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年与萧小蝶去探望萧老爷。
萧老爷毕竟年纪大了,经不起酒醉。今儿早起才勉强吃了些白粥。惹得萧夫人连连怪责,说他不该多饮。
萧老爷却不以为然,还道难得女儿女婿回来一回,一高兴难免喝多了。
萧小蝶和方有年也劝了几句,直到萧老爷答应再不多喝才罢休。萧夫人见萧老爷服软,暗地里向女儿女婿竖起了大拇指,称了声好。
萧小蝶又就私自卖了萧老爷的通房环儿一事,向萧老爷请罪。
若别个规矩看重的人家,说她不孝,要请家法也是有的。但萧老爷虽然看重规矩,却更疼爱女儿。听得女儿和夫人一致咬定环儿对女儿不敬,也就没有追究,还夸了萧小蝶几句,说她以往性子弱,现在硬气了许多,有当家主母的风范。惹得大家连连好笑。
萧老爷今儿见女儿女婿来了,特别高兴,竟难得地任性一回,让他们夫妻俩就在这房里伴他们二老用午饭。萧小蝶见是自己爹娘,倒不介意。方有年也是随娘子的意思,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吃过午饭,萧老爷觉得乏了,才放他们夫妻二人回去。
方有年与萧小蝶才回到房,这头便有小厮来报,说萧正义来请方有年过去一叙。
萧小蝶笑道:“快去罢,许是事情已经成了。”
方有年也是这么想,点了点头便出了房门。
随着小厮来到萧府的小亭,萧正义已是在那里等候多时。却没有丝毫不耐烦之色。小亭里的石桌上摆着一壶酒,萧正义正自斟自饮。见方有年来了,连忙站起来,行了个平礼。方有年也回了个礼。萧正义才邀他坐下。
方有年见他面无波澜,也好生奇怪。
倒是萧正义将方有年先前借的银子全数拿出,道:“青鸾我赎不到,银子就还与妹夫罢。”
方有年敬他是个守信的,也不急着收银子,先问个究竟再说,要不然回去与萧小蝶一说,妻子定不会饶了自己。问道:“可是有什么妨碍了?”
萧正义摇了摇头,目光散远,缓缓道出了因由:“其实青鸾的确没有答应。虽然她没有答应,但我本决定无论她答应不答应,都不打算放弃。”又叹息了一声,古怪地笑了笑才道:“不怕妹夫笑话,我本喜她端庄贤淑,温柔大方。又会书画,得大体,以为她便是我命中的良人。可是,今早本想去与她赎身,但却见她蓬头散发,面容憔悴,彻底把我心目中良人的形象毁了。好不震惊。”
萧正义大概不好意思道青鸾有口气一事,又道:“回想起自家娘子,当真后悔,真悔恨自己糊涂。”
方有年只道他想通了,又见他迷途之返,自己便有心扶萧家一把。于是道:“大舅当机立断,果真是男儿本色。”又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道:“萧家现在没个进账,还要养着这好多的奴婢小厮,怎生是好?”
萧正义那会不知道萧家的家境,见此刻方有年提出,也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爹娘尚在,那到儿子作主。”
方有年听出了萧正义的意思,顺势道:“大舅何不开个店子去。”、
萧正义读书不好,并不反对从商,但想到萧老爷乃是秀才,断不会答应的。于是只好摇头道:“恐怕爹爹不会答应。”
方有年当然知道若萧家从商,就会失去授命人家的名号。自己方家能重回平民一列,还是依靠萧家授命人家的名号,若萧家入了商籍,方家也定讨不了好。但方有年却自有办法。笑道:“当然不能让萧家入了商籍的。”
萧正义一听,只道有戏,于是连忙细问:“妹夫有法子?”
方有年点点头,道:“大舅不知,萧家与方家已是姻亲,只要以娘子的名义开店子就行了。”
萧正义不是很明白,满脸疑惑地望着方有年。
方有年耐心解释道:“如今方家虽然从商,但因为萧家的关系,已除商籍了。但萧家人开店子,就会沦为商籍。但娘子就不同,她已是方家人,只要以她的名义开店子,就当是我们方家给的礼金。到时候你们萧家就可以经营起来,又不必沦为商籍。”
萧正义这是听明白了,觉得这法子极好,只是为难道:“好是好,但有两个问题。第一,爹娘未必答应。第二,我们萧家没有资本。”
这两个问题方有年早就替萧家想好了,道:“既然主意是我出的,资本也定是我出。至于岳父岳母答不答应,我还得试探一二。”
萧正义听得此话,知道方有年肯包办此事,十分欢喜。就差要下跪叩谢了。
方有年也不含糊,道:“若大舅同意,我就寻机会去试探岳父岳母。”
萧正义在买青鸾一事,已经知道了银子的重要性。那还有不答应的。连连点头答应。两人又密谋一阵,才离去。
萧正义现在满脑子都是赚钱的事儿,又被青鸾的模样吓着,那还有心思去想青鸾的事。欢快地回房与柳氏对饮去了。
至于方有年自愿担上劝萧老爷开经营店子的事,是有七分把握的。据连日来与萧老爷相处,摸清了萧老爷的脾气之余,还摸清了萧老爷的性格。知道他虽然拘谨礼教,却不是迂腐之人。若不然当初也不会让萧小蝶嫁到方家,大可随便找户平民人家嫁了女儿。而且连日里的相处,使方有年了解到萧老爷对于商业也不是十分抵触。甚至有几次还道还是有银子好,有银子才能过好日子。方有年知道只要有这个念头,离成功也就不远了。
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好笑,自己要送钱给别人,还得费这样大的力气。但为了爱妻,倒是任劳任怨。
方有年回到房,第一时间就把这事儿与萧小蝶说了。萧小蝶得知萧正义已经迷途知返,不再迷恋妓女很是高兴。后又听见方有年要助萧家兴旺起来,更是抱着方有年亲个不停。惹得方有年忍不住,大白天就关上门窗,与萧小蝶做了点夫妻该做的事情来。
待用过晚饭,方有年便笑着与萧小蝶齐齐出了房门。准备去试探萧老爷萧夫人一番。
夫妻二人携手来到萧老爷的房门前,待得丫头通报后方才进入。
萧老爷斜卧在榻上,萧夫人正陪在旁边与萧老爷捶腿。
方有年夫妻二人进去先给萧老爷和萧夫人行礼,萧夫人连忙停了手,请他们夫妻二人坐下说话。
方有年先是和萧老爷谈了会儿字画,萧老爷十分欢喜,觉得方有年对古人字画十分有见地。
方有年见哄得萧老爷欢喜了,才道:“前天与大舅到兴城街上去看,好不繁华。”
萧老爷笑道:“原来贤婿已经去看过了,可有去过梁氏字画店?”
