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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印象

这、这个思路,可行!

秦毅的芯片还没完成,但徐离美宁是天才级的人物,这几天又一直在苦思这个难题,所以一眼便看出,秦毅的做法,是对的!

这人是谁?——徐离美宁此时已经顾不上题目了,转动一对黑珍珠般的瞳仁不住地打量正在专注蚀刻的秦毅:中等的身材只能算及格,面容也并无特殊之处,只能算端正;柔软的黑色头发倒是亮泽活泼很有精神,体型也匀称有力,富于雄性气息;黑底银边的专科制服,或许人们看不起它所代表的身份,但制服本身还是很帅气的。总之这个男生打眼看去,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只是此时一心一意在操作双指光笔,那专注的神情散发出几缕性感的味道,让她和周围的女孩子们略有心动而已。

专科制服,相貌普通,背景更是肯定没有,却解出了她和整个芯片匠师协会近日来一直纠结的难题?

徐离美宁还在猜测,秦毅已经完成了手中的芯片,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拈起那枚成品来递给出题的小子:“看看对不对。不过我怀疑你知不知道正确答案。”

说着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自己早被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身边贴得最近的,是一位不可方物的美女,正双颊微红,双眼大睁怔怔地看着自己……

美女身上淡淡的馨香钻入鼻孔,秦毅也不免一时失神。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笑道:“那个,不好意思,让让好吗?我得去吃饭了,去晚了食堂该没好菜了。”

美女这才回过神来,双颊顿时更红了。——这么多人围观,自己盯着一个男生那样地看,算怎么回事呀?——徐离美宁窘得不行,吞吞吐吐地没说出话来,旁边那个刁难秦毅的学生却看到了她,不由叫道:“会长?会长你看……”

“我看过了,这位同学的解答是正确的。”她定了定神道,又加了一句:“双指光笔的操作,也十分内行。不知这位同学是?”

她终于再次抬起眼睛看向秦毅。秦毅笑道:“我叫秦毅,芯片设计专业大一新生,您是芯片匠师协会的会长?——学姐好!”

听秦毅居然叫自己“学姐”,徐离美宁“扑哧”一声笑出来,觉得有趣极了。周围知情的人也呵呵哈哈地笑着,解释道:“什么学姐,不怕把人家大美女给叫老了?人家跟你一样,都是大一!”然后跟秦毅一说徐离美宁的情况,秦毅才终于恍然,冲徐离美宁不好意思地一笑:“对不起,其实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学姐,不过才大一就能做堂堂芯片匠师协会的会长,很不可思议,所以我没有想到。”

徐丽美宁抿着嘴:“才大一就解决了我们整个协会好几天都没解决的难题,也很不可思议。——不过我很好奇,这个题目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那位同学给我的,说是入会测试题目。”秦毅这么说着,看着徐离美宁的眼睛打趣道:“贵社的门槛不低嘛!”

徐离美宁才刚恢复正常的双颊,这一下又红了起来。她为人冰雪聪明,还不明白这里的缘由?于是责备地看了那个刁难秦毅的学生一眼,那学生早惭愧得缩脖子低头,往人群中隐去了。

“真是对不起,这是我工作的失误。”徐离美宁一顿,又放开清甜的嗓音说道:“芯片匠师协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社团,凡是对元力芯片感兴趣的朋友,本社都热烈欢迎。——秦毅同学,你解决了本社的一大难题,我想请你作我这个社长的高级顾问,如果你还有兴趣加入本社的话。”

周围人群爆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哇!社长的高级顾问?那就是会内元老啊!——徐离美宁说芯片匠师协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社团,这当然是谦虚啦!作为一个热门专业的全校性社团,芯片匠师协会占有着大量的资源,更因芯片匠师与元力战士的天然亲密,被元力战士协会庇护,与元力战士协会相互援助,在校内有着不小的影响力,在校际甚至城际交往中也会代表学校发挥重要作用。一个一年级的专科生,一跃成为这样一个团体的元老,被会长所亲睐,那是莫大的殊荣啊!

