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开始杀猪宰羊、买年货、准备过年。
一大早,老李夫妇就和乡亲们一起结伴骑着自行车去镇上赶集了,一路上嘻嘻哈哈的聊着,寒风吹过,睫毛上,帽子上、口罩上一会儿就结了冰。女人们躲在男人身后,商量着都去哪儿买东西。
“我去年在街口哪家买的衣服挺好看的,今年还的看看。”
“主要是给孩子们买,又长了一截,年年的换。”
“我家老二早就念叨上了,说老穿姐姐穿旧的地方,早就要我给买了,今年给好好换一身。”
“我家老大今年不用买,上高中的时候刚给换的,省点吧。”
“过年了,怎么也都得给换换,一人换一件也行啊。”
“你家那口子今年进城没少挣吧?”
“可不,听说回来就给你买了件衣服?”
“身上这件,是不?”
“就这件,我看着挺土,这么素净。”
“多好看呀?”
“好看吗?”女人脸上笑开了花
“看人多会疼人,看看你。”女人拍一把身前的男人
“钱都你们女人拿着,还喳喳的叫”一个男人反抗
“那能一样吗?”
“你们这群女人啊,一路上说个没完。”
“话还不叫人说了”
“改革开放,把你们反了。”
“哈哈哈…”
镇上满满当当的全是人,这么热闹的场面,只有在进入腊月才能看到。沿街的小摊上,有卖鞭炮的,有卖年画的,有卖糖果的,还有写对联的。女人们一家一家的询问着价格,比对着,男人们推着自行车挤在人群中。过年了,吃的少不了,一家人的新衣服也得购置。一天时间还真是不够逛的,买完吃的,买衣服,还的买年画,鞭炮也少不了。女人们大袋、小袋的往回提。男人们找个宽敞的地方抽着烟,等着装货。
村子里,弟弟、妹妹在外面玩,李芳在家和着莜面,准备做饭。火炉里烧着土豆,发出一阵阵香味。
“小芳,你出来一下。”院墙外有人喊,狗听到声音,汪汪的叫。
李芳开门,看见站在院墙外的徐平说“平哥哥,进来吧,狗拴着呢。”
“出来吧,有事儿。”
“啥事啊?这么冷,进来吧。”
徐平进来,坐在火炉边,搓着双手,伸脚烤烤脚。
李芳搬来面板,把面盆往里推了推,坐在炕沿边,搓着莜面鱼鱼。
“啥事?”
“我们家要搬家了”
“听我妈说了,要进城。”
“以后估计没事就不回来了”
“为什么呀?亲人都还在这儿了。”
“太远,不方便。”
“那你也不回来了?”
“你会不会去找我?”
“我要上学的,你放假了可以回来呀。”
“以后我给你写信,每个星期都写。”
“哪的花多少钱呀?”
“没事,我每次写信都贴邮票,你回信的时候把邮票放在水里泡一下,就可以用了。”
“能行吗?”
“你试试?那样你就省钱了。”
“那也不如你回来的好”
“这样,我们说好了,清华大学见,好不好?”
“清华大学在哪里啊?”
“北京,紫禁城,京城…”
“好,清华大学见”
“好好学习,不能找对象啊”
“不找”
“我走的时候,你来不来送我?”
“不去”
“也不说再见”
“不说,说了就再也不见了。”
“歪理,可我想让你送。”
“什么时候走?”
“还能陪你过个大年”
说过年,年就来了,家家户户,喜气洋洋,贴春联,粘年画。放鞭炮、蒸年糕、包饺子。村子里,到处都是砖瓦房,家家都盖起了门楼,院里的雪还没完全融化,有的院子里堆着雪堆,有的把雪铲到院墙外,堆在路两侧。牛羊踩着,吱吱呀呀的响,有的地方冻着冰,孩子们嬉笑着滑冰玩。
除夕夜,大人们聚在一起打扑克,打麻将。一群小伙伴聚在一起守岁,打扑克,捉迷藏,比比谁的衣服好看,谁的鞭炮声响的大,谁家的对联写的好看,谁家的对联写着什么内容,谁家几点包饺子,谁家给的糖好吃,谁的糖纸好看…。
夜深了,孩子们渐渐犯了困意,躺在炕上,东倒西歪的睡着了。
徐平怀着心思,靠着行李坐着。跟前的李芳已有些困了,圈着身子,头贴炕闭着眼睛,挨着小伙伴躺着。徐平顺手扯下盖着行李的布单盖在李芳身上。
“平哥哥你不困啊?”
“睡吧”徐平说着,挨着李芳躺下。
“芳,我会想你的”徐平在心里说,看着眼前这个从小一起上学,一起胡闹,一起长大的伙伴。
李芳伸伸胳膊,推推身边的伙伴。太挤了,徐平向后挪了挪,李芳翻身平躺,双手放在身两侧。
徐平侧着身,手慢慢的放在李芳手上。
“平哥哥,你压到我了。”
“嗯”徐平快速抽回手,压在身下。
“进城了,你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开学了我就写”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啊,放假了你也不回来吗?”李芳翻身,面对着徐平。
“等我有钱了,回来接你。”
“恩,到时候我也有钱了。”
“有人说,过年在一起,就会永远在一起的。”
“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噢噢哦…他两找对象了,还拉着手,快看呀”一个男孩跳起来说。
“哪有啊”李芳坐起来“平哥哥你说,你告诉他们没有。”
“是就是了,不是也是不了。”徐平淡淡的说着,翻身平躺。
“没有,真没有。”说着李芳红着脸,跑出门。
正月,徐平一家搬家了,徐爸徐妈带着贵重物品,带着徐平和乡亲们道别。
“这以后进城了,就是城里人了。”
“以后城里过好了,我去找你们去。”
“拿这么多东西,闺女在那头接吗?”
“到什么时候都是村里人亲”
“闺女结婚了,家按在城里了,非要我们搬。”
“村里都住习惯了”
“这孩子念书咋办呀?”
“他姐已经给找好学校了”
“路上的走一天吧”
“晚上就到”
“就到这儿吧,逢年过节,说不准就回来了。”
“常回来走走,这到哪家都是自己家”
“都回吧”
“平哥哥,你进城了,是不是就有好多玩具了”
“变形金刚”
“我听说那个可好玩了”
“平哥哥,你以后还教我打弹弓吗?”
“我也能教你啊”
徐平看着人群中,寻找着。果然,李芳没有来送他。徐平跟着父母远走他乡,一步一回头。而不远处,李芳躲在大树后,悄悄的哭泣。不能说再见,说了再见就再也不会见了。李芳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听来的理论,但就是倔强的相信那是真的。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李芳自我安慰着。看着徐平一家人开始走动,李芳慢慢的从大树后走了出来。紧紧靠着老树,抬头望天,还是一样的天,只是人分离。眼睁睁的看着逐渐消失出视线的徐平,而徐平没有再回头,大步离开了。
“姐,平哥哥已经走了,你怎么才来?”
“哦,我有事。”
“平哥哥都没说话,也不想走。”
“他什么都没说吗?”
“没有,你应该早点来的。”
“再见,平哥哥,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李芳念叨着,看着远处。
“啪啪啪…”一个孩子扔了鞭炮在李芳脚下,李芳吓的“啊…”一声,跳出好远。
“你给我过来”李芳喊,小孩扮着鬼脸笑。
李芳追着淘气的小孩,小孩边跑边扔着边跑。
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