方有年笑道:“梁氏字画店来的时候已经进去看过了。里面的字画很好。只是店家只供观赏,仅仅卖给有缘人而尔。”
萧老爷满意地点点头,道:“可惜我们都不是有缘人。”
方有年话题一转,道:“东角大街有一处空店子,离这儿也近,为何没人盘下来?”
这个店子萧老爷可是知道得,答道:“那店子地段好,要价高,一般生意人怎会轻易买入?”
方有年早派人去打探过了,这店子要价的确高,但整个兴城也不缺有钱人,何愁没人买。只是因为那店家是生意失败卖的店子,别人嫌晦气罢了。但方有年很是不迷信之人,调查过后发现原来的东家选错了货物才会导致生意失败罢了。于是笑道:“我有意把这店子盘下来,归蝶儿名下,岳父以为如何?”
萧老爷的头脑腾地醒了醒,笑道:“自然是好的。”
萧夫人倒清醒些,为难道:“蝶儿一个妇道人家,恐怕不好经营。”
方有年与萧小蝶对视一眼,得知萧老爷与萧夫人都不甚反对,才道:“自然是不好经营。但是小婿倒是有一法子,若岳父岳母觉得可行,就指点一二。若觉得不可行,就当做没听过罢。”
萧老爷与萧夫人连连应好。
方有年才把话说开:“小婿也知道蝶儿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出面经营,而岳父又是有功名在身,也不好出面。但是大舅暂时并无功名在身,又是蝶儿的大哥,请他照看想来是不会错。”
萧老爷听了,很是赞同。但萧夫人却道:“他一个庶子,怎好管我家嫡女儿的财物。”
萧老爷心中也有点忌讳萧正义是庶子一事,只好默不作声。
方有年既然有心助一助萧家,早已把所有可能都想好了。笑道:“岳父岳母想得小婿也早已想过,所以小婿想法是店面让大舅管理,但账目却要带回来归岳母您管。岳母您看如何?”
萧夫人对这安排很是满意,又道:“这还得派个能干的人去搭把手才行。”
萧夫人这意思就是要找个人去盯着萧正义不让他有机会从中得利。
萧老爷却有些不满,道:“都是一家子,也不能太上面。”
萧夫人却毫不在意,道:“到底是我闺女的。”
萧老爷很是不满,正要发怒。
萧小蝶连忙道:“娘亲,爹爹说的是。”然后猛朝萧夫人打眼色。
萧夫人不悦,起身便称要去更衣。萧小蝶连忙起身,与方有年打了打眼色,便扶了萧夫人出房。
萧小蝶见娘亲很是生气,柔声安慰道:“娘亲也真是,何必与爹爹较真。”
萧夫人怒道:“谁让他帮着那庶子。”
萧小蝶又道:“娘亲怎么糊涂一时。再不喜欢大哥,也不能当着爹爹的面子来。到底是他儿子,爹爹心里肯定会觉得娘亲狭隘。”
换作别人说这话,萧夫人肯定大发雷霆一顿好打再把人轰出去。但这刻说话的是自己的亲闺女,断不会害了自己。细想一下,的确是自己失了稳重,于是点点头。
萧小蝶见娘亲想开,连忙加紧道:“娘亲,这店子虽然归我名下,但夫君的意思却是要孝敬你们二老的。”
“什么?”萧夫人一下子来了精神问道。
萧小蝶一下子听不出萧夫人意思,只好谨慎道:“夫君喜蝶儿会持家,觉得是爹娘的功劳,所以想变着法子孝敬你们一番。”
萧夫人这才笑了笑道:“到底没替你选错人,你夫君是个好的。”然后又皱了皱眉,担忧道:“可是,若让你婆母知道,恐怕会难为你,这店子,不要也罢。”
萧小蝶见萧夫人为了自己,竟连店子都不收,这对于没有收入的萧家来说,该是多大的诱惑。顿时感动连连,虽然心里没底,也说道:“娘亲放心,既然夫君有心,你们且收下,夫君已经想好良策应付婆母。断不会让婆母难为蝶儿。”
萧夫人又想到虽然萧家仗着有授命在身,但若没个钱儿女儿在方家也定不会好过。于是点点头道:“到底是娘偏了你,把我们萧家的大半钱财都与了你作嫁妆,现在让你偏回娘也好。”
萧小蝶听得这话,知道萧夫人已是同意,很是高兴。母女二人又密聊了一会,才回房去。
方有年与萧老爷聊得正欢。
直到剪了两回灯芯,萧小蝶夫妻二人才起身道安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