更不用说,这位会长还是那般出身高贵,惊才绝艳的美女啊!做她的高级顾问,那不就能名正言顺地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周围人都为秦毅的好运而唏嘘不已,羡慕嫉妒恨不一而足。可是秦毅听了徐离美宁这番话,却脸色微沉,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消失了。他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嘴上淡淡地道:“不好意思,美宁小姐。我只是一个刚入学的新生,偶尔解决了一个难题,并不能说明我有多么深厚的知识。贵社的高级顾问,我自觉无法胜任。不过我还是很希望加入贵社,跟大家一起学习的,所以你就让我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会员好了,谢谢。”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徐离美宁一眼,然后点头致意,便要转身分开人群离去。结果人群都被他不识好歹的拒绝雷得惊在了当场,竟然没人挪动步子让出一条道来,所以他一时半会都走不出去。他不由一阵苦笑,知道这下又得成众矢之的了。不够即便如此,他也不会答应徐离美宁的邀请。因为旁人或许不明白,但他心里清清楚楚,徐离美宁这一举动,主要是借他在众人面前做出姿态,而不是真的看好他的能力。今天是社团活动日,又有校报记者在,秦毅被芯片匠师协会的工作人员刁难,对协会影响很不好。所以徐离美宁这个会长,一弄明白事情缘由,就赶紧说出那番话来,就是要向众人表明态度,以图消除不良影响。这是一种必要的补救措施,秦毅的头脑能够理解;但秦毅的心,却不能接受。因为这种必要的补救措施,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名字,那就是“作秀”。

秦毅不能接受徐离美宁拿自己为协会作秀。这或许是一种苛刻到了洁癖的尊严感在作怪,或许是还有什么别的更隐秘的原因在支配,但不管怎样,秦毅就是不能接受。

这时人群终于反应过来,于是果然纷纷讨伐秦毅的不识好歹,竟然拒绝美女如此盛意的邀请。不过秦毅只是苦笑着,坚持要走出去,人们也只能让路。结果一条路让开,秦毅已经往人群外迈了几步,却突然听徐离美宁清甜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身后叫道:“秦毅——”

秦毅回头。

徐离美宁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开合了几下,终于勉力一笑道:“那、那就……那我就代表芯片匠师协会,欢迎你的加入。我会另寻时间向你介绍入会的相关事宜,再次表示歉意,请你一定要接受。——对不起!”

秦毅再次微笑起来,点点头,离开了。旁人听了这番话,都以为徐离美宁是在为秦毅遭受的不公平待遇而道歉;但秦毅却听出来,那声“对不起”,其实是为她没有考虑秦毅的感受,就贸然利用而表示歉意。

“徐离家的人,果然是亲和善良,素质很高啊!”

秦毅自言自语道。这是一件小事,只要坚持了自己的原则,对别人的难处他也懂得理解,所以并不会耿耿于怀。但他不知道的是,被他拒绝的徐离美宁,却因为这件小事,遭受了生平第一次重大的心理波动——

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素未蒙面的同龄男子如此干脆地当众拒绝;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个普通人维护尊严的那种强大力量;这是她第一次恍然明悟,哪怕她再小心注意,哪怕她的家传教育再亲民和善,出身带给她的那种浸入骨髓的上位感,还是会不经意间,伤害到别人。

其实她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的形象,完全是为了社团利益着想;甚至,她说出那些话时,根本没有经过头脑的设计,只是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不是故意,更不是预谋,只是自然反应,一种下意识的补救。正是因为这是她最自然的反应,周围其他人,才没有察觉出她那番话的真实意图;但这位拒绝她的秦毅,却敏锐地察觉到了。

直到看到秦毅收敛笑容,干脆利落而不卑不亢地拒绝了自己,又被他那双明亮的黑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徐离美宁才明白,自己的行为属于哪种性质。平心而论,如果不是秦毅被当众刁难,而影响了社团形象的话,那么即使秦毅成功解决了那个难题,自己也不会因此就邀请一个一年级新生做高级顾问的。所以,自己的行为,其实就是作秀,而且是未经过这位男生的同意,就利用他来作秀。

这件事很小,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秦毅根本没有介怀,但徐离美宁,却永远记在了心里。她家教严格,上大学之前,接触的家族以外的人不多;而像秦毅这样,能为她带来如此警醒的,更是绝无仅有。所以从那以后,她对秦毅就自然而然地多了份心思。最起码,她每次跟秦毅说话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徐离家家传亲善,子弟都没有半点其他家族的飞扬跋扈气息,所以这种小心翼翼对徐离美宁来说,并不会觉得委屈。相反,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主动地,想要时时刻刻在乎一个人的感受,想要更加收束自己骨子里的上位感,与这个人平平等等地做朋友。这种第一次,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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