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尔？”尤希一脸惊异，“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以为我会怎么做？把你扔在这里么？”菲尼尔温柔地笑了笑，“别傻了。”
菲尼尔的出现让人群中出现了一丝骚动。
“原来你没走？”安瑟不仅悻悻的，他几乎把城堡翻了个个，也没有找到菲尼尔，而现在这个人居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告诉他，他根本就在城堡里。
菲尼尔表情冷峻异常：“我好歹曾效力于‘失落王冠’，怎么会落入你的手中。安瑟.谢瑞尔阁下，若是刚才奈维德雅没有将结界覆盖在你身上，恐怕你早就死在伯莱尼的箭雨之下了。他对盟友尚且如此，该效忠于谁，我想阁下心中早已了然。”
对于失落王冠，奈维德雅曾有所耳闻，这是一只守护史黛丝王室的一支隐秘力量。但是尤希力保菲尼尔，和伯莱尼如此果断地要菲尼尔的命，却让奈维德雅充满了疑惑。
菲尼尔的话说的有理有据，安瑟不仅一脸黯然，算是投降。
伯莱尼一声冷笑：“就算谢瑞尔降服，也没有任何用途，菲尼尔。你以为议会的七十二要员和学院的精兵都是摆设么？”
“当然不。七十二要员都是王室之臣，他们都是因为忠于女王而希望将我处死，而不是听信了伯莱尼你的话，对吧。”
“女王？”伯莱尼露出了轻蔑的表情。
“老城主索罗.史黛丝已死，尤希.史黛丝殿下理应成为银曜之城的女王。”
菲尼尔刚一说完，奈维德雅立即会意。老城主的王位是前任精灵王艾尔伦亲授的，若是伯莱尼也要求尤希去精灵之都玛卡瑞兰接受冠冕之礼，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尤希这一去，肯定回不来了，乌尔多怎么会放过史黛丝家族？这也是为什么谢瑞尔与伯莱尼要杀掉老城主。与其如此，不如就让尤希在银曜之城即位，也算顺水推舟。但是，尤希的即位恐怕超过了伯莱尼的底线，除非议会的七十二要员全部同意。
忽然，奈维德雅意识到了什么，她看了看菲尼尔，男人表情波澜不惊，银灰色的眼眸坚定缺不是温柔，仿若北极的星辰。
“老城主的王位是精灵之王亲授，尤希殿下也理应去玛卡瑞兰接受冠冕之礼。”果不其然，伯莱尼所提与奈维德雅所想一模一样。
菲尼尔只是淡淡一笑：“若是尤希去玛卡瑞兰接受冠冕之礼，七十二位议会要员、学院代表和诸位贵族便会效忠于女王陛下么？”
“他们只效忠与英明的女王，菲尼尔，要知道你犯下了天大的罪孽，神明与吾国吾民都不会原谅你。若是女王在包庇，这对于她的即位百害而无一利。”
“等价交换。”菲尼尔说完，伯莱尼的一脸惊愕。
大祭司只是笑了笑：“但愿你不会反悔。”
“反悔？我菲尼尔.月风从没有食言过，倒是诸位很让我不放心啊。”菲尼尔环视了一下四周，许多贵族在躲避他的目光，“也罢，我当然可以就地正法，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让你们发誓！”
奈维德雅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她清楚，高等精灵的政坛向来都是利益交换，只是用菲尼尔的命，来换七十二议会要员、学院和贵族的效忠真的值得么？况且那些效忠之词在他们口中，也不过是一带而过，最终做到的，又能有多少？
她依稀记得，父亲曾经说过，王者之路皆是由血肉铺成，当你迈向王座的时候，你脚下踩的不是匹雅思高山上开采的的雪冰大理石，不是那条由凤凰羽织成的血红色的地毯，而是无数的尸骨，有敌人的，也有挚友与挚爱的。
对于父亲的选择，奈维德雅曾经怒其不争，家破人亡，她归咎于父亲的软弱。她发誓要摘得那顶精灵之王的冠冕。今日之事，也只是一个开始，或许从今日，她再也无法在深夜里安然入睡。
菲尼尔一句话，下面万籁俱寂。忽然，安瑟.谢瑞尔走了出来，他单膝跪下：“吾以谢瑞尔的名誉与尊严起誓，效忠于尤希.史黛丝女王。”
奈维德雅与马卡修相视，继而也单膝跪地，宣了同样的誓词。很快，七十二议会要员也陆陆续续宣誓。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是效忠史黛丝家族。用一句简单的誓词来换菲尼尔的死，显然是值得的。
大祭司伯莱尼也低下了头，不情愿地宣读了誓言。
