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月下,骏马奔驰,山高水远,风吹虫鸣,项羽带着两万剩余的两万多骑兵奔驰在这平原上,激起扬尘,远远看去犹如山猛巨怪突起一般,呼喊斥驾声不绝于耳。
项羽手拿破阵霸王枪首当其冲,一如冲锋陷阵时一样,英姿飒爽!
得了胜利之后,他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担心楚军大营的安危。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回想起来这次的行动是鲁莽了些,虽然取得了胜利,但是楚军为数不多的兵马又打了一个折扣,这对身处险境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更可恨的是那英布小儿还尚在人间!
月色把枯草染了一层白光,看着让人肃寒,那扑面的风也是份外寒冷,项羽凝视着前方的路,忧心忡忡。
突然,啾的一声,一只破风箭从无名处射来,在月下只是黑影一闪,直直地射向了楚军为首的项羽。
项羽此间正在想事情,耳朵动了动,心呼不好,手中的破阵霸王枪下意识地往身前一拨,只听当的一声,那只破风箭被挡下,乱飞闪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项羽一拉马缰,那乌骓马随即前蹄一扬停了下来,他往四下望去,却见一处处旗帜扬起,登时有无数黑影从枯黄的草丛中站立起来,眼中放着寒光,冷视他们这支疲敝的军队。
“有伏兵!大家分散突围,前面就是淮水,过了淮水再集合!”项羽怒喊着,却率先往一处挂着旗帜的地方奔去,他不想自己的军队再次受到重创,就想先折了对方的锐气。
那些楚兵又见自己的主帅如此英勇,当即受到鼓舞,马蹄一振均是散开,由季布、钟离昧、虞子期三人各带一支,分三个方向冲去。
再说项羽一人一马一枪极速冲刺,那扑面来的,尽是那破风流箭。
那些流箭虽是密集,但均被他的破阵霸王枪拨掉,眼前路上再无何物能阻挡月下愤怒的霸王。
项羽冲到敌阵前,长枪一刺,挑翻举旗人,他冷眼一视,见那旗布上写的是英布二字,当即怒火中烧,知道自己是受了英布的摆布,于是愤吼道:“英布何在,速速出来送死!”
正在这时,只听闻咻地一声!又一只流箭带着无比的力道向他射来,那流箭气势堪比堪比雷电,只是转瞬之间,便贯透了项羽的盔甲,从他的腹部穿了过去。
月下,项羽身子一振微微前倾,面色呆滞,他手往前一探,将那支穿过他身子后尚有余力上的流箭抓住,慢慢地回过了身。
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手持长弓,面如焦土,额上刺有印章的将军,那将军慢慢放下手中的长弓,手往后一摊,拿起别在马后的长刀,对着项羽笑了笑。
项羽看着那人暗笑的嘴脸,心中一阵激荡,两手微微发抖,他腹部传来的阵痛令他面庞肌肉抽动,深吸了一口凉气,他喝道:“英布,你个小人!”
说完他腹部阵痛加剧,疼得他一手捂了上去。
英布看见项羽的疼痛之状,又是一声冷笑,他的目光像是注视着一只将死的病猫一般,瞳孔里尽是蔑视。
他将手中长刀作挥砍之状,笑道:“项王,你该不会以为我英布的兵马真的是不堪一击的吧!现在我告诉你,我早就受了吴王韩信的秘密书信,教我在阴陵城外使出一计,目的就是今晚在淮水之畔取你狗命,而吴王则亲自带兵取你空虚的大营,项羽,你楚国完了,你项氏一族也完了!”
说完英布更是止不住那种狂意,疯狂笑了起来,曾经杀戮天下人人闻风丧胆的西楚霸王即将命丧己手,那是怎样的一种快意!
项羽听说韩信亲自去袭击楚营,知道大错已经铸成,楚营现在凶多吉少,自己心爱的虞姬还在营中,而偏偏半路上又杀出这么个拦路虎,当下心中又急又愤,长枪一挺,坐下乌骓宝马嘶叫一声,扬蹄奔起,他怒斥道:“小儿!你若不死,我怎能瞑目!”
一枪既出,带着无悔的杀意,项羽直取英布面门。
英布心胸激荡,感受着那惊人的霸气,由此散发出来的杀气令他难以呼吸,他没有想到这项羽中了自己一箭还能这般生龙活虎,当下收起之前的轻蔑,认真对待起来。
项羽重伤之下,怒火令他不惧疼痛,他仿若全身都是能量,即使伤口血流如注,但是他出枪速度不慢反快。
一轮攻击之下,他竟然连刺二十四枪,形成一张枪网将英布包围其中,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枪网之下,英布咬牙苦苦支撑,荡开一枪又一枪,当他险险避开第二十三枪的时候,项羽出枪的速度突然为之一快,英布措不及防,一下子被破阵霸王枪刺中左肩,那肩头的铜甲随即炸开,霸王枪一下贯透其中。
英布右手起刀,却是舍命一击,他强忍左肩剧痛,不顾伤势危急,举刀劈砍项羽面门,大有不惜左臂而取项羽性命之意!
