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萧妲随着之前领路的先生到了讲学的大厅,先生一走,便有人凑上来搭话。
“在下萧达。”虽然明知道不怀好意,萧妲还是装作一副温良恭俭的样子拱手,“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傲慢地来和萧妲搭话,本来是想着惹恼萧妲,然后才好“教一教”萧妲靖德书院里的规矩。哪知道萧妲居然无视了他的态度,那风轻云淡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前来搭话的人也不是什么高傲之人,在萧妲这里碰了个软钉子,闷闷回了自己的名字,草草说了两句话也就走开了。
和萧妲差不多大的都在一旁观望,比萧妲大的又实在拉不下脸直截了当的对萧妲说“我们就是看不惯你,想要试试能让院长破规矩的人有什么不一样”这样的话。
出乎萧妲的意料,一个下午居然就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先生没有刁难过,同窗同学们也没表现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是这样的平静让萧妲本来准备好接受“考验”的心愈发的沉重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萧妲现在只希望那些没做小动作的人不是在准备好好招待自己一顿就好。
萧妲上学的名字叫做萧达,还是男儿身。故而萧长源在外面给萧妲特意买了个一进的房子。安排伺候的人也是萧长源绝对信得过的老人。因此萧妲放学后并不朝着萧府去,而是径自回在外面的房子。当然,萧妲平日有空的时候还是要回萧府里的。虽然萧大将军家的二小姐平日里不怎么在人前出现,还是要时常露个脸才行。
靖德书院中的先生不多,但个个都有让一般人高山仰止的本事。
下午的时候萧妲听过了教授书法和琴法的两位先生的课。即便是萧妲这么个不是很懂琴的外行,依旧听得玄妙,在乐声中徜徉徘徊。而书法先生一手漂亮的字,让萧妲看了真真是想拍案而起。
书法先生姓赵,名言,字一山。他不但是写得一手好字,更是作得好文章。当堂作下的一首歌赋,让底下学生俱是激动不已。
自然,有先生必定会有课业。授琴先生只是让学生们自己回去了好生练习一下,而书法先生则是把他当堂作下的歌赋高悬于堂中,让学生们自己看过之后,回家自己默一副。当然,先生没有说这样的话,但是在萧妲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个看上去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告诉萧妲的。
萧妲想了一阵,还是把这话当真了。若是被骗也就罢了,可若真的是先生布置下来的课业,没做就麻烦了。谢过那位好心的同窗后,萧妲收拾好东西回了。
是夜,萧妲揉了第三十张纸,苦恼的看着自己的字。
赵一山的字奇就奇在拆不开。他写的虽然不是草书,但是字里行间气韵的连贯比草书更甚。一眼望去,当真是顺如流水。无论是坎坷曲折还是一马平川,水势都不曾断过。或细或粗,总是连着的。
萧妲现在的字在一般人里面也算得上拔尖的,但是想要有赵一山那种感觉,还差得太远。
唰——!
又是一张纸,萧妲这次没有提笔写,反而是放下了笔,闭上了眼睛。涓涓如溪流,滔滔如江水,萧妲沉浸在心中,慢慢地想着回想着赵一山的字,慢慢的在自己心中找那样的感觉……
萧妲这厢在苦苦思索寻找感觉的时候,书院的卧房里有一群学生聚在一起笑开了。
靖德书院虽然是私塾,却不比公学小多少。甚至连官家每年都有银子往书院里拨,只是没去掉书院私塾的名头。许多贫寒人家子弟,许多家在远方来去不便的学生,平日的生活也是在书院中的。只是书院中在衣食住行上从不分贵贱,无论身份贫寒还是富贵,要在书院里住,条件都是一样的。
因此,每当太阳西沉之后,一群学子在卧房之中挑灯夜谈的,奋发努力的,热闹得紧。
今儿个,连往日最用功的都没再看书,反而是裹着厚棉衣与众人坐在一处,笑得欢快。
“十七,你说他明儿个会不会来找你算账?”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拍了拍身边少年的肩膀,笑道。
被他拍肩的少年便是告诉萧妲课业的那人,只见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书院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来找我算什么账?我现在只关心他明儿个究竟会教一副什么样的字给赵先生。”
“你这小子心可真狠,明明知道赵先生是所有先生里最严厉的。要是把一副随便的字教上去,定然是要饱饱地吃上一顿竹笋炒肉的!”
“只怕你是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你去献宝的时候赵先生那模样吧?现在手还疼么?让哥哥好生帮你瞧瞧!”
之前说话那人是被赵一山狠狠打过手心的,当初手肿得几天都没能拿起筷子,成为一时笑柄。这下又提起,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好一阵才停下来。
“对了,你们说那个萧达究竟是什么人?怎么院长就为他破了规矩?”一个小个子转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这谁知道呢!说不准是那个皇子?”
“不可能,当初七皇子从边关大胜归来,挂着战功,携着皇赏都没能让院长破例,怎么可能这下就变了。更何况,皇子来上学还需要用假名字吗?萧达……萧达,对了,会不会是那位将军家的?”
“你是说,那位?”有人迟疑的问了一句,“不是说那位家里没有儿子吗?”
“他说没有就没有?何况谁又听那位将军明明白白的说过?”
一群人还要再细细说说,突然听到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窗户边传来:“若真的是萧将军家的,你们戏弄了他,后面还是仔细自己该怎么过吧!”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一个胆子大的偷偷摸到窗户边,猛地推开窗户。
没有任何人在外面!
众人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从来还没听说过书院里有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应该不至于吧?心中虽然是这样安慰自己,众人还是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得没了说话的兴致。寒暄了几句,各自上床睡觉去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转凉,整个屋子里的学生都觉得被子有点薄了。
距离靖德书院不算太远的地方,萧妲房中的灯还亮着,被揉成一团的纸丢得到处都是,而萧妲手上动笔的速度也诡异起来,时而快时而慢,只是有时候突然一顿,一张纸又报废了。
烛火通明,萧妲还在奋斗。