宣誓的声音响彻王座大厅，菲尼尔只是淡淡一笑，左手手背上的银色神契霎时发出银色的光辉，一个女人的白色身影盘然而上，光芒直冲穹顶。银色的余辉如同丝线一般蔓延开来，缠绕在每一个人身上。
“是誓死咒。”伯莱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嘶吼着，但是已经晚了。
奈维德雅的讶异不亚于大祭司伯莱尼。誓死咒，她曾在古老的高阶神术书中读到过。与立下誓约之人缔结生死誓言，若一方食言，则必死。也就是说，菲尼尔必须被处死，而在场的每一个立下誓言的人，则必须一声效忠于尤希。就连奈维德雅自己，也必须效忠于眼前这个女人，别无他法。
事已至此，就连伯莱尼也无法反抗，这一招棋对于菲尼尔也算是最后的绝唱。祭出自己的生命，却让乌尔多安插在银曜之城的爪牙就此失去作用，并且换来了七十二一会要员与四大贵族的永远效忠，这是一笔绝对划算的买卖。只是，敢拿自己生命来做祭品的人，世上又有几个？
“那么我这就派人准备行刑事宜。”伯莱尼微微躬身行礼，然后便下去了。
“且慢，伯莱尼阁下。”菲尼尔忽然叫住了大祭司，“瘟疫仪式是由奈维德雅.西泽尔阁下完成的，这件事她堪当首功。在瘟疫的事情上，大祭司您明显处置不当，所以，还希望您能让位于奈维德雅。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女王陛下的意思。”
奈维德雅知道，菲尼尔此时是在用最后的生命为她和尤希保驾护航。直到今天，她才彻彻底底地看清楚菲尼尔，他不是一个站在尤希身边，仅仅依靠婚约者的身份上位的公爵。而是一个在政坛沉浮多年的男人，他心机之深，思虑之远，已经不是她与马卡修所能及的，或许他唯一悲哀的一处，便是以罪臣的身份来了此一生。
伯莱尼毫无选择的余地，他只能顺从地答应。将手中象征大祭司职位的十字戒指交出，伯莱尼只得狼狈的转身离开。
叛乱的头旗已然倒下，剩下的人也便渐渐散了。
待伯莱尼离开，菲尼尔便转过身，对奈维德雅说：“既然你已经被授予大祭司之位，那么贵族与皇室的事宜便理应由你全权负责，行刑的事情亦是如此。”
“我不会做这种事。”奈维德雅回绝得异常坚定。
“与其让别人来负责行刑的事情，我宁愿是你，奈维德雅。”沉默许久的尤希终于开口，“至少菲尼尔最后的日子不会这么难过，况且，他是你母亲的亲弟弟，作为亲人，想必他也有许多事情要对你说。”
“倒也不急。”菲尼尔说，“按照历法，贵族行刑的日子必须要到月末，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先让奈维德雅和马卡修回去休息吧，他们今天想必已经很累了。”
奈维德雅苦笑，有人说，人们之所以不惧怕死亡，是因为死亡离他们太远，而如今，在知道自己确定的死亡之期，却又能泰然处之的，恐怕也只有菲尼尔。
宫变后的银曜城堡被彻底的清理，菲尼尔公爵则被允许在城堡中与尤希度过最后的日子。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奈维德雅心不在焉，马卡修也一言不发。即便保住了史黛丝王室，她与马卡修也高兴不起来，对此，他们都心知肚明。两个意在精灵王座的人，一生却都要效忠于另一个人。想必，这也是菲尼尔算计之中的事情吧。无论他们两人谁成为了精灵之王，都无法动史黛丝王室一丝皮毛。
鹅毛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奈维德雅的心情一如天空一般，阴霾不散。黑猫安静地趴在奈维德雅的床头，看着眼前的女人一页一页地翻着书。夜晚漫长而难熬，奈维德雅决定看书打发时间，这样她便不会去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东西她躲不掉，她所能做的只有不去想。后面的路是什么样，她不知道，她所能做的只是走下去，用手中的剑斩断路上所有的阻碍。
“这么晚了还不睡？”马卡修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奈维德雅的身后。对于马卡修的神出鬼没，奈维德雅早已视为正常现象不予理会。
马卡修瞟了一眼奈维德雅桌子上的《瑞库尔德.史黛丝的七段情史》，不由得一笑：“你还真把它看完了。”
“如果不想让别人看出来这本书是你杜撰的，就别在尾页留下这么吸引仇恨的署名。”奈维德雅指了指尾页上一行漂亮的花式字体，‘天才暗精灵奥术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