅对马卡修遮遮掩掩,而他又对自己坦白多少呢?温柔地将披风披在她的肩上的时候,从身后抱住她的时候,甚至斗嘴的时候,此刻回想,也是那么的讥讽。刻意的亲近,只是为了让她把信任全盘交出?
马卡修,这笔买卖真是划算啊。
外面的雪越下越密,学院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之后戛然而止,这个夜晚,又要有人失眠了。
奈维德雅把自己关在学院宿舍几乎一个上午,直接翘掉了一节老图克的龙人族历史和高等结界导论。
法兰?维戈罗尔,奈维德雅想起了这个名字。名字无所谓,她只要知道是来自皇室的威胁就足够了。那么马卡修呢?他的反应似乎比自己更激烈。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奈维德雅猛地从床上跳起,套上了厚袍子。或许,那里可以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看了看床上镶有温博伦家徽的深蓝色披风,奈维德雅犹豫了一下,然后拿起披风丢到了窗外。披风洋洋洒洒地在风中飘着,缓缓地落到了地面。即便这么做有些过分,该赌气的时候还是要赌气一把,奈维德雅如是想。
王室图书馆,珍藏着无数古老的资料,只有高等精灵才被允许进入。作为封地的银曜之城向来对维戈罗尔皇族十分敏感,因此有关维戈罗尔皇族的资料,仅在王室图书馆才有。
会说萨尔斯语,并且持有魔法令牌的奈维德雅,轻松地通过了守卫。与她一样,对维戈罗尔皇室提防的马卡修,或许也是其中的一员。这是个大胆的猜测,因为奈维德雅急需知道他的身份。
如果马卡修的敌人只是法兰?维戈罗尔,那么奈维德雅可能十分危险。因为他的敌人若是一位皇子,那么争储的可能性会很大。而她,只会成为这场王座争夺战的牺牲品。无论是法兰还是马卡修,把奈维德雅献给乌尔多显然会让自己处于更有利的位置。
想到这里,奈维德雅的步子更加的急了。
几乎花了一个小时,奈维德雅才来到皇族历史藏书区,高大的书柜一排接着一排,石像鬼的雕像一尘不染,静谧的可怕。找到相应的格子,奈维德雅不禁心中一凉。书已经被借走了。
“你怎么会在这?难道你和哪位贵族订婚,也享有自由进入王室图书馆的特权了?”毫不客气的嘲讽。
奈维德雅闻声回头,和往常不同,马卡修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袖口用金线缝着精致的花边,长袍胸口绣是一只凤凰。华美的衣着,配上暗精灵特有的黑发,竟让奈维德雅不由得一怔。眼前这个大气庄重的男人,丝毫不逊皇室之子应有的风范。
蓦地,她瞟了一眼马卡修的左手,抱着一本用天鹅绒包裹的书。难道那本书被他借到了?
奈维德雅冷言相讥:“我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倒是你,穿着这么昂贵的衣服,难道被维戈罗尔皇族收为义子了?”
两个人总是这样,见面只有三种情况,动嘴,动手,和沉默。
“你在生我的气?奈维德雅。”马卡修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奈维德雅直勾勾地看着马卡修:“没生气。”
马卡修无奈地摇摇头:“你要是真没生气,你一定会问‘生什么气’。”
对于自己的习性观察的无微不至,并没有让奈维德雅感到应有的亲切,她所能感到的只有被扼住咽喉的窒息。
不过,无论奈维德雅是否真的生气了,马卡修反正是生气了。他提出过交换条件,如果奈维德雅愿意坦诚,他也会将自己的秘密全盘托出。对于奈维德雅的冷漠和抗拒,他回报的永远都是温柔和顺从。他何尝没有脾气,他何尝不想任性。
但他更害怕奈维德雅的遮遮掩掩,他怕在自己抱住奈维德雅的时候,她却用匕首割断他的咽喉,就像昨天那样,狠戾、毫不留情。
或许两个人再沉默更长时间,就会出事。马卡修生硬地拉过奈维德雅的手臂,将怀里的书塞给了她,“龙人族历史课的笔记,还有高等结界导论的笔记。”
手臂略微吃痛,奈维德雅心里一沉,他难道翘了黑暗魔法史只是为了替自己去抄高等结界导论的笔记?
“谢谢。”奈维德雅想了半天,也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马卡修点了一下头,正要离开,忽然被奈维德雅叫住:“话说,穿的这么好你这是要去哪?”这次没有讥讽,只是好奇。
“舞会。”第一次,马卡修丢下了冷冰冰的两个词,独自离开。
奈维德雅忽然有些迷茫,自己刚才为什么问了那么一句八婆的话。难道她已经不习惯和那个男人分开行动了么?这是个坏兆头,奈维德雅谆谆告诫自己。
已经逼近下午,奈维德雅没地方可去,干脆就去了西城,准备把小琼斯给她的东西,带给阿尔沙。看着小琼斯带给阿尔沙的食物有点少,奈维德雅便在摩尔夫人肉食店买了一些腊肠,一同放在了食品袋里。
来到西城的罗林街,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小酒厂。西城虽然不比东北两城繁华,但至少比南城干净整洁得多。
小酒厂的木门上歪着停止营业的牌子,门却并没有锁。里面黑漆漆的,奈维德雅不得不施展光亮术。奥术不是她的长项,但是自己总不至于是奥术白痴。
她越走发现越不对劲,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酒厂,还有浓重的酒味,根本不应该是一个小姑娘居住的地方。忽然,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