项羽眼睛一翻,看到那劈砍来的刀锋,便将手中的破阵霸王枪往回一撤,接着两手举托,只听闻当的一下,英布的舍命一击就被截在半路了。
项羽双臂接着发力,往上一顶,将那长刀顶到一边,手中霸王又是枪挥转一圈,枪尾下扫,一下子扫在英布的肋骨上,英布身子顿时被扫飞,从马背上重重摔落到了地面上。
落地之后,英布自知形势危急,也不顾狼狈,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望了望自己的左肩,霸王枪的枪头几乎贯穿了过去,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伤口,他咬着牙,右手拿着刀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这下该项羽笑了,他看着这个三番两次败在自己手下的人,此刻被他打得如同土狗一般,满目尘土,那是何等的狼狈。
而英布也认识到了情势,知道即使项羽重伤之下自己也难敌过,眼下自己肩膀伤势颇重,战又不能战,退自己的这两条腿又跑不过乌骓马,英布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他焦急间,项羽举枪又向他攻来,英布心中一寒,心中忆想着自己的曾经,这一刻他竟有三分悔意。
当年他从一个骊山囚徒变为先锋将军,从先锋将军变成一个小诸侯王,从一个小诸侯王变为一个兵强马壮的大诸侯王,这可谓是一帆风顺,虽然这种一帆风顺是他通过背信弃义得来的,他一辈子追求荣华富贵,眼看就要得手时却突然要化作泡影。
英布后悔了,他后悔接受刘邦的册封,如若不是那样,他继续当他的墙头草九江王,与项羽和刘邦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那他也能生活在安乐之中。
可现在想什么也晚了,项羽的枪已经到了眼前,他英布的美梦也该终结了。
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抵挡的了,但是他还是架起自己手中的刀,形式化地抵挡了一下。
当!英布虎口一震,他闭着眼,几乎就等着项羽的破阵霸王枪突破自己的防线,直刺他的心口。
但是料想的一幕并没有到来,英布意外地挡下了这一枪,项羽的这一枪在最后关头突然失去了力道。
“怎么回事!”
英布朝项羽的面门望去,只见那威仪侧漏的面庞颤抖着,从嘴角,慢慢地,慢慢地流出了血丝,噗!他终究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了英布一脸。
英布一脸痴呆,不知发生了何事,怎么自己等死之际就发生了这等奇怪的事!
而项羽此刻心中也是威怒交加的,他忍住后背传来的剧痛,手中创长枪一阵,荡开地上的英布,而后回过了头。
他后背的白布披风上已经红了一大片,一只黑色流箭射中了他,那流箭穿过他的护甲,往他左背里贯入了三寸有余。
一大群骑马的红甲兵举着刀剑和火把向他奔来,项羽一拨马缰,往一边撤去,那群红甲兵随即冲过来将英布护在了身后。
英布起先还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心里惊喜难言,真是人生在世诡变多,每到绝处又逢生,他长刀一指,笑道:“项王,没想到吧!你还是杀不了我,我注定要比你活的长,哈哈!给我上,杀了这个狗杂碎!”
英布狂笑着,身体抖动令他肩上的伤口鲜血疯狂涌出,但他不以为意。
亲眼看着红甲兵冲向项羽后,他才走到一边,一翻上马,大笑着骑马跑入黑暗中了。
项羽看着英布再一次逃脱,气得他仰天怒吼,手中的破阵霸王枪狂刺,左挑右翻,那些普通的汉兵有的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刺中咽喉倒落马下了。
…………
楚兵英勇非凡,即使被伏击也很快的就冷静下来,在季布、钟离昧、虞子期三人的带领下,利用夜色很快地就冲破包围圈的薄弱地方,到了淮水边。
此间已经进入十二月,淮水处于少水季节,夜间水洼处生有薄冰,早上楚军过来的时候,那江水不过是淹到马肚子,三万大军齐齐过江,倒也算轻易。
可夜间过江不如白天,水下滚石缝隙颇多,强行过江危险重重,但无奈后有追兵,英布的兵马正呼喊着杀过来,楚军不得已驱马下了江。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做好准备裤腿一凉,但是下了江之后,那本应该淹到马肚的江水现在只淹过了半个马腿,水竟然浅了这么多。
众人心疑同时也是一喜,呼喊着:驾!就往对岸奔去。
楚军大部队下江后,季布、钟离昧、虞子期三位将军率领小部分骑兵断后等待项羽。
那追击而来的汉军人马颇多,月下呼喊声震天,三位将军举目四下,不见项羽身影,都为他暗自担心。
而项羽被那一批红甲骑兵缠住,此刻不得脱身,他回身也看到了楚兵渡江,心里的大石头顿时放下,同时手中长枪一振,快速朝身前挑拨去。
那些个红甲兵所剩无多,现下活着的俱是被项羽杀怕了,都不敢与他正面交锋,都是且战且退。
项羽憎恨后背的一箭之仇,哪里肯放过这些人,快马赶上,一个横扫千军,霸王枪将那剩余的五人尽数扫下马,手中的枪连出五下,那倒在地上的五人均是被刺中心窝,一命呜呼了。
楚军身后,汉军的追兵已经奔跑的极近了,只有两箭之地,季布、钟离昧、虞子期三人二头冷汗直冒,项羽到现在还没出现,没办法,他们只得下令布阵抵挡一番,直到项羽归来。
季布左手一挥,就要下令,“等等!”虞子期却突然打断道,他一手指着追兵的一处,接着道:“你们看!”
二人往虞子期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那些奔跑的红甲汉兵前沿突然炸出一个缺口,一个手持银枪坐扼黑马的银甲将军从中而出,在刺翻了左右的两个汉兵后,快速地向他们奔来。
“是项王!”钟离昧欣喜喊道。
季布眯眼一看,果然是项羽,心中也是一喜,随即喊道:“好!传令所有楚兵快速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